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压抑气息,心中惴惴。
顾承洲还在听电话,搭在膝上的手,力道惊人的攥着拳头,手背上鼓起条条骇人的青筋。
通话持续了大概五分钟,或者更久。看不出牌子的定制手机,骤然从他掌中滑落,若不是宋宁眼疾手快,一旦跟地板亲密接触解体在所难免。
“出什么事了。”随手将手机还回去,宋宁握住他的手,小心安抚他的情绪:“跟我说说吧。”
顾承洲木然对上她的视线,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掌心顿时渗出一线殷红的血丝:“绍明牺牲了……”
宋宁心中一凛,心疼的将他的手放到唇边,细细吻上去:“换衣服,我陪你去梁家。”
“遗体还没找到。”顾承洲讷讷的说了句,失控地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呜咽出声:“在沙漠里,我爸牺牲的地方。”
“难受就痛快的哭一场吧。”宋宁无意识的揉着他的短,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特种兵新选拔上去的苗子,按例都要经过一轮淘汰实战赛。梁绍明出前,还特意打了电话跟顾承洲报喜,谁知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
空气静默下来,顾承洲的呜咽和宋宁的叹息,变得尤为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顾承洲抬起头,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哑着嗓子开口:“换衣服,陪我去一趟梁家。”
“好。”宋宁见他缓和过来,立即去拿了备在一旁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梁家虽然是军人世家,只是比起顾家,就显得普通多了。梁父是军医,梁母是名护士。两人到达医院的家属楼,魏修远已经等在楼外。
他的脸色不比顾承洲好多少,看得出来心里也是十分难受。打过招呼,他慢慢蹲到地上,背对着顾承洲说:“我背你上去,叔叔和阿姨刚接到消息,这会都在家。”
顾承洲咬了咬后牙槽,问道:“实战训练也有教官全程指挥的,他怎么会牺牲。”
“训练的地方在边境线附近,任务开始第三天,他们遇到了一伙武装分子。”魏修远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落:“为了让小分队安全撤退,他一个人留下断后,结果被对方打伤,还失去了联系。”
“只是失联?!为什么通报说牺牲了。”顾承洲不等他说完,迫不及待的怒斥:“说重点。”
“失联一周后,就在昨天晚上,指挥部收到了一份光盘。”魏修远顿了顿泪如雨下:“绍明被他们浇上汽油烧了,遗体丢在魔鬼沙漠。”
魔鬼沙漠!顾承洲听到这四个字,心脏狠狠的抽了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到5楼,宋宁把轮椅摆好,忧心的拍拍他。前两天被方睿哲的事气得病了一场,这会又碰上梁绍明出事,她真怕他想不开。
魏修远红着眼敲了敲门,等待间隙,再度开口:“承洲,我求你一件事。”
顾承洲仰起头,眼中露出疑惑:“什么事。”
“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我要加入特种兵大队。”魏修远目光坚定:“答应我!”
顾承洲本想说,以他的体能不足以支撑,特种兵高强度的训练。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沉默中,梁家的房门打开,梁父梁母神色悲恸的迎出来,什么也没说。
宋宁推着顾承洲进去,留意到客厅里到处都是枪械模型,和梁绍明的照片,不由的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白人送黑人,还是家中唯一的独子,这种痛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抚平。
魏修远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噗通跪到地上,认梁父梁母做干亲。顾承洲什么也没说,眼眶红的盯着茶几上的遗照。
从梁家出来,时间已经是正午。三个人都没什么胃口,萎靡不振的回了顾宅。
顾承洲通知厨房开饭,尔后拿出手机,给穆文哲去电话。
得知顾老爷子正好刚吃过午饭,顾承洲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了魏修远的事。
“这事需得他所在的部队选拔,老爷子的意思是,没有过硬的本事就别想着进特种兵大队。”穆文哲转述完老爷子的话,利落挂断。
魏修远在边上听了个囫囵,却也明白大致的意思。
不等顾承洲开口,他便率先出声:“我知道老爷子的意思,放心吧,我一定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特种比大队,为绍明报仇!”
顾承洲心里颇不是滋味,想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吃过午饭,魏修远便回了部队。宋宁见顾承洲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的安慰道:“三哥以前也是特种兵,不如打电话问问他,具体的选拔标准。”
“我再想想。”顾承洲握住她的手,苦笑了下:“我当初考军校,不光是因为爷爷的意愿,而是想有一天,能够亲自把父亲的遗体带回来。没想到……”
“绍明是个顶天立地汉子,他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般为他难过。”宋宁温柔地拍拍他:“去午睡吧。”
顾承洲牵了牵唇角,乖觉的跟着她回房。
下午周医生给他做完例行检查,又把训练方案调整了下,兴奋的表示,只要继续训练很快就能站起来。
顾承洲对此反应平平,这种话他听周医生说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结果快一年了也没变成事实。
梁绍明的牺牲令他大受打击,晚饭都没怎么吃就回了房。
宋宁理解他的心情,因此没去打扰,而是留在客厅看新闻。八点多给罗馨琳打完电话,见他还不出来,只好关了电视,翻看李教授送给自己的文献资料。
到了夜里九点多,佣人过来说顾承洲在浴室里呆了快一个小时,让她去看看。
宋宁应了声,收好文献起身去了他的卧室。浴室的门是关着的,她叫了两声,不见有回应,旋即拧开门锁进去。
“嘭”的一声闷响,顾承洲狼狈的摔到淋浴房的递上,俊脸红彤彤的望她:“你先转过身去。”
“噗……”宋宁不给面子的笑开,好整以暇的走过去,蹲下与他视线齐平:“我偏不,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呀。”
“我要方便……”顾承洲郁闷别过脸:“你不怕臭死就呆着。”
宋宁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唇边,倏然起身跑了出去。下一秒,浴室里忽然传来,顾承洲愉悦又恣意的大笑声,十足欠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