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骨里自爆身份解决危机之后,他和一干亲卫就一直宿在太子别院里……当然,做为接待外邦使者的专职衙门——理藩院也曾给他们安排下旁的住所,只是,太子不大愿意,还非常热情的招待了阿骨里……
到底,金族可汗是奔着他来的,目前看来也是亲近他多些,无论如何,这‘助力’……太子不可能让给别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理藩院守监是锦王他小舅子!!
把金族可汗送到这帮人手里,等出来了——就指不定姓什么了??
将阿骨里等人安排到他名下最好的别院里,太子是三日一出现,玩命刷存在感,甚至为了拉拢阿骨里,他还想把嫡亲妹妹永安公主和亲出去!!
当然,此提议被吴皇后断然给拒绝了,不过……太子明显没有放弃这个打算,而金族方面,就连阿骨里本人……都是同样抱着促成这桩婚事的想法的。
他还年纪,野心勃勃窥视大明万里江山,不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哪怕阿骨里是金族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比诗书礼教,传承数百年的大明……马背上打天下的金族,被称一句‘蛮夷’确实是不亏。若大明肯许嫁嫡公主……和亲时,她陪送的人才,书籍,良种,巧匠……这都是金族最需要的。
而且,和亲还能减弱大明对金族的警惕,何乐而不为了!!
毕竟,按如今的指面实力算,大明还是强过金族的不少的!侵占那万里江山,阿骨里自认,他这一代大概是不成的,可是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总有一天,他们会光明正大的坐在洛阳皇城的至高之处,让草原的野马跑遍河山……
到时候,如今那登上皇位的人,有大明皇族的血统,说不得遇到的抵抗都会弱一点儿吧!
道路是坎坷的,结果是美好的。阿骨里一直为了族人的幸福生活而努力着!他只是没想到,现如今明明看着智商还算正常的太子会变成凶残的傻X,为了女人干掉老子,导致立位不正,大明内乱四起,让他捡了便宜。
未来自不可知,现在的阿骨里,还在为了积蓄力量而拼博努力着,甚至……决定为了族人,抛弃真正心怡的女子。
“安,安兮!”紧紧握着拳,勉强自己不去扶扑进怀中的心爱女子,阿骨里僵硬的脸色中透出一股掩都掩不住的担忧,“你,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他低声问,艰难而关切。
阿骨里此次至大明,根本目地不过是为了铁器和食盐。到洛阳来……也不过是想看看大明都城以及皇族行事……他野心勃勃,他雄才伟略,他是金族人口中的‘天可汗’传世,注定带着大金走向辉煌……然,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他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他还年轻,并不是老谋深算的帝王,他也会因为几日相处,莫名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想要跟她白头偕才。
凤安兮——大明国候爵家的女儿……阿骨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移不开眼睛。
他是真的喜欢凤安兮,甚至曾经不止一次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如果,当初他的身份没被揭穿,没有永安公主在那吊着,而是顺利回了金族,说不得,他真的会想尽办法,以图和凤安兮在续前缘……只是,凡事没有‘如果’,在两国和亲,永安公主能为金族带来的利益面前,区区儿女私情,对阿骨里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安兮,你……”为什么要来?不是都彼此默契,只是一段往事了吗?阿骨里微微抬起手,似乎想要推开凤安兮,但终归,没有忍心,僵在了那里。
“我受不了了,呜呜……我以为我可以,却,却没想到我真的不行……古公子,阿骨里,我爹爹要把我送进东宫,我,我接受不了……我,我……你带我走吧,你娶我吧,我愿意和亲,愿意随你远走他乡,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凤安兮抓着阿骨里的袖子,泣不成声。
如果当初……去前太子相中她那会儿,她就那么进了东宫,或许她也不会那么不甘心。本来嘛,打小儿凤安兮就知道,她是家族培养出来,注定要归到哪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院里,不管是明宗帝,是太子,是锦王……其实都差不了多少,本质都是那么回事儿罢了。
只是,跟着父亲回到家乡,过了那般悠哉的一年,没有争奇斗艳,冷嘲热讽,不过姐妹间打打闹闹,几句别扭……又经历了四婶儿和离,亲眼看见女子亦能过的那么悠闲,家中宠爱万分。四婶儿是那么疼宁兮妹妹,她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安家——区区商户人家,都不曾拿女孩儿攀附权贵,只愿她们过的开怀,西北候府……堂堂候爵之家,她父亲是候爷,哥哥未来亦会是……凭什么?她要牺牲一辈子圈在后宅里,去争去抢,连累她的孩子成为庶出,天生矮一等?
