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愣了一瞬,方才醒过神来,转眼看向身旁目光温润,唇色殷红的徐襄,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做烧起来,那一瞬间,她竟忘记了自傲的理智和冷静,很有些不由自主地扭捏道:
“当着这许多人的眼……你作什么呐……”
徐襄的眼睛慢慢地弯了起来,然后,他缓缓抬起手,在他的手中还捏着一块原白色的素茧绸帕子。
什么扭捏啊,什么羞涩啊,瞬间消失不见,江夏只觉得脸颊轰地一声烧起来,不用照镜子,她也隐约知道,她的脸此时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客官,您一共要了八份扣碗儿,杂拌儿三十个大钱,黄焖鸡……承您惠顾,统共二百二十个大钱。”那店家赶上来报账,顺道拯救了准备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江夏。
她这会儿看着店家油腻腻的胖脸都特别可亲起来,随手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约摸有不到五钱也差不离,江夏将它放进店家的手心里,笑着道:“店家的扣碗儿好吃,这些银子,不用找了!”
“哎哟,小公子真大方,多谢小公子了!”那店家笑的满脸开花一样,连连拱拱手道了谢,然后转身飞奔到那锅灶边,片刻捧了个荷叶包回来:“难得合小公子口味,这是小店里的清蒸羊肉,香软酥烂,小公子带回去尝尝,好吃改天再来惠顾小店!”
江夏知道这店家不愿白承自己那些赏钱,心里对这店家又高看了一份,也不推辞,伸手将荷叶包接了过来,拱拱手道:“多谢店家了,改天有空定当再来吃店家的扣——碗——子!”
说得,她跟店家同时畅快地笑起来。
一顿扣碗子似乎就把徐襄给带歪了,离了卖扣碗儿的小食铺子,又看见有一家卖麻糖切糕的铺子,徐襄竟主动询问江夏要不要尝尝!
这种自动向吃货靠拢的积极性,自然是不能打击的,江夏使个眼色,让彤翎和翠羽去捡着各样买了一斤,打成方方正正的纸包串着一串拎在手里。
一路逛下来,江夏买的吃食物品,大大小小的包裹,两个小厮怀里堆满了不说,两个丫头的手里也拎满了,等从又一家南北货铺子买了五斤盐渍梅子出来时,江夏看了看几个满负荷的丫头小厮,果断将纸包塞到了徐襄的怀里。
不愧有‘繁华压两京’的称号,临清城借着运河的便利,天南地北成为通途,南方的婉约细腻,和北方的粗犷厚重,在此相遇,经过几百年的交汇融合,成为临清独有的一面,保罗南北各地风情民俗的同时,又赋予了临清独有的气韵。
走着走着,一行人走到码头附近,这边建筑相对低矮陈旧一些,但摆摊的,挑担的,推小车的,各个不同,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必有一番喧嚣的另类市井气象。
人流拥挤,摩肩接踵,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主动伸出了手,两只手自然地牵住,紧扣互握,自然地犹如呼吸,江夏竟然一直都没留意到。
倒是有些人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目光讶然之后,露出或暧昧,或奚落,或不齿,或愤愤的表情来,江夏这才顺着人家的目光现,她和徐襄的双手交握,比较关键的是两个人都穿着男装!
江夏默默汗了一把,却没有松开徐襄的手。笑话,这么拥挤的人群,他俩又都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给挤散了,迷路不至于,但互相找起来,可是麻烦得很。况且,这里也没个手机,也没个广播个寻人启事啥的。
正好,逛了大半天,江夏走到这里也有些累了,面对这拥挤的人流,她还是决定撤退。
拉拉徐襄的手,江夏扬声道:“咱们回去吧?”
徐襄歪着头,同样大声喊:“好!”
两个人仿佛瞬间体验了一把老去后的感受,对视一笑,齐齐转身,挤出那片拥挤……好在,小厮丫头们都挺利落,拎着抱着许多东西,也没给挤丢了哪个,江夏回头清点一下人头,笑着挥手:“回去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听斜刺里传来一个声音:“哎,这不是徐贤弟么?什么时候到的临清?”
江夏愕然间抬头看过去,就见那边街口的一家茶铺子走出几个人,为的正拱着手跟徐襄招呼的不是旁人,竟是顾家那个二少爷,顾青茗!
江夏微微惊愕之下,却也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没什么需要隐瞒徐襄的事情……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哦,原来是宋兄和顾兄,小弟今日刚到临清,特意来探望家姊,不过明后日就会启程北上,故而也没敢上门搅扰。”徐襄笑着回应,与那顾青茗和另一个绯衣公子寒暄。
那绯衣公子落后了几步,正往这边走过来,果然是江夏在船上见过的宋抱朴。这两个人倒是关系亲密,今日,再加个景谅,就又凑齐了!
跟着宋抱朴走过来一个浓眉青年,五官深邃皮肤黝黑,相对于徐襄的清俊温雅,宋抱朴的冷峻端凝来,这位则生着一张英气的面孔,五官大气硬朗,高个肩宽腰窄,行动矫健……啧啧,这样一副好身胚,没入伍从军,真是浪费了!
那边,顾青茗就很圆滑地替徐襄介绍:“这位姓赵,赵赫,赵楚阳!济南府人士,原来愚兄在济南燕子山书院读书时的同窗,而且还同舍数年,自己人,亲兄弟。……这位是徐襄徐析文,临清府人士,十五年,临清府院试案,时年析文年方十五岁!”
“原来是析文贤弟,为兄是个粗人,却最敬佩读书好的。这几日,宋……兄与青茗也一再提及你,说你有经韬纬略、定国安邦之才,说前段时间水灾流民一事,还亏得你写的一份疏陈。想闻不如一见,贤弟果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啊!”这位赵赫一开口,言语直率的近乎有些愣,竟与他的外表很搭……这样的人,真的不是军队里出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