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霆骁本能地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过于蹊跷了。
他突然想起来蓝哲跟他提起过的,他们被人盯上了这件事情。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霆骁。”
一旁的沈天养收起了手机,转头叫了一声穆霆骁。
穆霆骁抬头,沈天养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抱歉。
“我想去见见自己的一个老朋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在这里照顾芊雪和小宝一夜?”
穆霆骁点头,“需要我叫程雷来送您过去么?”
沈天养摇头,笑着拒绝。
“不用麻烦了,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走过去就可以了。”
打过招呼之后,沈天养就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穆霆骁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
这个时间,沈天养是去见谁?
……
走出医院,沈天养到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了一瓶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然后沿着马路,一直向南走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看到了一条宽阔的立交桥。
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但沈天养却是一路走进了立交桥下面最阴暗的地方。
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之后,沈天养终于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他走到了一个正窝在废纸盒和报纸里瑟瑟抖的老人面前,低声开口。
角落里的老人满头都是凌乱的白,胡子也长了满脸,从茂密的头和胡须里露出来的脸上,满是油污。
甚至连眼角皱纹的沟壑里,都是反着油光的污垢。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开线的部分是用鞋带缝起来的,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长在他身上的丑陋的伤疤。
“别来无恙了,老朋友。”
躺在地上的老人懒洋洋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穿着光鲜亮丽的沈天养,竟又嗤笑着闭上了眼睛。
“老朋友?先生真是会说笑,我这样的人,可没有什么朋友。”
老人的态度,似乎也在沈天养的意料之中。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那瓶二锅头,打开了瓶盖。
瓶子里的酒香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像是压抑了许久一样,在萧瑟的秋风下,缓缓被送进了老人的鼻子里。
老人狠狠地吸了几下鼻子,倏然瞪大了眼睛。
“红星二锅头?给我!”
他伸出了脏兮兮的手,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朝着沈天养索要,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沈天养笑了笑,问道。
“不请我坐下跟你喝一杯么?这样冷的天,你最需要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老人总算是用正眼看了看沈天养,仿佛思虑良久,终于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对那瓶红星二锅头的渴望。
他从自己的背后抽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压扁,扔到了自己的对面。
“坐吧,看在二锅头的面子上。”
沈天养也不气,坦然地在老人的面前坐了下来。
他拿出酒,又拿出了两个杯子,摆在了自己和老人的面前,把二锅头倒满了两个杯子。
“啧——哈,爽!哈哈哈哈!”
一杯酒下肚,老人大笑了起来。
可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老人伸出手,有些不满地说道。
“沈天养,你从小就是这个德行,既然买了酒,为什么不带只烧鸡烤鸭什么的过来?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千杯不倒么?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你你你,让我还能说你点什么好?”
沈天养的脸上一直是十分温和的表情,招呼了正在偷偷朝着他们这里看的小孩子。
“过来。”
那小孩子怯弱地后退了两步,直到看到沈天养对面的老人也招了招手,才怯生生地走了过来。
“干爷爷。”
那孩子怯生生地唤了一声老人。
老人乐了,刮了一下孩子的鼻梁。
“你竟然还认了干孙子?”
这是让沈天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情。
帝都今夜的风有些凉,那孩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冻得小脸煞白,瑟瑟抖。
脚下的鞋子也是破的,还不合脚,脚趾头都露在了外面。
老人没有回答沈天养的问题,而是把自己身上这件破旧的棉袄脱下来,罩在了这个孩子小小的身体上。
“去给爷爷跑个腿,到那边去买两只烤鸭过来。”
小孩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买?他们拿什么买?
他长这么大,还没用钱买过东西。
老人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天养,沈天养把已经准备好的纸币递到了那孩子的面前。
“去吧,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
老人却一把打落了沈天养手上的大额的纸钞,也不管自己的手是不是脏兮兮的,猛地一把伸进了沈天养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
“去,就去买两只烤鸭回来!”
小孩子接过了钱,朝着路边还亮着灯的那家熟食店跑了过去。
脱下了棉袄的老人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破烂的短袖,甚至里面已经瘦得皮包骨的皮肤沈天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天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了老人的身上。
老人没有推脱,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一直看着那个小孩子抱着两只烤鸭跑了回来,然后从他的怀里接过了一只,就在沈天养的面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那个小孩则是在他的指挥下,躲到一边去吃了。
沈天养一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一言不。
直到老人把一整只烤鸭都消灭掉,沈天养才终于开口。
“当年黎家的孩子,根本没有死,对不对?”
老人正在啃一条鸭腿,听见沈天养的话,立刻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肉吐了出来,手里的骨头也扔掉,甚至连面前的二锅头也推翻了。
“走,给我滚,快给我滚开!”
老人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满是怒容,眼睛也突然就变得血红了一片。
即便是老人把他的大衣从身上脱下来,狠狠地丢在了沈天养的脸上,沈天养也依然不为所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老人,沉声道。
“白义,你到底还要自责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