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芸儿听了这话,却是面露不解,只昂起小脸道了句;“相公,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袁崇武淡淡笑起,握住她的小手,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孩子,一家三口,永不分离。”
姚芸儿听了他这话,鼻尖顿时一酸,唇畔却是微笑起来,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身子,心头却是在默念着他方才的话,一家三口,永不分离,多么美的八个字。
纵使前路坎坷,可有这八个字在,还是令她的心里暖烘烘的,安宁而踏实。
袁崇武一行人落脚处乃是一个名为红梅村的小村落,岭南军当年的副将廖文宇便携妻儿隐居在此,平日里以打猎为生。此处地处深山,人迹罕至,倒不怕有官兵追来,唯一不妥的地方便是距烨阳还有数百里的山路要走,姚芸儿怀有身孕,这几日来回奔波,胎象本就不稳,自是不能长途跋涉,而烨阳如今情形混乱,群龙无,争权夺势者众多,必须要袁崇武去主持大局,方能震住场面。
待姚芸儿休养两日后,袁崇武见她气色已是大好,便是渐渐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在冒险带她赶路。
这一日,姚芸儿起得极早,去了灶房帮着廖文宇的浑家一道准备早饭,廖文宇的妻房李氏刚见到她,便是赶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口中连呼不敢,要她赶紧儿回去歇着。
姚芸儿这两日都是歇在里屋,平日里的吃食也都由李氏送去,李氏见她年纪小,又得袁崇武看重,待她自是十分好,只将她看做自家妹子一般,惹得姚芸儿见到她也觉得亲切。
姚芸儿歇息了两日后,身子已是大好,又听袁崇武说这里是他朋友家,待身子好起后,自是不好意思一直在床上躺着,只想着来帮衬着做点事,总不好一直等吃等喝的,让人看轻了去。
李氏推脱不过,只得依了她在灶房里帮忙,两人一道忙碌着,因着家里人多,光是那面便是和了一大盆,廖文宇是猎户,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可一些深山里的野味去也不缺,一只野鸡早已被李氏打理了干净,正搁在案板上,姚芸儿将灶火烧旺,铁锅烧的红红的,这才从野鸡腹中取出了黄亮亮的鸡油,刚扔进锅里,就听“嗤喇”一声响,接着赶忙将葱姜,辣椒,蒜瓣搁了进去,与鸡油在一起爆的香喷喷的,而后则是将那剁好的野鸡一块块的放进锅里翻炒了起来。
灶房烟大,熏得人睁不开眼,姚芸儿本就怀着身孕,如今被那烟熏火燎的一折腾,胃里又是翻江倒海的难受,她轻咳了几声,只将那股恶心强压了下去,在锅里溜了清水,又将蘑菇洗了干净,这些蘑菇都是从深山了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的紧,就连汁水里都酝酿着鲜甜,与野鸡一道做了菜吃,那肉味与菌菇的香味融合在一起,不说那野鸡肉,单说那汤汁都是鲜的能把人舌头给化掉了。
这边野鸡与蘑菇正在锅里炖着,那边李氏也是将面和好了,姚芸儿赶忙上前帮忙,将那面团切成一块块的,用掌心拍着,做成了饼子,沾点水贴在了锅上,好做野鸡贴饼子吃。
待饼子贴好,靠近锅的那层则是嘎嘣脆的,外面却还是香软的,又加上沾上了野鸡与菌菇的汤汁,滋味更是好的不得了,李氏在一旁瞧着,只连连咂嘴,不住的赞姚芸儿手巧贤惠,竟能想出这个法子,她和那面,原本是要给男人们蒸馒头的。
姚芸儿被人夸赞,面上便是浮起一抹腼腆,唇角一对清甜的小梨涡,李氏瞧在眼里,唇角的笑意却是渐渐隐下去了,她也是听自家男人说过,袁崇武的妻还在人世,如今瞧着眼前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倒是经不住的叹息,这般好的姑娘,咋就成了妾?
盖上锅,姚芸儿又是将灶台里的火收了收,李氏赶忙将切好的野猪肉端了过来,要姚芸儿吃些垫垫肚子。那野猪肉也是廖文宇从山里打来的,肥肉膘子还在上头,显是做的时候没有打理干净,闻起来还有一股子的圈味,姚芸儿刚闻到那股圈味,便觉得胸口涌来一股子烦闷,再也忍耐不住,只捂住嘴巴,跑到一旁干呕不止。
李氏慌忙将碗搁下,刚追出去,就见男人们恰巧回来了,当先一人正是袁崇武。
男人刚跨进院子,就见自己的小娘子正倚在院子里吐酸水,当下眉心便是一紧,赶忙上前揽住她的身子,道;“怎么了?”
