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王府。
武裎冉不知着了什么魔,非要连夜搬离意园,大半夜的惊动了整个王府,丫鬟仆役们只好连夜收拾铺盖卷家当跟着自家“不可理喻”的王爷搬进了意园附近的一处小宅子里,也幸亏武裎冉本来带的人就不多,临走时元太妃赏了两个,还有到河内后官员们又送了几个,否则那小小宅院还真就装不下那么多人呢。
王府大厅内,一身穿蓝衫的的年轻公子一边揉着自己的额角,一边向府里的管家问道,显然也是昨夜被折腾的够呛,并没有睡好觉的缘故,显得不是太精神,可即便如此仍不减他的风姿,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男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只要一眼便能轻易引起人们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向往追求之心,“管家,王爷又跑哪儿去了。”
见荇公子问起话来,管家不敢怠慢,立刻躬身回到,“这个……最近王爷行踪不定。”
叶荇之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武裎冉越来越神秘了,他回来这么久了,她也只来过两次。
管家见叶荇之皱眉,心中有些忐忑,这个荇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河内王府中第一谋士,据说与王爷一同长大,深的王爷看中。加之,此人心机深沉,智计百出令人防不胜防,实在是个可怖的人。
叶荇之有些失望,武裎冉自从到了河内后有些变化了,他好像变得不思进取了……俨然是忘记了自己身上的重任。
当初武裎冉前往河内,他并未跟随,为了武裎冉的大业,他一人孤身留在上京国都,甚至委身于四皇子府做一小小侍虎者,为四皇子喂养猛兽,几经周折煞费苦心,才使计骗得四皇子外出寻猎。功夫不负苦心人,四皇子纵马不甚,从马上跌落,右腿落下了残疾。
皇上恼羞成怒,立即将四皇子身边一众随行官员斩示众,这其中便有前太子太傅阮太傅的儿子,就连他的子孙也被男子流放三千,女子充入歌舞教坊。自己更是费尽心机才逃得一线生机。
只要是个聪明人便能看出陛下钟爱四皇子多些,甚至将自己曾经的老师阮太傅的儿子放在四皇子身边,这显然是有立下他为太子的心思。可笑大皇子与二皇子还浑然不知般的斗个你死我活。殊不知自己只是皇帝用来转移朝臣视线的棋子而已。
这下可好,四皇子右腿有疾,是无论如何也问鼎不了那个位子的,因为整个曳国都不会想要一个有残疾的国君。君王是上天的儿子,是完美无缺的,有残疾的四皇子是被上天抛弃的弃子。
如此一来,陛下最中意的儿子变成了废人,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机率也更大了些,恐怕两人更加会斗个你死我活,最好两败俱伤。这两人斗得不亦乐乎,岂不知他们早已为陛下所厌恶。
最有可能陷害四皇子的人,这两人嫌疑最大,这时候还龙争虎斗,岂不更招陛下厌恶,武原陛下生性暴虐多疑,他可不是那种会为了祖制而立长子的人啊。况且,武原可是睚眦必报之人,大皇子与二皇子危已。
如此一来,只要武裎冉安心在河内多呆几年,这天下还不是唾手可得。
可恨,如此大好形势,武裎冉却不多加利用。那阮傅蓉是阮太傅最喜爱的孙女,眼下遭逢厄难,阮家只剩下她与一幼弟,阮太傅虽因儿子被陛下迁怒杖杀而一病不起,可他门生遍布天下,若武裎冉出手相救,他活着必定感激在心,即便他挺不过去而病死,他那天下门生也会代之对武裎冉感恩戴德。
只要稍加运作,武裎冉便可贤名大传天下,一呼百应。
当初他千方百计劝武裎冉逛那花灯庙会又特意为他安排了那一场“英雄救美”不就是为了能够与阮太傅牵上线,不就是为了阮太傅那遍布天下的门生。
他如此费劲心力,可武裎冉到底在做什么?来到河内这么久了,竟然连几个官员都没有笼络住。如果不是他如今不方便现身,他可真要出门看一看武裎冉在做什么?竟然连自己的大业都不管不顾了。
“管家,还没有查到王爷去哪儿了吗?”
“这……”管家冷汗直冒,这荇公子气场太足,他这把老骨头有点hold不住啊。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管家听完后打了那人,才小心翼翼回道:“荇公子,有王爷的消息了,他去了万府。”
夜荇之眉头紧皱,嘴中出一声“哼”,拂袖离去。
万府。
厅内只剩下了两人,万炜再次拜道:“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武裎冉示意万炜不必再拜,道:“恕罪?恕什么罪?”
