“哦,”江夏靠在大迎枕上没动,只是抬眼看了看,应了一声,就又垂下眼看书……
片刻,她察觉到芷兰竟然没有走,不由诧异地抬起眼,心思一转之下,开口问道:“采选……从什么人里选?”
芷兰道:“原本的惯例,嫔以上宫妃、女官、女吏,从官眷中出;嫔以下、宫女、女使,出良籍。刚刚,庆子传话进来却特意交代,此次宫选不分官眷平民,良籍皆可入,按籍,年十三岁至十八岁,未婚配者,皆须参选!”
“哦!这样……”江夏沉吟着,景妱娘和赵宝儿,以及顾家姐妹可都在范围之内……幸亏,她想着给丫头们脱籍的事儿还没办,奴籍的身份,倒是省了被采选的麻烦。
不对,她当初在三岔镇买了房子,就把越哥儿和自己的户籍落在了三岔镇,后来,齐哥儿到了身边,她也照旧落在了一处。那户籍册子上可清清楚楚写着,长姊江夏,时年十七岁,未曾婚配!
本来是想着自立自强的,没想到有今日的麻烦!
一时之间,好像,她找不到个卖身之所……也找不到个夫婿来婚配……汗,难道真的让她也来个拉郎配?
摇摇头,江夏不自觉地已经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庆子走了没?”
芷兰摇头道:“天冷,我让他去加件棉袄子,估计这会儿在前头候着呢。”
江夏就吩咐道:“你这就去叫他进来……算了,我跟着你去前头见见他吧!”
芷兰连忙拿了斗篷来,给江夏披了,穿了棉鞋,主仆俩想跟着,一路往前院里来。
芷兰的弟弟庆子,被江夏治好了咳疾之后,就跟着沈琥跑腿。沈琥离开临清时,将那边的买卖都交给他打点,前不久,刚刚进京送货,还没回转,就遇上一档子事儿。
来到前头门房里,就见庆子和门子上的两个小厮正围着炉子烤火呢,一见江夏进来,三人连忙问了安,两个门子很有眼色地退出去,就在门洞子里候着了。
江夏在门旁的椅子上坐了,笑着招呼庆子:“坐吧。你跟我说说,采选的消息可靠吧?”
庆子连连点头道:“绝对可靠,小的在茶楼里听到了消息,正要回来禀报,小的师傅也恰巧捎了信给小的,让小的赶紧回来禀报一声。”
江夏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吩咐道:“既如此,那你就赶紧回去禀报你师傅,江家的户籍在三岔镇,户主是江越。让他赶紧想法子处置了。”
庆子连声答应着,戴了帽子裹了头,匆匆去了。
下雪,天黑的早,不到申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江夏正张罗着围炉赏雪吃火锅,徐襄裹着大毛的斗篷,顶着一头雪花走了进来。
“咦,你怎么来了?”江夏几乎是自然地迎了过去,伸手接过徐襄的斗篷来,递给旁边的金桂,又下意识地去捂徐襄的手。
手只是微凉,并不冷。
松了口气,江夏放下手,转身往里走:“正准备吃火锅呢,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徐襄在她身后,嘴角微微上扬着,缓缓跟了进来。越哥儿已经下了炕,齐哥儿则站在炕上,哥俩一起给徐襄行礼问候。
徐襄对越哥儿笑笑,又抬手招呼着齐哥儿过来,问了两个小子的功课。江夏那边已经备好了火锅,又有丫头打了温水过来给徐襄洗手。
奶白色的高汤在锅里滚开着,江夏先给一人盛了一碗汤,齐哥儿不喜地嘟着嘴:“姐姐,我要吃肉。”
江夏摸摸小家伙的头,笑道:“吃饭先喝汤,不用开药方。乖,喝了这汤,姐姐就给你涮肉!”
安抚好了齐哥儿,江夏又递了一小碗汤给徐襄:“来,先喝碗汤暖暖胃。”
徐襄抬眼对江夏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去。
只有他们四个人围着炉子吃锅子,听着火锅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不时地说笑几句,一顿饭吃的满足又温馨。
吃罢饭,江夏送越哥儿和齐哥儿回去安置,转会来的时候,魏嬷嬷等在堂屋里。
“嬷嬷,可是有什么事?”江夏看着魏嬷嬷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干脆开口询问。
魏嬷嬷觑着江夏的脸色道:“姑娘,外头雪下的大,这天寒地冻,路上也滑,又是走夜路……”
江夏看了魏嬷嬷一眼,暗暗叹口气。魏嬷嬷是徐襄的奶嬷嬷,终究最疼的还是徐襄。
“若是他也同意住下,就劳烦嬷嬷带人去收拾一下客房吧!”
魏嬷嬷说的实情,江夏比较担心的还有徐襄的身体,毕竟生过那么一场大病,哮喘病又最怕寒气,万一引了旧疾,又是麻烦……索性,她与越哥儿齐哥儿同住,倒不用怕什么闲言碎语。再说,魏嬷嬷一向待她不错,难得开口求她一次,她不答应也不好。
回到东边的起居间里,徐襄还在榻上坐着,听到江夏进来,抬头看过来,嘴角微微弯起一点点微笑,暖暖的。
江夏也回以一笑,走过去,伸手,徐襄默契地将手腕放在案几上,江夏随给他诊脉。
两侧脉搏诊完,江夏收回手,一边抬眼看过去:“倒是大好了,今儿天冷,也没有妨碍。”
徐襄笑微微地凝视过来,道:“你给的药一直吃着的,不敢稍忘。”
再这样深深目光注视下,江夏莫名有些微的心慌,一转眼,江夏想起白天的事,笑道:“今儿,突然得了个消息,说是宫内采选……”
说到这里,江夏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太过突兀,抬眼看过去,徐襄却目光平静温暖,一如之前:“是。其实,一旬前,旨意已下各地。这会儿,怕是各处都已经将遴选名单定下了。”
“哦?”徐襄不疾不徐的态度,让江夏莫名地有些恼火,她突然道,“你与裴姑娘的婚事下了大订吧?会不会有什么妨碍?”
徐襄目光一凝,随即挑眉问道:“裴姑娘是何许人?”
“啊,不是……”江夏突然有些磕巴。她刚刚那句话出口就后悔了。那样质问,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失婚的怨妇?
徐襄突然欺上来,近距离地凝视着江夏的眼睛道:“我徐襄以性命立誓,从未与裴姑娘或其他什么姑娘有过瓜葛!”
说完,不等江夏反应,回身跳下暖榻,穿了鞋,顺手抓了斗篷,扬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