姚芸儿瞧见他,刚唤了一声相公,胃里面却依旧是翻涌的厉害,忍不住又是吐了起来,她早上起得早,到现在滴米未进,即使是吐也压根吐不出什么,反而越是难受。
李氏也是慌了手脚,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解释;“这都是我不好,夫人怀着身孕,我怎么也不该让她下厨的....”
廖文宇闻言,顿时上前在浑家的身子上踹了一脚,刚要骂个几句,就听袁崇武道;“罢了,劳烦廖夫人速去做些酸爽可口的菜来。”
姚芸儿自孕后,便是偏爱酸食,从前在家时,更是青梅果子酸菜酸笋的吃个不停,袁崇武知道她每次想吐,只要吃些酸的便是会好上许多,是以才会有如此一说。
李氏还在怔忪着,就听廖文宇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元帅吩咐,还不快去做!”
李氏被自家男人这么一吼,顿时打了个激灵,赶忙期期艾艾的答应着,匆匆钻进了灶房。
袁崇武见姚芸儿脸色不好,早饭倒也不吃了,只揽着她进屋。
刚进屋,袁崇武便是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后,方才道;“不是嘱咐过你,这几日不要下床,怎么不听话?”
姚芸儿忙了好半天,又加上那么一吐,此时也是浑身酸软,再也没了力气,只软软的倚在枕头上,轻声道;“我觉得身上爽利了不少,就想去帮着廖嫂子做点活,不然,咱们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多难为情啊。”
袁崇武听了这话,便是哑然,只捏了捏她的小手,道了声;“傻话。”
姚芸儿歇了一会儿,又是道;“相公,你别守着我了,快去吃饭吧,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野鸡贴饼子,你再不去,我怕会被你那些朋友吃完了....”
袁崇武闻言,便是经不住的轻笑出声,就连乌黑的眼瞳中,也是盛着温柔的笑意,只抚上她的小脸,低声道;“你放心,我不在,他们不敢吃。”
姚芸儿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准,那饼子可香了,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好,你若吃不上,我心里难受。”
袁崇武微微一怔,这么多年来,他吃过无数餐饭,有山珍海味,也有粗茶淡饭,在走投无路时,甚至还吃过生肉,啃过树皮,喝过马血。却从未有过一人,似她这般对待自己,为他辛辛苦苦的做一餐饭,并告诉他,他若吃不上,她心里难受。
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柔软,将他的心细细密密的缠住,他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却是良久没有出声。
“对了,相公,”姚芸儿想起一事,只从床上坐起身子,袁崇武见状遂是上前,将她的身子揽在怀里,好让她得以靠在自己身上。
“方才廖嫂子的夫君,为何要喊你元帅?”姚芸儿睁着清澈的眼瞳,不解的凝视着眼前的男子。
见他不说话,姚芸儿有些心慌,只摇了摇他的衣袖,又是轻语道;“相公,元帅,是不是将军?”
袁崇武见她相问,便也不打算在瞒她,只略微收紧了自己的胳膊,将她环在臂弯,开口道;“芸儿,元帅不是将军,冲锋陷阵者,只能为将而不能为帅,一支军队里,可以有很多将军,但元帅却只能有一个,明白了吗?”
姚芸儿的眸子里依旧满是迷茫,柔和的面庞更是如同雾里看花一般,男人的话对她而言,犹如天书。
见她迷迷糊糊的瞧着自己,袁崇武唇角微勾,又是细心解释道;“元帅是统领将军之将,故称为元帅,将军是统领兵马之将,故称为将军,听懂了吗?”
“那将军和元帅,哪一个更厉害?”
“一个是将之将,一个是兵之将,你说哪一个更厉害?”袁崇武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脸。
“这么说,元帅才是最厉害的?”姚芸儿懵懂的望着自己的夫君,见他点头,心里便是慌乱的越厉害,就连声音也是打起了颤;“既然元帅这样厉害,那廖大哥又怎么会这样喊你?”
袁崇武拍了拍她的小手,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多年前岭南蝗灾肆虐,民不聊生,官府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活活饿死,却扣着粮仓不放。而后有一个人领着几十个农民,砸官府,开粮仓,杀死当地官员包括岭南知府,各地农民纷纷响应,以那个人为,共建了一支军队,叫做岭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