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将军——从二品的武将虚职,得此位者,多是跟皇族血脉有些远的宋氏宗亲,又基本没多大能耐。就给个差不多的虚职,养不富,饿不死罢了。
宋貌是明宗帝堂……反正堂的挺远的侄子,宋礼则是他的嫡二子,生的晚些没有爵位继承,好在本人还算争气,如今正在五城兵马司任个兼官儿,宋家人嘛,占着好姓好祖宗,想出头还是比旁人容易的。
他今年二十五岁,相貌堂堂,是宗室子弟,难得还没纨绔,家里虽然普通点儿,还是二子,配洛阳贵女们有点难。但配凤观兮,确是绰绰有余的。
甚至可以说,凤观兮是高攀他了!
两家的家势明面儿看是差不多,落魄候府二房女配普通宗室子,然而落魄候府是真落魄,见罪帝王跟前,而普通宗室子,却是只要努力,就能出头机会的。
更别说,凤观兮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这……不说古代大环境了,就是现代都有人会觉得不吉利,刑克什么的,古代皇族更是如是。
那,宋礼前程远大好青年,为何落到凤观兮手里呢?其实原因也挺简直,无非是大哥不笑二哥,谁都有毛病罢了。
当然,宋礼的毛病并不在身体上,他本人性格也还挺爽快大方,只是这人连死过四任未婚妻,也是没谁了!
头一任是娃娃亲,口头订下第二天那女娃娃就惊风死了,第二任是他进学时教课先生的女儿,绝对青梅竹马。结果门户有别,世家贵公子和教书穷丫鬟,宋礼父母强烈反对,就是不同意……小两口自然是抗争抗争,好不容易成功,父母妥协给订婚了,结果抗争过程太痛苦,等尘埃落定,女方精神一松懈,一场大病没救过来,死了!
为了安慰宋礼以及平息他克妻的流言,他爹娘火速给又寻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约莫宋礼不忘青梅态度冷淡了点儿,人家女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跟着自家马夫私.奔,不慎落进湖里淹死了!
宋礼:……
第四任拖到二十一岁的时候才订。是他在五城兵马司一个不信这等‘迷信’的知交好友,将堂妹介绍给了他,这回到是不错,三媒六聘走完了,眼看要成亲了。新娘子和生母一起去佛堂里烧香求未来婚姻幸福……回程途中,让土匪给截了,母女俩一起完蛋!
宋礼:……
那寺庙就在京城效外,连十里都不到,五城兵马司还有驻兵在附近呢,怎么会有土匪啊!!!
不止克妻,宋礼已经开始‘祸及全家’,连老丈母娘都克死了!!他又不是什么绝世的天才,没有非凡的家世,洛阳里但凡爱惜性命的,都不敢在沾他们家,就连那等家世差挺多,献女求富贵的,都生怕宋礼‘威力升级’,祸害了全家。
富贵是好,可命都搭上……这就有点不值了啊。
一拖在拖,宋礼都二十五了,旁人成亲早点儿,这个岁数孩子都差不多该找人家了,宋礼还是光棍一条。实在没辄了,宋礼爹娘挖门找关系,搭上了平郡王妃,花了不少代价在白贵妃面前递了好话儿,宋礼才摊上了这次指婚。
还是以毒攻毒……宋礼不是克妻吗?找个父母双亡命硬的,说不定就两相好了呢!
洛阳,西北候府大堂里,众人都被大太监这道圣旨给‘劈’中,一时间晃不过神来儿来了,连招待传旨大太监都恍恍惚惚的。还是凤观兮本人,见此情景强压着羞涩之意,偷偷摸摸叫过个跟着传旨大太监的粗使小苏拉,厚厚打赏了他,才从他口里套了宋礼的具体消息!
“……就知道,那最顶顶好的亲事儿,铁轮不到我呢!”喃喃低叹一声,凤观兮深吸口气,镇定了心神,随后笑着把小苏拉打走,又陪着凤渺等人恭送了传旨大太监,这才坐回角落,仔细思索起来。
这亲事……说真的,如果她成功活到成亲,没被克死的第五任未婚妻,那确实就是她高攀了!宋礼人有本事,相貌不错,家世也可以,就算没有爵位继承,好歹是宗室,但凡自个儿有能耐,前程总能有。所以……
她赚了!!
