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完全陷入了僵持,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
可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大队的喇叭,有些突兀的响彻整个空间。
“队员们注意了,北营大队的队员们注意了,立刻到大队集合,立刻到大队集合。准备好口袋,准备好工具,分粮了,咱们大队要分粮了啊。”
本来越来越多集中在牛棚跟前的人,迅速的散去了,大家奔跑着回到自己家,拿起早就缝好的布袋就往大队那里跑。
平日里分粮也一般是在下午下了工后,这样不耽误第二天上工,大队上有个电灯,也不用担心看不见。
因为分粮,称量总不会出问题,再说,今天晚上估计也进行不到称量哪一步。公分的核算上,这个要花去大量的时间,前半夜都不好说能对完。
每个人都记着自己上工的天数,别人去核对都不行的。所以程满仓和程高再不愿意,也得回去,找到记着公分的本子,去大队核对公分。
程佑泽不能否认,他真的松了一口气,心里感谢这程森。不管是因为什么,大队的这声广播,为他解了围。
今后两天大家忙着核对公分,忙着分粮食,忙着磨面,忙着吃好吃的。牛棚这边的关注度,会少很多。妹妹的身体,也有了恢复的时间。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中,队员们都沉浸在分得新粮的喜悦中,很少有人关注牛棚这边。
程满仓和程高分别过来过一次,程佑泽说不回去,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就回去了。当然,也没忘了放话,说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其实,程佑泽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再坚持。家里分粮了,按照习惯,前几天都会做几顿好吃的。
他们这是怕他们兄妹回去,多吃了他们的粮食。他们好像忘了,惜惜的三十斤供应粮,还剩一大半呢。
不过,程佑泽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他也分了一些粮食,也有细粮。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妹妹吃到养好身体了。
这两天,妹妹跟着宋诗慧一个房间,周仲耘去和徐希平一起挤了。程佑泽不敢离妹妹太远,厚着脸皮跟董易挤一个房间。李大路岁数大了,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徐希平真可谓称得上中医圣手,两天的时间,柳梓言的病情就有了一些起色。但是,再好的医术,也治不了她的意志消沉。
这天,几个改造分子一起,分到任务要去清扫大队仓库。这看起来是个轻松的活计,其实,也就是占个不晒太阳。
仓库里一股霉的味道,前年的陈粮还在里面的,交公粮人家不要,分粮也不好给队员分陈粮啊。
一般陈粮就是分给他们这些改造分子的,虽然大队上已经够照顾他们了,分给他们的活儿都不算太辛苦,但也不能太过损害队员们的利益。
大家开始干活,先要把仓库整个打扫一遍,把其中的耗子洞填上。不平整的地方,要给弄平了,今年剩下一些应急的粮食,需要摆上木板,然后垛起来。
分好了工,几个人都开始忙碌,跟着的柳梓言,搬着小板凳,就坐在冲门口的地方。
这个是程佑泽特意请求徐希平几个人的,不要把他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程佑泽总感觉,一个人的时候,柳梓言的表情,荒芜的让人害怕。
徐希平几个人虽然来自天南海北,但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熟悉了。好不容易有可以一起干活的机会,大家兴致还挺高,边干活,还开始聊上了。
之前他们比较靠里,说的什么,柳梓言也没注意听。直到听到一个熟悉的字眼,她才找回了飘远的思绪,往里面看了过去。
就听到董易说,“所以说李叔也还是沾了莫老将军的光,这永清县是莫老将军的老家,谁能不给几分面子。”
“是啊,连带着我们,也得了实惠。这里的人,对咱们的态度好多了。我之前在京都郊区,看到那里的人,对像咱们这些所谓的改造分子,那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啊。”
说这话的是徐希平,他是最后一个到这里的,曾经的他为那些人感到同情。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那些人里的一份子呢,真是世事难料啊。
“也不只是莫老将军的人情,老徐你的医术,也给我们增加了好感度。”看到徐希平这么失落,周仲耘开口安慰。
一直沉默的李大路也突然开口,“小徐,你这医术的确了不得,是什么病都能治吗?”
