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染是连夜赶回来的,本是几日行程,硬生生只用了一天半夜。燕京城里依旧繁华热闹,但那大街小巷却都纷纷议论着将军府被一夜被杀之事。
“战国大将军可是先人期的修为,究竟是什么人所为?”
“而且商将军也是天阶强者,不过一夜啊!将军府上下一百余人口皆被杀个精光,能做到这种地步,放眼四国竟想不到是何人所为?”
“是啊,四国中两期修为之人寥寥可数,究竟是什么人有这般能耐?”
“近来四国颇有战争,边境的北方七部也不安分,如今将军府,这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再这般安定了。”
“是啊,这些年来战国大将军名声在外,外敌对他自也是多少畏惧,以后啊,唉。”
茶寮里传来一声声的叹息,世人有多崇拜商奎,如今就有多惋惜他。
蜀染坐在最里的一桌,听见各方的议论,蓦然握紧手中的茶杯,她依旧一脸清冷,可看上去却是多了几分瘆人。
赶回来的只有她和司空煌。一旁的司空煌看着她,双眸敛了敛,突然握住她拿着茶杯的手,“小染儿,可要喝酒?”
蜀染瞥了他一眼,起身冷冷道:“不用。”说着便是放了一钱银子在桌上,大步离去。
将军府前,重兵把守,却不见昔日的辉煌,只余大火烧尽后的残骸,看上去凄凄惨惨,触目惊心。
蜀染站在大门前,那厚重的红木大门被人用利刃划断,斜斜的一半留在门上,摇摇欲坠,另一半躺在地上,污秽不堪。
蜀染虽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还是忍不住悸动。那日商奎带她回将军府的场景还留在脑中,像如昨日,历历在目。
而今,那带给她家的温暖,带给她欢乐,带给她安宁的地方却是这般凄惨,耳边似乎响起商奎那中气十足又带着小骄傲的声音,“乖乖外孙女,你回来了。”
蜀染紧皱眉,眸色微闪,有些不敢迈步,侧在两边的双手不禁紧握成拳,微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带来一丝疼痛,她却浑然不知,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眼前残破的将军府。
“小染儿,别怕,还有我呢!”
耳边响起清越的声音,紧接着手上传来一阵温热。
蜀染朝司空煌看去,只见他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颠倒众生的容颜噙着微笑,带着温柔,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些安宁,心房骤然一紧。她突然想起前世九岁那年爸妈死后,如果也有人这般对她说,她会不会就不会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情绪不过一瞬,蜀染猛地抽回手,看着司空煌冷声道:“我没事。”
掌心冷凉还余存,司空煌看着蜀染再次拉过她手,嘀咕着,“你这手怎么总是这么凉,你身上的毒不是早就清除了,难道是那毒留下的后遗症?”司空煌疑惑。
蜀染看着他,心跳猛然又快了几分,她一惊,忙不迭地抽回手。
“没事不准撩我。”她蓦然冲他冷喝,快步上前,之前的感伤被司空煌这么一闹,也消散了许多。
司空煌被她喝得莫名其妙,看着蜀染皱了皱眉,什么撩她?他哪有撩她?
将军府出事皇上便下令彻查,也第一时间派了重兵围受将军府,无相关人员禁止出入。
蜀染被拦,她看着眼前的两幻卫军,冷声道:“我是蜀染想,想进去看看。”
蜀染,他们自是听过名号,燕京现在依旧还流传着她许多传闻,但最关键的是她是战国大将军的心头肉,那传闻中嗜孙如命中的外孙女。
“你真的是蜀大小姐?”一幻卫军看着她警惕道。
“三哥,上次狩猎大会我见过,她就是蜀大小姐。”一旁有人高声吼道,随即又冲蜀染说道:“蜀大小姐,还请节哀啊!”
蜀染朝那人看了过去,是个瘦瘦小小的人,“谢谢。”
她道了一声,也没人再拦她,便是大步走进府里,丢下一句话,“那红衣男人是跟我一起的。”
有蜀染这句话,司空煌也没被拦,跟着她进了府。
将军府外面看上去都是一片狼藉,没想到里面更甚,所有屋子尽被烧毁,前院地上血迹斑斑,不难想象那晚是何等凶残血腥,就连院中唯一的梅花树也被拦腰砍断,怒放的白梅上晕染血色,看上去好不凄凉。
府中满满都是记忆,蜀染抿唇,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究竟是何人对将军府有这般深仇大恨?
蜀染望着四周,缓步走上眼前的废墟,那曾经嬉笑打闹的将军府也不复存在,这一地的残骸多么刺痛眼啊!