只要她能成功活到成亲!!
凤观兮用手压着胸腔,打定主意自现在开始到成亲那日,她不礼佛,不出门,不上香,不逛园子,用膳细嚼慢咽,喝水用嘴角去抿,就连针线活计,她都决定不错了,她怕被针扎死……
只要她不出门儿,不见外人,好好躲在屋里。宋礼在‘厉害’,横不能克的天降神雷劈死她吧??当然,如果真的成亲那天,在花轿上什么事儿,那就算她命里该死,躲不过去了。
拼命在心里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凤观兮闭着眼睛紧紧握拳,好半晌儿才缓过劲来平静下来。这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除了父母丧命时伤心欲绝,生平遇到最大的风波,不过就是三婶儿抢弟弟……如今骤然多了个宗室有为儿郎的未婚夫……还要冒生命危险,她怎么会不害怕?
这也多亏跟旁个贵女比起来,凤观兮还是经历的多些,更能沉得住气。要不然,莫名其妙天降这么大的‘祸’,从此连喝水都些小心……一般人还不直接炸了!!
不过,就算在是冷静,她心里终归还是有些害怕,左右望望,看见凤渺正背对着她,直愣愣站在那儿,就想开口说点什么,便……嘴唇微动,声音还没出来。凤渺转身过来,面色铁青,一脸的阴云罩顶。
凤观兮一怔,猛然反应过来,侧头看了坐在身旁,低低垂着头一言不的大堂姐,她咬了咬唇,垂下眼帘,把想说的话生生咽回腹中。
她区区一个孤女,又因为令源的事儿被长辈不待见。三姐妹一同进宫选秀,如今只她得了这一门儿……额,说不上好坏的指婚。家里人都等着盼着,脖子伸长了,就想大姐姐平步青云,提携家里,但眼前这情景……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现在,她还是干脆闭嘴,不说不错吧。
凤观兮这一门儿指婚圣旨传来,凤家人一直从早膳时分等到晌儿,小厮是一个一个的往出派,就守宫门口候着,但凡有大太监领着圣旨出来,小厮都小心翼翼的随在身后,仔细打听……
直到红日西斜,天色将晚,最后一道圣旨从宫门传出……西北候府的小厮们才垂头搭脑的回来。
没有了!!
三批圣旨俱已传完,上册秀女指出三十余人,剩下的,明宗帝已然传令下来,皆可自由婚聘,皇家不管了!
这其中——也包括凤安兮在内。
按说,凤家四个姑娘在选,择中两个,一个配皇子,一个配宗室!怎么都不算亏了,传出去旁人听了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被择中的两个,凤观兮就罢了,左右鸡肋亲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得生命危险……
但宴北王爷……偏偏配给了凤宁兮!!
那是被他们凤家放弃的女儿,是随了和离娘,几乎被逐出祖谱的人呐。
而且,最可气的是,他们还没有任何能捏住凤宁兮,让她听从吩咐,顾及娘家的‘把柄’!!早知道会这样儿,就让老四和离了,弄得好端端家里出个王妃,却半点用不着!!!凤渺紧紧咬着牙,眼珠子瞪的滚圆,在这一瞬间,他异常如明宗帝的愿,心里懊悔恶心的差想要吐血。
府里两个女孩儿被赐婚,却一个顶用的没有。最看好的大女儿落选了……凤渺满面铁青的站在院里,眼巴巴的望着院门,心里近乎执拗的期盼着相信,自家女儿是被漏下了,一会儿定然还能来一道圣旨,他闺女能风风光光出嫁!!
只是,这么等着盼着,直到日落夕下,终归什么都没等来。
万般无奈,凤渺也只得接受了女儿落选的事实,但……
“三弟妹,此次选秀……结果着实让人惊讶,安儿她也是你看着长大,她这样人品……着实可惜,不若,劳三弟妹回娘家问问,看看是不是……”凤渺艰难的开口,面色微赦。
如果不是觉得以凤安兮的相貌人品,不嫁洛阳贵人确实不甘心!凤渺堂堂伯爷之身,不会拉下脸子开这样的口。
“大伯……”三弟妹——奉安郡主面沉如水的坐在那儿,脸色冷的仿佛冰霜一般。
从晨起用膳后就一直等大厅,她是盼着凤安兮能好,谁知熬了整天竟是这么个结果,奉安郡主又怎么能心平气和,沉着脸,她抬头看了一眼凤渺,目光中隐带嘲讽和嗤笑,“皇家的亲事儿,万岁爷御笔亲决的,选定都选定了,我父王又能有什么主意?”