“这可不敢说啊,李叔,怎么了,您是有哪里≈ap;#8226;≈ap;#8226;≈ap;#8226;?”
“哦,不,不是我,我就问你,这娘胎里带的弱病,很多年了,一直没起色。最近两年都无法正常行走了,这样的病,你有办法吗?”
李大路的声音透着焦急,他甚至不在乎,这样的话,暴露了他的一些信息。比如,他来这里都三年了,可还能得知外界的信息,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徐希平沉吟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李叔,你说的是,那个···三公子吧。唉,不瞒您说,我之前,还真的研究过那位的病历,这,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莫家是有自己专属的家庭医生的,但那位病情加重的时候,也找过他们这些人。当时,接到病历的是徐希平的师兄,还特意去莫宅给诊了脉。
但是,师兄最后却铩羽而归,知道他喜欢钻研写疑难杂症,就找上了他。可他看那样的脉象,那种种的特征,分明是暮年老人将死的病症啊。
谁能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体竟然衰败至斯,比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要严重。
他也曾反复研究了些日子,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力有未逮,对这样的病症无能为力。
这个涉及到莫老将军的家人,徐希平不好说的太多,就打了个马虎过去了。其他人也识趣的没有追问,可柳梓言却突然站了起来,身体僵在了那里。
上辈子,莫钰清就是行三的,老国公当年戍守边关,成婚生子都比较晚。莫钰清叔叔家的两个儿子,都比他大,所以是三公子。
眼下,忽然听到莫这个姓氏,有听闻三公子。这在近乎绝望的柳梓言心里,几乎有着致命般的吸引力。
她听到那几个人又开始新的话题,努力让自己心跳的速度平稳一点,走到李大路的面前,几次张开嘴,都不知如何找话题。
她想问,那个三公子,是不是莫将军家的,是不是叫莫钰清。他生病了?是什么病?他现在在哪?
可越是在意,就越是说不出话来,最后,柳梓言听到自己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莫钰清”?
李大路看到柳梓言站在他面前,面色复杂,也很是奇怪。然后听到小姑娘喊了一个名字,李大路有些茫然,啊了一声?
小姑娘难道是认错了人?相处了也有两天了,该知道他的名字啊,他这个大老粗,怎么会有这样文绉绉的名字。
“李大爷,您,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他姓莫。”李大路感觉小姑娘都快哭了,也开始正色起来。
莫这个姓氏很特别,他知道的就那一家,但是,他对莫老将军来说,只是战友的下属。
李大路之所以知道莫家有位病情严重的少爷,是因为他的老领导一直在为他奔走,之前就是走了莫老将军的路子,把他安排到了永清县。
此前他收到信,说三公子现在不良于行,莫将军去山上陪孙子去了,他的事情暂时估计不会有起色。
李大路此前是听说过莫三公子的病情的,刚才问徐希平,并不是为了自己能得到好处什么的。而是在老领导的信中,他感觉到老领导现在也深陷泥淖,有些个危险。
莫家一门在他们这个圈子,是个特殊的存在,莫老将军在大领导那有些情面。在革命派和保守派斗得你死我活的今天,莫家却能坚持中立,啥也不参与,也没人能把莫家怎么样。
他李大路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以后有什么境遇,自己都能承担。就算是老死乡野,也没有什么好遗憾后悔的。
可老领导不一样,那一大家子的人,身后还有很多他同级别的战友。老领导要真有什么事儿,遭殃的可就数不清了。
所以,他是希望徐希平能有办法的,得了莫老将军的人情,对老领导来说也很重要。
可徐希平也没有办法,李大路是有些失望的,都没怎么再言。而此刻,柳梓言突然又说起这个,李大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柳梓言是想说什么?
柳梓言的心沉了沉,难道是她多想了吗,或者,莫钰清这一世不叫原来的名字,就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