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得快,来得早,从玉德儿那知晓了地址,郑得禄点齐了人马一路流星带火花的去到了西北候府,敲开门二话没说就找到了还在养伤的凤令展。
被妹妹连累,又因玉昭昭下眼药的关系,凤令展让太子打的屎尿齐出抬出皇宫,若不是手上还有点银子能打点,真真显些死在宫门口儿,让凤渺叨念着‘不争气’,凤令展近来心情抑郁,养伤都没养好……今次,郑得禄来寻他,言道‘太子言唤’……
说真的,凤令展心中的滋味,确实相当微妙。
按理来说,收了他那么多银子,却没给他安排个好差事,反而贬他去守大门,保护男宠儿,最后还因故迁怒,打得他屎尿齐出,险些丧命,凤令展应该是恨太子的。可是,那毕竟是万圣之尊,是他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主子,哪怕错待了他,凤令展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怨言。
尤其,在听得太子传唤他时,他爹,他三叔,他三婶……以及自他狼狈回府养伤后,府里所有看不起他,明里暗里看他笑话的人们那惊讶和心虚的表情……就算不想承认,凤令展心里也确实是挺得意。
这就是太子的地位,是权利的象征。
紧赶慢爬,强忍着身上剧痛,凤令展眉开眼笑的在家人的‘欢送’下,趾高气昂的随着郑得禄离开……他根本没顾上去问太子究竟寻他何事?事实上,就算他问了,也没人知道。
一路紧赶慢赶,颠的凤令展脸色青,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郑得禄带着凤令展进了东宫。
轻轻叩响正屋大门,得了里间一声‘进来’,郑得禄小心迈步进了门槛,纳头就拜,“太子爷,奴才办差回来了,凤侍卫带到。”他低声恭敬的回禀。
“带他进来吧!”一声清悦中带着几分妩媚,明显不属于太子的声音响起。
“……玉,玉内监?”郑得禄抬头,半点不感到意外的瞧见歪在太子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磨着磨的玉昭昭,咧了咧嘴,又低下头去,“诺,奴才遵旨。”他说着,退转出去唤人了。
早在告诉玉德儿这事的时候,他就知道,玉昭昭铁定要出现,毕竟,整个东宫里,除了太子爷之外,谁都知道玉昭昭不待见凤令展。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玉昭昭在太子跟前下眼药,嚼舌头,哪怕凤家大姑娘拒绝了太子,说不得……凤侍卫也不用那么狼狈的被打出去。
到底太子爷身份尊贵,整天介儿的忙国事都忙不过来,他认识凤令展是谁啊?没人说他都不知道凤令展是西北候府出身,又何谈迁怒二字呢?
还不是有人顾意在他耳边提醒吗?
郑得禄是不知道凤令展究竟哪里得罪了玉昭昭。可论起在太子身边儿的地位,他是拍马都追不上人家。朝中大臣,东宫侍卫……这些人能瞧不起玉昭昭,觉得他就是个男宠儿,卖屁.股的奸媚小人,但他郑得禄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阉人奴才罢了,凭什么瞧不起玉家儿郎?
事实上,他对玉昭昭是很恭敬,也很巴结的。毕竟,太子对其的宠爱是那么明显。
心里明白凤令展不被玉内监待见,在迈步正屋门儿领他进去的时候,郑得禄甚至都没提醒凤令展一句,‘玉内监正在屋里陪太子,凤侍卫你要多小心’。
所以,在毫无准备跟‘仇人’脸对脸的情况下,凤令展半点不意外的懵逼了!!
连下跪请安都忘了,咬牙切齿瞪着玉昭昭,凤令展满面狰狞,拳头握得死紧,额上连青筋都暴出来了!!
“……呦,凤侍卫这是做什么?是对太子有意见,瞧这样子……怪吓人的!”玉昭昭用手肘支着太子坐的太师椅,闲闲的瞟了凤令展一眼,嗤笑着说,“你们西北候府是不是都这毛病?不把东宫之尊放在眼里,前儿妹妹才拒了太子爷另嫁,今儿哥哥就敢不顾尊卑,藐视尊上,真真的有胆量,有气魄……”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他撇着浑身气的颤的凤令展,半点不客气的说着。
真真不亏是玉昭昭,这舌头下的虽然直率了点儿,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足够了解太子,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用什么语气什么姿态才最能挑起太子的火气……就算技术含量不高,架不住人家掐脉掐的准啊,这不……两句话的功夫,太子本来挺平和的一张脸,霎时间难看的都没法入眼啦。
脸红脖子粗,双眉狞着,瞪目圆睁,那怒视着凤令展的模样,就仿佛真有人给他戴了帽子似的。
“凤卿祖上乃是开国元勋,太祖御旨世袭候爵之位,端是显赫,他家的女儿千金之身,看不上孤宫中区区一侍妾位,亦是正常……昭昭莫要太肆意,是孤疏忽了,到是委屈了凤卿。”太子强扯出一抹笑,开口这般说着。
听那话里的意思,仿佛通情达理,端是礼贤下士。然而,打眼往上一瞧……无论是他铁青的脸色,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甚至,就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那么股子‘狞狰’的意味?傻子都不会信他是真心的!
“怎么?人家摆了明瞧不起你,你到是愿意巴巴往前凑?以往对旁人那么傲气,如今到改了脾气了?”玉昭昭微抬起下巴,口气傲娇的斜睨着他,眸光中却隐隐闪过一丝疑惑。
“你看你,又生气了?你这这小脾气啊,也便是孤能忍让,但凡换个人……又哪里受得了!”玉昭昭这种‘训’狗一般的训法儿,呛得人直瞪眼珠子的语气,太子居然还挺受用,本来难看的脸色一收,他眸中透出一丝笑意,伸指虚点玉昭昭的鼻尖,“知道的你是在心疼孤,若换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上呢!”