西北候府……又不是活不成了?不还锦衣玉食,雄霸一方吗?
在北地,她们凤家还是一方权贵啊!!
“阿骨里,阿骨里……”凤安兮泣着,眼中满含泪珠,用看最后希望般的目光,如泣如诉般的哀求着他。
不过月余相处,要说凤安兮有多爱阿骨里,至死不渝什么的,那绝对是胡说。没见刚参加选秀那会儿,凤安兮难过归难过,却还是毅然跟阿骨里别离,断的很干净吗?
哪怕在痛苦,她心里是明白的。如今这般……不过是被逼到绝路,实在没办法了,才把阿骨里当成了救命稻草罢了。
要不然,若今次选秀,明宗帝直的赐下御旨,将她指给锦王为庶妃,或者直接选她入宫……凤安兮或许依然会舍不得初恋,舍不得阿骨里,却绝不会反抗到如此地位,反而会乖乖进宫……
到底,凤安兮是个现实的姑娘,最是识时务不过。
现实——不是贬意词,没什么不好的。人生在世嘛,就活在世俗里,现实一些,总好飘浮在空中,不落实地。
凤安兮能接受‘现实’,愿意为家庭做适量的‘牺牲’,只是……没名没份的进东宫做小星儿,这实在……远远超过了她的底线。
如今的情况……万岁爷厌恶她,吴皇后对她无甚好印象,吴惠妃和锦王没抢过太子,想必会对她迁怒,就连太子妃……对她这迷惑丈夫,还未进东宫就引起风波的女子……约莫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她在没个身份,无声无息的进东宫……
被人弄死的机率简直太高了好不好?
太子身边百花遍布,男女不济,又那般好色……这样儿的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她虽自问美貌,性格不差……却也没有把握,真的能掌控住太子,让他排除万难,护她安全。
到底,宫里对她有恶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地位也太高了!!
她想离开,想逃走……又心知劝不住父亲,家里是宁愿拿她的性命去博一个几不可得的腾飞……
“你娶我吧,你把我带走,我知道你能做的到。”她哭着,紧紧抓住阿骨里,拼命的哀求着。
“安兮,我,我真的不能,最起码现在不行,你,你……”你等等我!阿骨里艰难的说着,伸手想去拉开凤安兮握着他袖子的手,可……那明明柔滑冰凉的触感,却让他仿佛被火烫了一般,炙热的心头剧痛。
“阿骨里……”凤安兮哽咽着,还想说什么。可外间,一把粗哑,充满喜意的男声突然打断了她,“可汗,天大的喜事啊,明朝皇帝下旨,给您和那什么安公主赐婚了!刚才明朝太子还派人来告知,说他一会儿就亲自来宣读圣旨,让您赶紧准备准备,备下个香案什么的……”
随着声音,大门‘哐’的一声打开,郎亚迈着大步,像踩着风火轮般的闯进来,嘴里嚷嚷着,“可汗,咱们赶紧准备吧,您都要娶大明公主了,若族里长老知道,肯定会高兴的……”
“郎亚闭嘴!”阿骨里厉声喝着,猛然转头,目光中俱是担忧。垂头瞧着凤安兮,他低声唤她,“安兮,你,你……”
“我没事!”凤安兮满面泪痕,整个好似被雷劈了似的,有些呆怔怔的。她抬头,看着阿骨里英俊的脸庞,如鹰般眼眸中那股实真价实的关切,突然勾起嘴唇,“呵,呵呵呵……”
是啊,她相信阿骨里是真的有些喜爱她的,他的担忧是真的,他的关切是真的,但是……他眸底,掩都不掩的那抹喜意,也是真的。
他喜欢她,却从来没想过娶她。他不爱永安公主,如果却要和亲——做驸马了!
多有意思!
