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那位‘前未婚夫’的信息并不多,隐约只记得姓庞,印象中人称庞少爷,应该也是薄有家产的人物,但显然庞家的家世没法与徐家比,要不然,刘氏也不会悔婚,将夏娘卖进徐家冲喜。
手里捏着黑色的陶埙,江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月黑风高夜,她手拿陶埙和曲谱,踩了梯子,与那庞家少爷墙头私会……明明郎有情妾有意,两情缱绻,却命运作弄,不得成就佳偶眷属,只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哎哟妈呀,不行了,太雷了!……容她去吐会儿先!
被自己的想象雷的浑身汗毛倒竖,江夏打了个激灵,扑撸扑撸胳膊,撇撇嘴,很想将手中的陶勋就此人道毁灭。但是,想及夏娘的小弟越哥儿,她却只能暂时将这份冲动压下去,垂眼盯着手中黑黢黢的陶勋,默默琢磨起来。
在越哥儿被卖的节骨眼上,庞家少爷让人递了一份曲谱来,很可能,越哥儿如今就在庞少爷手中。
这样,江夏就有些不明白了。
被悔婚的庞家少爷,是真的衷情夏娘,买越哥儿是单纯出于好意相帮?
可庞少爷能让人将曲谱传过来,就说明其实他大概猜到了赵一鸣等人的身份,也猜到了他们背后是夏娘,这种情况下,庞家少爷插一杠子将越哥儿劫走,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或者,庞家少爷听说夏娘花堂自戕,以为夏娘心系与他,非他不嫁,忠贞不二?他想着通过越哥儿,与夏娘再续前缘?
噢,算了,她还是不浪费脑细胞了!
有了这曲谱,至少有了寻找越哥儿的线索。
至于庞家少爷所为何来,不用猜了,去问问清楚好了嘛!续前缘不可能,真是他买了越哥儿去,大家坐下来平静地谈谈条件还是可以的嘛!
知道越哥儿可能是被庞家少爷接走,江夏多少放了些心!不管那位庞少爷目的是什么,至少没有理由虐待苛责越哥儿!
翠羽和彤翎站在旁边,看着江夏捧着那陶埙,木呆呆的,竟是痴了一般,两个丫头恨不能自己瞎了,看不见这一幕!
但终究,她们没办法隐身,也没办法真的自戳双眼,心惊胆战着,实在没办法,彤翎鼓起勇气来,迟疑地开口呼唤:“姑娘……”
江夏正在寻思怎么联络那庞少爷,向赵一鸣直言相告行不行得通……想的入神,是以彤翎的呼唤她都没听见。
“姑娘!”喊出第一声,彤翎索性豁出去了,竟平生出无限勇气来,上前两步,用力推了推江夏,再次呼唤。
“啊?怎么了?”江夏从沉思中醒过来,懵懵懂懂地看过来,就见彤翎紧紧皱着眉头推着她,眼中是不掩饰的不赞同和焦急!
“姑娘……”彤翎开口正要说,翠羽却赶上来,接过话去,“姑娘,这是什么物事?瓶子不是瓶子,罐子不是罐子的,好怪异!”
江夏眨眨眼,彻底醒过神来,听翠羽这么说,也没多想,举起手中的陶勋晃了晃,道:“这个么……就是一种乐器,名字叫埙。”
翠羽和彤翎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翠羽挤出一抹笑来道:“姑娘还通乐理啊?真厉害啊!”
江夏很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哪里会这东西……此物乃是我家小弟心爱,临行赠与我做个念想的。”
这话一出,翠羽和彤翎齐齐松了一口气。
翠羽是知道这‘埙’的,也知道此物大都是男子吹奏,是以,看见江夏箱子里有这么个东西,联想起江夏娘之前的婚约和花堂自戕,难免就将陶埙与‘定情物’联系到了一起。若是自家弟弟的东西,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嗳哟,原来是小舅爷的东西,可吓死奴婢们了……”彤翎性子直爽,心中一松,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吐露了出来。
江夏微微诧异着,目光转过去,就见彤翎捂着嘴一脸错愕,翠羽则是一脸无奈和尴尬……眨眨眼,江夏随即了然,也不由失笑。
摇摇头,江夏笑道:“之前……是夏娘……一时激愤糊涂。以后我再不会犯傻做糊涂事了,你们也尽管放心,大可不必担心受我牵累!”
翠羽和彤翎被说破了心事,满脸尴尬,急急地开口辩解:“姑娘,我们……”
“不用说了,我并没有怪你们。”江夏却不想听她们辩解什么,挥挥手止住两个丫头,笑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给我穿衣裳吧,得尽快过去了!”
翠羽和彤翎面面相觑着,心中懊悔莫名,却也只能找出江夏要的袄子替她换了,送她出门。
一离开丫头们的视线,江夏脸上的笑就散了。
她与两个丫头相识也不过几日,没情没份的,她们见了那‘陶埙’没有出她,她已经感激了,还能妄求怎样?
来到正房门口,江夏恍然抬起手,才现那陶埙还被她握在手中。
盯着这黑不溜秋的东西看了片刻,江夏失笑着摇摇头,放松了神色,大方自然地进了正屋。
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盘算,若是赵一鸣今晚不来,那明天一早就再打枝儿去一趟吧!
她自己也没想到,早上刚刚争取到的出门的机会,这已经有了用处了。
徐襄醒着,而且精神颇佳,正站在窗前的案几前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