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未散,众人未离。
宴厅里依旧热闹,却不复之前的歌舞升平,一片窃窃私语声。
蜀仲尧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各怀心思,一脸看戏的众人脸色微沉。本是家事,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腾,想必不稍片刻便会传遍燕京,想到这他的脸色又沉下了几分。
四名妇人一从小房出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宴厅里安静了下来。
“如何?”蜀仲尧看着她们问道。
领头的妇人冲蜀仲尧躬了躬身,“回相爷,吴嬷嬷已带小姐回锦园了。”
锦园,右相府的禁地,擅闯者死!众人哗然。
大燕国有法,正室亡故三年可将妾室扶正。当年蜀仲尧将林子芸扶正,在燕京可是掀起了一阵风浪。
蜀夫人本名商斓,是大将军府备受宠爱的三小姐。那年商斓和蜀染魂断山崖,岳父和女婿已经打了一架,这才刚过三年,蜀仲尧便要将妾室扶正,将军府怎可罢休?频频开始打压蜀仲尧。
蜀仲尧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遭到如此打压就越坚定要将林子芸扶正。于是这一将一相之间便开始互相较量起来,足足折腾了一月有余,最后还是皇上看不过去,一旨昭下,蜀仲尧可以将林子芸扶正,但不能入族谱。而商斓生前住的锦园未经允许,擅闯者死!
不能入族谱,死后便不能进祠堂,说白一点也不过是名声上去了,身份依旧是妾。
这道圣旨可谓是两边都给了面子。蜀仲尧你要扶正,行,名义上让你扶正,将军府不准扶正,看,人家身份依旧是妾呢!如此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此事一出,右相府和将军府的关系也越恶劣了起来,直至展到如今是互看两相厌。但是吴嬷嬷的这番举动不就是证实了蜀染还活着,这将相之间未来的关系如何?看来还有待商榷。
宴厅里众人神色各异,良久蜀仲尧语重心长地感概了一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彼此,蜀染跟着吴嬷嬷穿过了走廊,行至鹅暖石镶嵌的青石路上,前方不远便是一处精致的园子。
“小姐,这些年过得可好?”吴嬷嬷慈爱地看着蜀染,问道。
蜀染看着她慈爱的眼神笑了笑,“嬷嬷,我过得挺好的。”
“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吴嬷嬷欣慰,“肯定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着小姐。”提起商斓,吴嬷嬷眼角有些湿润起来。
二人说话间已是走到了园子前。拱圆的门洞镶着锦园的匾额,入门是一条小道,旁侧是青翠繁茂的凤尾竹。大约十几步距离的院门此时大开着,一道水绿色的身影等候在那。
她看着蜀染她们的身影一喜,急步上前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着,“嬷嬷,真的是小姐么?”语气是那般的小心,就生怕自己打破了这一切。
吴嬷嬷看着她一笑,点了点头。她顿时欢喜起来,看着蜀染哭喊着就扑了过来,“小姐,呜呜,小姐还活着,太好了,小姐。”
小姐,蜀染听着这个称呼微皱了皱眉,对于像她这种常年混在夜店里的人来说,这词有些敏感。
蜀染皱眉间,跟在她身后的蜀十三上前一步拂开了热情扑上来的身影。
窦碧被他一拂,退了退脚步,看着他怒了,“你是谁?作何推开我?”
蜀十三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未语,退回了蜀染身后。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蜀染看着她说道。
“哦,这样吗?”窦碧有些失落,随即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记得了,我以后绝对不会随便碰小姐。”
蜀染被她一脸严肃的模样逗笑了,浅勾了勾唇,“不过你是谁?”
不过你是谁?你是谁?是谁?声音回荡在窦碧脑海中,她看着蜀染仿若被雷劈,须臾反应过来,紧紧抓住了蜀染的手嚎嚎大哭,“小姐,呜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贴身丫鬟窦碧啊!我是窦碧啊!呜呜,小姐……”
你们能想象一个劲地说着自己是逗逼的场景吗?蜀染眼神怪异地看着她抽回了手,贴身丫鬟吗?她忆着原主的记忆,印象中小时候确实是有一个小丫头跟着她,可是不是叫碧儿来着。
窦碧伤心欲绝,吴嬷嬷领着蜀染和蜀十三进门了。
偌大的园子平日里只有她们二人,显得有些冷清,却是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别提商斓和蜀染的房间,每天都打扫三遍,是一尘不染。
蜀染的房间是商斓亲自布置的,素朴典雅中又不失大气。她一进屋就直奔床而去,掀开被褥便躺上去,显然是要睡觉。
蜀十三看了她一眼,带着有些愣然的吴嬷嬷和窦碧出了房间。
“姑娘睡觉时不喜打扰。”他看着她们冷冷地说了句便像个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窦碧见他这副冷酷的拽样,脾气一上来就要作,吴嬷嬷拦了下来。她冲着蜀十三笑了笑,问道:“不知小兄弟跟小姐是何关系?”
“姑娘是我主子。”蜀十三瞥着吴嬷嬷冷声道。
……
紫琅苑,香闺里。
“我不信,我不信那女人是爹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是爹爹的女儿!”蜀嫣激动地大叫着,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顿时一声清响。
她此番模样哪有还在宴会上的楚楚可怜与虚弱。精致的房间内也早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坏东西的残骸。站在一旁的婢女垂瑟缩,是大气不敢喘。
蜀嫣气得要死,却见自家姐姐蜀灵兮自顾无人的喝着茶,那一副淡然事不关己的模样让蜀嫣又是一气。
她虽出生得晚,但她多少也从一些嘴碎之人听闻了一些蜀染的事。
“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茶!”蜀嫣烦躁着。
“这茶是三哥从阆远带回来的,放你这算是暴殄天物了。”蜀灵兮轻呷了口茶,语气淡然的说了句才抬头看向了满脸怒气的蜀嫣,“娘就知晓你是这性子,才让我过来看着你。你如今脾气又能如何?能改变事实?”
“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那女人。”蜀嫣撅嘴,任性地说着坐了下来,“姐,你真信那女人是爹爹的女儿吗?坞岭那山崖以高闻名,蜀染掉下去可能生还吗?反正我不信那女人是蜀染,她肯定是假的。”
蜀灵兮微垂眼睑,动作优雅地抿了口茶,“是与不是,假与不假,眼下也只能是。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可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什么?若她真是假的,如此欺骗,你认为爹爹会让她活命?你就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吧!”
蜀嫣看着她若有所思,随即一笑,“姐,我一定会让那女人露出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