他宠溺的笑着,“好昭儿,孤领你的情!”
玉昭昭:谁特么心疼你,你这个贱.货,不知道什么毛病?不怼两句心里就不舒坦!!老子恨你恨的入骨,为了家人计不好直接弄死你,呛你几句老子也痛快!!
太子和玉昭昭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挺‘甜蜜和谐’,但站在下旁听的凤令展可就怕了!就算没对他表示,太子那话说的也够明白了……明显是对安兮另嫁有所不满,这是找他麻烦来啦!!
甚至,或许不止是单找他,而是要找整个儿西北候府的麻烦呐!
就他们家那落魄的连洛阳都快呆不下的状态,还哪里经得起太子的迁怒。
“太,太子爷!臣那嫡妹福薄体弱,貌陋不堪,实在无福伺候太子爷,恐待慢尊上……凤家对太子爷忠心耿耿,绝无半丝不敬之意,请太子爷明鉴啊!”凤令展半点不惜身,推金山倒玉柱般‘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碰着木质地板,出清脆的声音。
听着就疼!
“你妹妹长的不好?不对啊,我明明记得前次选秀的时候,你凤家四个姑娘参选……就数你那另嫁的嫡妹长的漂亮,储秀宫的嬷嬷都说过,是那最顶尖儿的容貌,倾城的绝色呢!”抢在太子之前,玉昭昭突然开口,满脸的似笑非笑。
恨得凤令展牙根直痒痒,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特么多话就咬死你’。
“太子爷……”没理玉昭昭的挑拔,凤令展咬牙切齿的跟太子表忠心,“西北候府之忠心,日月可昭,求太子爷莫要受小人蒙蔽,万请明鉴啊!”他说着,俯‘呯呯’磕头。
——带响儿的,不停歇般,磕的头昏目眩,眼冒金星儿都不敢停。
“小人?你说谁是小……”玉昭昭眸中闪着异样的光,不依不饶的还要开口,却被太子抬手打断,“好了,昭儿,孤知道你是为了孤好,可凤卿之忠心,孤是看见的,亦是愿意相信,不过……”他说到这儿,语气顿了顿,俯瞧了凤令展一眼。
“不过怎地?”被太子这一瞟,仿佛不由自主般,凤令展焦急的追问。
“唉,凤大姑娘贤良淑德,容貌过人,孤偶然遇见不由倾心,本想求回东宫做个侧妃,谁知锦王从中做梗,引得父皇关注厌恶,到令凤大姑娘落了选……她那等的人才,却连指旨的荣誉都未有,孤难免心中有些愧疚,这才准备着把她接进东宫,暂且屈居侍妾位,先安置着留待日后……却没成想……”他叹了口气,一副怅然若失,不被理解的模样。
引得玉昭昭暗地里直翻白眼儿,就凭他日日跟太子相见,夜夜伴其身旁……他敢对灯誓,太子对凤宁兮,单纯的就是贪图人家美色,外加三番两次好几弄都没弄到手的不甘心,又想跟锦王抢,这才显得‘依依不舍’,绝对没他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可无奈……这世上能看透外物直视本质的人确实非常有限,最起码凤令展就不行,被太子这么‘温和’的叹了两回,他便觉得整个人都开始飘,眼神直愣愣的,感动的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万没想太子爷竟对他们家这么重视,凤令展眼泪都快下来了,“臣,臣等真是愧对太子爷的用心……真真罪该万死,可叹臣妹已然出嫁,随夫回了江南……”一想到凤家错过了和太子连亲的机会,凤令展心肝脾肺无一处不疼。
没听见太子爷说吗?是‘暂且屈居侍妾位,留待日后’,这明白的表示只要安兮进了东宫,往后肯定有前程……只可惜安兮无福,嫁得太早……早知如此,他就是压,都得压得安兮进东宫了才是!!
凤令展咬牙切齿,恨不得直奔江南,将妹妹抓回来,果然跟妹夫和离,送进东宫!!
事实上,如果不是知道太子肯定不能在要个有夫之妇的话,他还确实挺想这么干的。
“无妨,终归孤和令妹无缘。”太子摆了摆手,好似并不在意,表情却带着些许遗憾,“孤记得,西北候府参选的有四位姑娘,听储秀宫的嬷嬷说,都是顶顶好的人品……大姑娘去了江南,二姑娘许了宗室,三姑娘嫁了老三……”
“唉,是孤无福,好姑娘具都跟孤无缘啊!”他叹息着,仿佛说笑般。
到引得凤令展福至灵心,双手一拍,他惊呼道:“太,太子爷,臣府中还有一四妹妹,虽是庶出,却是臣四叔心爱之女,相貌娇俏,大方开朗,臣愿将其献入东宫,伺候太子爷左右。”
“哦?四姑娘吗?”太子目光微霎,面上表情仿佛可有可无,半点不在意似的,可双眸却紧紧盯着凤令展,似乎在衡量他所言真假一般,“如今这局面,四姑娘入东宫便是宫人,短时间内怕无名份,这般……凤家亦肯割爱?”
“能伺奉太子爷左右,已是臣妹天大的福分,又怎能太过强求!”凤令展连忙表着忠心。
太子没说话,只沉默瞧着凤令展,好半晌儿,足瞧的他额上冷汗都下来了,这才突然轻笑点头,“如此,也好!”他道,竟是这样就定下了凤景兮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