“能想到是何人所为吗?”司空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想不到。”蜀染说道,声音清冷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几分伤痛,“总以为在这里终于有了家,想着若是有一天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就回家平平淡淡地生活,没事就陪外公喝喝小酒,或许也能做一下舅舅口中嚷嚷着的淑女,奈何,生活总是给人惊喜,当你以为是幸福的时候,总给你当头一棒。”
前世如此,这里亦是如此!
司空煌睨着蜀染,那落寞的背影让他心里禁不住一疼,随即快步走上前,一把拥过她,“小染儿,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怕没家啊,没事,为师给你一个家,等你在外面累了就回来,每日喝喝小酒也好,还是每日装装淑女也好,过你想过的生活。”
给她家!耳边的呢喃声低磁,那般让人沉醉,鼻间萦纡着淡淡的清香,似乎乱了心神,蜀染的心抑制不住跳动起来,那感觉不陌生却又陌生,明明是不正常的异样却夹着有几分欢喜,蜀染眉头紧蹙起来,妈哒,她是不是病了?
“蜀大小姐,皇上派人来接你了。”
院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蜀染赶紧推开了司空煌,脸色有些不自然,看向来人说了句,“知道了。”
惊动宫里,蜀染倒不惊奇,将军府能有重兵派守,自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能传进宫里。来接蜀染进宫的是太监总管,蜀染见过几次,对他颌了颌,跟了上去。
司空煌脚步一动也要跟上去,却蓦然瞥见那一旁烧毁的柱子边上有一块似乎是令牌之类的东西,他眸色一动,走过去捡起。
是一块四方令牌,上面呈方形,被烧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出。很常见的令牌,但却材质却让司空煌皱眉,念叨了声,“玄楠木。”这是幻域才有的,屠杀将军府之人莫非是幻域之人?
司空煌敛眸,目色一闪,将手中令牌收在幻戒,跟上了蜀染。
将军府外停着一辆马车,显然是来接蜀染的。
太监总管疑惑地看着司空煌,蜀染说了句朋友,便也没说什么,待二人上了马车,便吩咐着驾车。
马车一路狂奔,车厢,司空煌突然展了一道屏障,看着蜀染问道:“将军府莫不是有人得罪了幻域之人。”
幻域!蜀染抬眼看向他,看着他冷声道:“什么意思?”
司空煌拿出幻戒中的令牌朝蜀染丢了过去,说道:“这令牌是玄楠木所制,据我说知,这种木材只有幻域才有,是在刚才那废墟中捡到的,若真是幻域之人所为,将军府一夜被屠杀倒也没什么惊奇之地。”
幻域是何地?司空煌曾给她说过,那才是这片大陆上的主宰,这里不过就是被丢弃之地,幻气稀薄,就连修炼也只能到两期修为,据说幻域之人称这里是蛮荒之地,根本就不屑来此,那又如何存在得罪幻域之人?
突然,蜀染想起上次狩猎大会自爆的荀烈,她记得那是个分身。
七境修为才能分身,清冷的眸子骤然一紧,蜀染看着司空煌说道:“你还记得上次芜山自爆的荀烈吗?”
司空煌很快了悟过来,看着蜀染微微皱眉,“你怀疑是他?”
“目前幻域那边分身过来,除了你,我便只知道他,而且那日自爆他也曾说过会让我付出代价。”
“你知道你这样的推断太过于武断了吗?”
“我知道,但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若真是这样。”蜀染顿了下语气,眼眸微敛,“那就是我间接害将军府被屠。”
“事实究竟是如何还未能知晓?现在先处理好后事,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令牌的事我会让人去查。”司空煌说着拿过蜀染手中的令牌,眸中闪过冷冽。
“嗯。”蜀染轻应了声,外面传来太监总管的声音,“蜀大小姐,到了。”
司空煌撤回屏障,蜀染起身下了马车。
来的之地并不是皇宫,是一处十分空旷的地势,有幻卫军驻守。
太监总管冲着蜀染躬了躬身,说道:“将军府之事,事出突然,皇上震惊不已也十分痛心。先皇口谕,若商奎大将军死后便将他与先皇合葬,商将军与夫人还有商小将军也葬在皇陵,蜀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进去祭奠一下吧!”
他说着冲蜀染递过一篮子,里面装了不少香烛钱纸以及一坛酒。
蜀染看见酒就想起那段与商奎喝酒的日子,外公一喝酒就像个小孩子,她不禁勾唇一笑,接过篮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