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妱娘看着江夏微微垂着头,专注看信的侧脸,那样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那微弯的脖颈,衬着乌鸦鸦的浓密黑,并不是太惊艳的容貌,却总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就如一块温润的软玉,让人赏心悦目,却不由自主地珍重和呵护,不敢稍有懈怠。
这样一个人,怎么竟有那样出身,还有那样不堪的父亲和继母……唉!
未见时,她心里真的很不以为意,只当是又一个攀附权贵的虚荣女子。真的见了,却惊讶于她的不卑不亢,不谄不媚,惊讶于她与鱼儿的亲密,甚至超过了她们十多年的情谊。
那样亲密自然,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甚至,隐隐,她觉得,此女面对身为郡主的鱼儿时,非但没有巴结之嫌,反而更像是姐姐,甚至师长,呵护、宠溺、纵容……却也管教、约束,甚至斥责!
接触下来,她自己也觉得莫名,竟不由自主地也亲近起来,她看似卑微的出身,看似灰暗的日子,接近了了解了,才现,远不似想象的那般颓丧无助幽怨……她与所有的女人不同,偏偏有着莫名地的吸引力,仿佛亲近她是自人性根本的需要。
熟悉了、了解了,知道她过得有滋有味,自由自在。没有无助,没有颓丧,没有自怨自艾……
但此时此刻,看到她安静看信的样子,景妱娘突然意识到,她对徐二不是没有情意,即便如此,为何还要离开徐家?只是不愿屈居裴娇娇之下?只是为了名分?
或许是过年的缘故,这一次徐襄写来的信字数多了些,足足写了三页笺纸。江夏一口气看完,掩卷抬眼,就对上了景妱娘若有所思的目光。
莞尔一笑,江夏笑道:“喂,还魂了!”
看着景妱娘略显尴尬地转开眼,江夏端起茶杯来抿一口茶,调笑道:“亏得是盯着我看,换成别人,还不当你看中人家了!”
“咄!可恶!”景妱娘羞恼地轻骂,看在江夏眼里却少了些平日圆滑,多了些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可爱。
呵呵轻笑一声,江夏低头喝茶。
景妱娘默了片刻,突然道:“明儿,裴家太太也会带着一双儿女过来。”
略略一顿,景妱娘又道:“裴家太太与我母亲皆出于琅琊王家,算是同族姐妹。故而,我还要称裴娇娇一声表姐。”
江夏看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答应一声。
“喂,人家跟你说,你就不想想怎么应对么?那位可是有些拎不清……”
“她拎得清拎不清与我有关么?”江夏含笑反问,见景妱娘被她问的哑口无言,这才笑道,“我答应去做客,是因着你的邀请,也因着与鱼儿做个伴。你家里另外邀请了谁,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只是客人,投契就说说话儿,不投契,大不了不理会就是了。倒是作为主家的你,要想想怎么应对才是吧?”
莫名地,景妱娘看着她一脸淡淡的笑,怎么看怎么那么刺眼呐!
恼怒地哼了一声,景妱娘起身:“我不管,明儿一早你就过去……我大嫂身体大好了,明儿一早也要回娘家去的,只有我一个人可应对不过来,你得早点儿过去帮衬着我才行。”
江夏笑笑,摊摊手道:“就我这懒散性子?还帮你?亏你想得出……不过,你有什么好茶好酒的,我和鱼儿倒是可以帮衬帮衬你哈。”
景妱娘气哼哼地,撇下一句交友不慎,去了。
江夏也不哄她,只淡淡地将她送出门,看着她上了软轿径直去了,这才抬眼看看天色,感叹一句:又阴天了,明天怕是要下雪呢!
初二一大早,江夏略作收拾,就去了景家。
进门自然要拜见当家主母王氏,好在,江夏之前出入景家也算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不说别的,大部分下人都得过她的利,不是请她看过病,就是吃过她的点心,倒是对她都格外客气。
进了王氏的正院,大丫头樱桃亲自迎了出了,见了江夏先行礼拜了年,江夏也笑着递了两个小荷包过去:“你和桂圆的。”
樱桃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了,又谢了赏,一边引着江夏往里走,一边低声道:“德州府的姨太太带着姑娘公子过来了,刚到,正在屋里说话呢!”
江夏对她笑笑,借着她挑起的门帘子进了屋。
一进门,景妱娘就笑着迎了上来,挽住她的手低声嘀咕道:“总算没让我失望……”
说着,扬声笑道:“夏娘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的姨母,姨夫是德州府裴知府。这是表姐娇娇,这是小表弟思成。咦,你怎么没带越哥儿过来?正好与思成表弟认识认识。”
江夏笑笑,随意道:“昨儿就与人约好了,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江夏说的低调,景妱娘却并不让她糊弄过关,故意问道:“哪家的小子?可是吴大人家的两位公子?”
江夏瞥她一眼,无奈笑道:“唔,是有吴家两个,还有顾家的两个……说是世子请了两位大儒过去,让这些小子们过去听听呢。”
这话一出,不但裴王氏一下子收了脸上的鄙夷,就连景王氏也有些意动。世子宴请大儒讲学呢……多好的机会,要不是大儿媳妇要回娘家,让大儿子也去会一会才好!
说着话,江夏却没有失礼,上前给景王氏行礼问好,将彤翎手里拿着的匣子递了上去:“这是夏娘新作的香汁子,太太烦恶之时,加一滴在熏笼里,就能除烦降恶,宁心安神。若是觉着这香气还行,也可以沐浴时加一滴,同样能够舒缓心神,净心除烦。”
经过那么些时候的接触,王氏对江夏是着实厌恶不起来了,并且不知不觉地很是信赖了。毕竟,徐慧娘病成那般,众多郎中医生束手无策的,江夏却一日一日坚持治疗,终是把徐慧娘救回一条命来……但凡是人,没有不怕生病的,同样,对于真正医术精湛的郎中,也大都抱着三分尊敬。不敬人,还不敬医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