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一见之下变了脸色,一把将那东西从彤翎手中夺下来,飞快地重新放回箱子里,她还不放心,又拿了几件衣服,将那东西完全掩盖住,这才松了口气。
“……究竟是什么?你怎地吓成这般?”彤翎被她吓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询问道。
翠羽回头瞪了她一眼,神色无比肃穆道:“咱们今天给姑娘整理衣裳了,除了衣裳啥也没看见!”
“啊?啊……噢,好,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彤翎只是直爽些,却并不傻,心思一转,已经大约明白了,连忙顺着翠羽的话连连重复起来。似乎,多重复几遍,她自己也相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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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襄病情渐好,白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夜里睡得也越安稳。而且,睡下后也不需要垫高上半身,能够平卧而眠了。
江夏白天没有睡好,夜里自然精力不济,头昏昏沉沉的,却没有睡意。只是觉得头大如斗,晕晕胀胀的,让她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那张奇怪的曲谱赵一鸣并没拿走,夜深人静之后,江夏又拿出那曲谱来,借着一点灯光细细琢磨研究。她甚至尝试着用水浸湿,也小心翼翼地凑到烛火旁烤了一回,都没能显现出什么东西来。
如此折腾几回,大半夜也过去了。
徐襄起了一趟,江夏木呆呆地扶着他去了净房,转回来,又扶着徐襄上床躺下。
江夏机械地拉好被角儿,直起身正想去放床帐子,就听徐襄轻声问道:“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烦恼?”
江夏怔了一下,方才转回头来,强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不想笑就别勉强!”
被徐襄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掩饰,江夏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拥堵烦躁的情绪反而一缓。
她扯扯嘴角,摇着头,苦笑道:“你还真是犀利!”
徐襄依着床头,微微仰视着江夏,黑湛湛的眸子清澈明亮,完全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在这样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江夏的情绪莫名地平静下来。
她颇有几分惫懒地就势在床沿上一坐,曲起一腿,脚踩着床沿,另一条腿随意地放松着垂在床下。身体也放松了,软趴趴地倚在床围上,双手抱着膝盖,微仰着头,看着床帐顶子上精致的竹枝刺绣,幽幽道:“夏娘有个弟弟,二少爷是知道的吧?”
徐襄目光微闪,却没有做声。
江夏也不在乎他是否回应,继续道:“夏娘的弟弟叫江越,夏娘和娘亲都叫他越哥儿。娘说,希望他能够超越父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说着说着,江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小小的江越步履蹒跚地跟在夏娘身后,咯咯咯地笑着,扬着小手叫:“姐姐……姐姐……”
“……夏娘出嫁的前天,越哥儿吃了富贵给的冰块,受了凉,腹泻不止。她拿出攒了几年的四十三文钱去了药铺,只买回一帖腹泻散……夏娘上花轿的时候,越哥儿追着花轿哭,他的还病着没有好……”
黎明时分,更深人静。
悠悠地诉说着,不知不觉地江夏带入成了梦中的夏娘。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脸颊已经湿了一片。
徐襄心中百味杂陈,莫名难言。他拿着一条帕子抬起手,想要替她擦去满脸的泪水,一颗泪珠子从她的脸颊滚落,恰好落在他的手上,刚刚滚落下来的泪水似乎还带着她的温度,落在他的手上,却似乎打湿了他的心。
清晨,刮了一夜的风停了,东方的天际渐渐透出一线鱼肚白,天空的墨色迅速退去,呈现出一种水洗过的晴色来!
江夏努力睁开眼睛,入眼是月牙白的床帐子,帐子顶的淡碧色竹枝绣花,清逸雅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这是哪里啊,难道又穿越一回?江夏揉揉脑门,努力地抗拒着浓重睡意。然后,她猛地坐起身来!
——她居然睡到了徐襄的床上!
转眼,徐襄就睡在她的身侧,因为她坐起扯动了被子,徐襄露出了半个脊背!
——她竟然与徐襄滚到了一个被窝里!
昨夜,哦不,今天凌晨,她跟徐襄说了越哥儿的事。后来,她似乎哭了,鼻涕眼泪淌了一脸……再后来,再后来,她就稀里糊涂地睡了。
至于怎么爬上了徐襄的床,又是怎么睡到了徐襄的被窝里……
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眼角的余光觑着床上的另一个人,徐襄躺在床的里侧,背对着她,气息匀长,显见是仍旧熟睡着呢。
江夏好像做了贼一样,抚着胸口,平复着狂跳的心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先伸出一条腿,然后又一条腿,她终于有惊无险地钻出被窝,下了床!
低头看看,江夏呼出一口气来。
还好,还好,她的衣裳还穿的好好的……
那啥,不怕徐襄那病秧子做啥,主要是她对自己不怎么放心。那一段缺失的记忆,她怕其中有自己变身为狼,吃了徐家小绵羊的镜头!
再脚踏底下找出自己的鞋,慌乱地趿拉了,也顾不上提,就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身上的衣服是穿着,滚了一夜,都皱巴成了腌干菜,挂在身上难看不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罪证!她既然潜逃,自然要把罪证给销毁了!
麻蛋,果然不能片刻放松,不然说不定惹出什么事来!
外屋里,碧玉和彩霞靠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江夏灰溜溜仓惶惶地回到东厢,翠羽和彤翎也仍旧睡着,江夏自然不会叫醒她们,只蹑手蹑脚地回了里屋,径直奔向角落的箱笼!
她必须尽快找身衣裳换上,趁着各处的丫头婆子还没起,她还得溜回正房里去!
屋子里光线暗淡,特别是箱笼中,更是乌漆墨黑的啥也看不清。
江夏摸索了一回,实在分辨不出哪是袄子哪是裙子来,只好起身去点灯。
“谁啊?”翠羽微微颤的声音从外屋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