万炜一听这话,心中忐忑,这河内王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罪无可恕,一边脑海中加速飞想是不是有哪里得罪了王爷,以至于他入府问罪,另一方面手下动作不断又要跪拜。
结果刚弯下了身子,就听见武裎冉道:“你本就无罪,有何可恕。”
万炜内心:这王爷真会吓人。
万意:反应迟钝啊……
万炜:“这个,不知王爷有何指教?”虽然感激武裎冉替万家解了围,可显然民不与官斗,万炜还是有些不情愿与这些“高官子爵”们打交道的,无利不起早,这武裎冉如此看护万家,必定有利可图。他如今只能小心应对。
武裎冉很纠结,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那个……今天只是顺路碰巧过来看看,是不是会显得太过于孟浪。也许是因为万炜性子的缘故,这万府建的也有些远离城郡中心,有些偏僻,要说顺路,怎么顺也顺不到这里吧。
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好?
武裎冉内心剧烈的纠结着,迟迟没有回话。万炜见武裎冉一言不,心里也变得有些忐忑,惴惴不安,这河内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咳……”
武裎冉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答案,她想到了叶荇之之前的嘱托,要她举办一场文会,邀请一些名流雅士,与之结交。武裎冉一向不喜与人过多交流,更别提举办什么劳什子的宴会了,她最是讨厌那些个什么怀才不遇的才子不停的向自己吐酸水,她还不能反驳只能如沐春风的规劝他们耐心等待。
可叶荇之说过,“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何谓民心?”
“民心向来看不着也摸不着,可远在民间的声音却能影响远在皇城中的御心。”
“那都是因为这些学子啊。”
“这些学子引导着天下的民心。”
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人们对“读书人”的尊崇与渴望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程度。几乎家家户户都想要有一读书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美事,贫民之家甚至积聚三代之业,几十个人来供养一个读书人。
那些学子们牵动不止是他们家人的心,更是整个大曳国的心脏啊。
叶荇之说的道理,武裎冉都懂,可她内心深处却是有些不愿意的,虽说大多数皇子皇孙们为求一个贤名都会结交一些文人雅士,可她却学不会与那些人相处,便相处深了会露出马脚来,相处浅了又怕怠慢了他们。
秦王为了取得名士信任也曾与他们彻夜抵足而眠,可她永远也做不到这个份上。
甚至有一些名士有着十分奇怪的“雅好”,比如大敞着衣襟在山中弹琴,又或是喜欢白日押|妓,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最可恨的是,他们为了表示与自己的亲近,还每每都要亲自来邀请自己。
这些,全部都是她的禁忌啊。
时间长了,武裎冉对着这些人已经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内心十分惧怕,已经有些见之想躲的趋势。
内心藏了一个秘密,千方百计的想要隐藏,真的好痛苦。
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
“后日,本王将在意园邀请河内名士,那意园既是你亲手所建,便该有你一席之地。”武裎冉郑重的出了邀请。
万炜内心有些激动,河内名士,那可是他一直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啊,能与名士交谈,那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美事啊,更别说能被河内王相邀必定是真正的名士。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不过,万炜转念一想,河内名士欢聚,他出现在那里不会显得突兀吗?
再加上,这样的小事也用的着,武裎冉亲自相邀?
万炜过了最初的兴奋劲儿,脑子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了,结果就听到武裎冉突然问道:“不知……不知令嫒可曾提起过本王?”
万炜的脸瞬间黑了,你妹的搞半天把我哄的这么开心,是觊觎我家女儿啊。
所有想拐跑万意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所有觊觎他女儿的人都是坏蛋。
管你是王爷还是主薄的儿子。
万炜突然生出一种赶走了恶狼,又来了一只猛虎的错觉。
武裎冉不知为何,这万炜突然就黑了脸,两只鼻孔直冒气,看样子似要与他生死决斗一般。
“念儿从未提起过你。”
万炜黑着脸道,“恕不远送。”而后佛袖离去,把堂堂一个王爷独自留在了厅内,似乎地上起了一阵凉风,盘旋着吹进了厅内,武裎冉在风中零乱。一脸懵逼。
看着武裎冉一副茫然无措,搞不清楚现实的样子,万意差点就憋不住笑了出来,默默地给自家父亲竖了一个大拇指,“干的好,不愧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