“安儿确实是不错,进不了宫遗憾归遗憾……大伯若实在疼她,就在洛阳给她找门好亲就是了,反正她是过了终选了的姑娘,总不会剩下。”奉安郡主没气的站起身,施施甩袖,“天色不早,我便少陪,大伯请自便吧……玖哥,我们走!”说着,转身就想离去。
随着她的话,凤玖也站起身跟在她后头,两夫妻迈步向外走。
“……等等,三弟妹稍候。”凤渺急急慌慌的阻止,眉眼间带着狼狈,他焦急道:“我知道指婚之事不可转还,只是三弟妹,安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不疼不比她娘差不多少……安儿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她若前程好了,绝对会感恩孝顺你……”
“大伯太言重,我不过是个婶娘,自个儿孩子还有不孝顺的,能念着安儿什么。”奉安郡主打断凤渺的话,口中轻笑着,面色却有些异样。
语中意味更是深沉。
凤渺多精明的人啊,闻玄音知雅意,又被逼到了角落。咬了咬牙,就跺脚道:“三弟妹放心,你和三弟之事,我会放在心上,绝不会让你们孤凉膝下的。”
那意思很明显,闹了西北候府整半年多的子嗣之争,凤渺终于决定下场,并且坚定支持三房夫妻了。
“如此……甚好!”奉安郡主眸光一闪,随勾嘴低笑,“希望大伯能言出必行,否则……”她话未尽,意已传。
“那是自然。”凤渺连忙点头。
“上次回王府仿佛还是半月前,也有些日子了。前儿母亲还打人来说想我了……玖哥,你陪我一同回去吧!”奉安郡主回头望了望凤玖,满面笑意的对他说。
“全听郡主的。”凤玖自然无甚意见。两夫妻说走就走,径自离去。
留在大厅,凤渺搓了搓手,焦急的等待。而凤观兮,却是侧目瞧了瞧还茫然不知事的凤景兮,深深叹了口气。
别怕,别怕,她是许了宗室子的,只要她不死,大伯是不会把令源过给三叔三婶,他许的——肯定是迟宝儿的。
所以……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她要活到成亲,活到百年!她才不要成为宋礼‘倒霉’克妻史上的第五任亡人,陪了性命还失了弟弟,凤观兮咬着牙,冷上淋淋冷汗,在心里宏愿!!
在成亲之前,哪怕憋的长出木耳来,她都决不出门!!
这么想着,管不得失不失礼,她起身快速而坚定的迈往后宅,一头扎进分给她的小院子里,果然没在出现过。
——
得了保证,凤玖和奉安郡主出府,紧赶慢赶,终于在晚膳前赶到了永亲王府。
自家姑姑回门儿,门房赶紧巴结着开了侧门,马车缓缓驶入,把凤玖打走,让他去寻亲爹和兄长。奉安郡主琢磨了琢磨,决定去寻自个儿亲母。
坐着软桥碾转半刻钟的功夫,她来至桃矢阁,丫鬟前头带路,引着她进了正屋。她生母——永亲王侧妃就迎出来,一脸喜笑颜开的看着她。
母女俩相见,自是一番问候亲热,絮聊了好一会儿,待永亲王侧妃问起奉安郡主回家做甚时?她才犹犹豫豫的将事情问出口。
其实,就凤安兮那相貌,那条件……她没选中,奉安郡主都觉得惊讶。毕竟,连凤观兮和凤宁兮都选上了……这皇家是什么眼光?
难道审美有问题吗?
抱着这般疑惑,对着自家亲娘,奉安郡主问出了口。
“你啊,嫁了人之后到越鲁莽,什么都不晓得就敢直愣愣的问,得亏你第一个找的是为娘,要不然呐……”永亲王侧妃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女儿额头,见她一副不解模样,叹了口气道:“你那婆家侄女儿到当真是个好的,在宫里一个月,真真儿没人不夸,只是……”
“这女人啊,不好不成,但若真的太好了,惹得男子争风吃醋,尤其还是皇家……那就是有万般好,都敌不过一点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