靠山山倒,靠水水涸。连父亲都是那般,她怎么还这么天真,竟然指望起旁人来了。
“古公子,真是对不住了,今日……是我的错,着实失礼,希望你莫要怪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用指甲掐着掌心,几乎滴出血来!凤安兮用疼痛勉强找回理智,双手齐腰,她微微福了一礼,“我是有些失心疯了,方才说的那些话,希望您别放在心上,就当没听见过……”
“如此,小女子先告辞了!”她拼命挺直腰背,摇摇晃晃的转身想要离开。
“安兮……”阿骨里心中大疼,伸手就想拦她。
“可汗,您不换身衣裳吗?一会儿明朝太子就要带着圣旨来了。”郎亚若有意若无似的挡在阿骨里身前。
凤安兮脚步顿了顿,喉间逸出一丝绝望的轻笑,大踏步离开。
院内,一场风波逝去,霎时恢复了平静。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绝望离开,阿骨里目中仿佛凝聚风暴一般,沉默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郎亚,你方才……一刚在面外?”
如果不是,又怎么会那般巧的闯进来,还说那样一番话!!
他和永安公主之事……明朝太子昨日就已经传来了消息,早就知道了,今朝……郎亚又何必在来报什么信儿?
“可汗,咱们金族万事待兴,您雄图伟略,万不可为了女色误事啊!”郎亚一脸倔强,他确实是故意的,却并不认自己有错,“您喜欢凤大姑娘,待您日后……她自然入您囊中,何必赶在这时候……”
他急急劝着,“永安公主是大明帝后的嫡女,是真正的金凤凰,她的身份最配您,又能给您带来太子这助力,她的嫁妆众多……大明太子还说会给她带两百个工匠,千本书籍,可汗,咱们金族太需要这些……
“下去!”阿骨里闭上眼,冷斥着。
“可是,可汗……”郎亚哀求的喊。
“滚!”阿骨里怒吼着,挥袖把石桌上的茶具推倒,‘咣当’一声巨响,碎瓷片四下迸溅,打到郎亚的腿上。
“这,这,可汗息怒,属下万死!”郎亚忍着惊惧和疼痛,跪地求饶。
“滚出去!”阿骨里大喝。
郎亚颤颤兢兢,抬头看了阿骨里一眼,见他半闭着眼睛,脸色赤红,仿佛在强压怒意。深知自家可汗的勇武,力敌狼虎的力道……郎亚知晓,可汗未有伤他之意,要不然,刚才那下若砸在他身上……
想起可汗的千斤之力,被砸中那筋断骨折的下场,郎亚忍不住心中寒,膝行着往后退,他跪着退到门边,一身冷汗的‘滚’下去了。
院里,阿骨里独自站着,仰面望着天空,好半晌儿,才长长叹了口气。
早晚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站在大明的土地上,接走他爱的女人!!
本来,从没盼望着能在他这一代占据大明万里江山,只想徐徐图之,以期子孙的阿骨里……头一回,生出了做这锦绣沃土之主的野心。
——
那一边,凤安兮情绝阿骨里,彻底断了走这条‘后路’的心思。这一旁,安府之中,凤宁兮正坐在凉亭里,跟宋蓠说话儿。
“我说……太子也真是狠心,永安公主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头肉儿,他说嫁就嫁了,竟一点都不顾忌生母亲妹!”抬头看着宋蓠,凤宁兮琢磨着他带来的消息,摇头叹息着。
大明史书中对吴皇后的评价颇高,‘贤后传’里她占头一位。在她没病逝之前,无论是明宗帝还是太子,都未曾露出荒唐之相。凤宁兮隐隐记得,按史书的记载,吴皇后约莫在年后病逝……选秀时,她曾远远看过吴皇后两眼,亦听越南川说过,吴皇后身体健康,并无什么大症……
她只以为是她记错了,却没成想……
“你方才说……皇后娘娘撅过去了?严重吗?”她抬头,有些担忧的问。
她和吴皇后无甚交情,只隐约见过一面罢了,但是,在大明朝这个节鼓眼儿上,吴皇后可是平衡明宗帝和太子之间关系的‘定海神针’,是牵致着他们走向毁灭的那根细线……无论如何,凤宁兮是希望她可以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活着。
“母后的身体……唉,永乐之事,生的太突然了,父皇骤然下旨,没给母后半点准备时间,她一时接受不了,恐怕……”宋蓠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