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帝设宴招待金族‘使者’们的时候,吴皇后是见过阿骨里的,哪怕是异族,她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极出色的人!
相貌俊美,身姿挺拔,学识出众,身份高贵。尤其看起来脾气还不错,单看个人条件,在吴皇后那堆女婿候选人里都算拔尖儿,然而……
他是个异族人啊!!
哪怕他是金族可汗,位同‘皇帝’,也不否认他身在苍苍茫茫的大草原上逐草而居……就她女儿那身体,那娇养的程度,送到金族那地介儿……是嫌活的太自在吗?
宫里的庶公主们都没被‘牺牲’去和亲呢,永安堂堂皇后嫡出,还有个太子当亲哥哥,怎么就非要嫁到大草甸子上了?
尤其,最可怕的是,金族和大明关系还不好,近年来屡屡有边境磨擦,偶尔还会小范围的打上一仗!当然,大明朝自然是上邦国,区区金族蛮夷是不敢真正进犯,吴皇后是一定坚定以及肯定这一点,但……
万一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能,吴皇后都不愿意拿宝贝女儿去赌??
赌输了怎么办?她就两个孩子啊!!
“钰儿,这,这不成不成,你妹妹那身体,母后舍不得她嫁的那么远啊!”心知自个儿子要嫁妹妹是为了什么,吴皇后‘霍’的站起身,满面焦急的摇头。
“母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骨里您是见过的,何等样的好儿郎,绝对能配得上妹妹……待妹妹嫁过去后便是正妻可敦……那可是金族皇后啊!”太子脸色暗了暗,明显能看出是不高兴了,却还没作,只是耐心劝着,“妹妹在洛阳择选,哪能有这般的荣耀,日后史书都会有她一笔的。”
“你妹妹性子软,打小儿没离开过母后身边儿,母后不指着她如何光宗耀祖,她一个姑娘家,好好的择个夫婿,有你父皇和我,在有你护着,平安一生就成了!”吴皇后虚笑着说,眸光中闪烁着哀求之色。
“母后此言差矣,儿臣到不能苟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不力争上游,那跟秋虫草木有何区别?永安是您的亲生女儿,儿臣的嫡亲妹妹,自然样样都该是最好的。”
“在大明,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无论哪个都及不上她。出嫁时,她也该嫁世上最英勇的男儿,做一族‘皇后’,母仪天下,才衬她的身份。”太子一脸坚持,寸步不让。
吴皇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生养的儿子,她最了解其品性。别看太子说的正义凛然,好像为妹妹着想。实则……无非就是想拉拢金族做助力,许个尊贵妹妹示好阿骨里……这是拿她的永安当‘人情’送啊!
吴皇后半辈子只养了一儿一女,永安还是她四十多岁的时候生的,身体还不好……吴皇后疼她爱她,几乎不比对太子差,一副慈母之心,她怎么能容许儿子拿女儿的后半辈子做赌!!
“我不同意,绝对不行!!钰儿,此事你在不要提!!”罕见的冷下脸,吴皇后态度坚决,声声逼着太子做保证,决不在起此念。
见她这般,太子无法只能声称‘做罢,在不提了!’,不过,偶尔转头间,目光中流露出的强烈不甘心,却很明显的表明了,此事不会如此简单了却。
只是可惜的很,信了儿子‘迷图知返’的吴皇后,根本没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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撅了太子和亲的要求,吴皇后自觉心中有愧,便加紧办了诸皇子选妃之事。身为皇后,选秀之流本应由她主持,只是年前她得了场大病,差点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身子却虚了些,明宗帝怕她操劳,这才把选秀之事交给了白淑妃等人。
选秀她是不管了,可做为嫡母,膝下孩子们的婚事儿,她总是要过问的。太子来过凤居宫的转天,吴皇后就特意派人请了明宗帝过来。
明宗帝一惯尊贵嫡后,夫妻感情不错,几乎是吴皇后刚派了过去问,他就巴巴的赶过来了。
两人十六岁成亲,如今已有四十来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吴皇后对明宗帝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怎么哄他,怎么让他高兴,怎么改变他的想法又不着痕迹……这活她干的贼溜儿。片刻笑谈间,连晚膳都没用完的功夫,她就从明宗帝那儿,把关于‘宋蓠成婚人选的二,三事’给哄出来了。
然后,异常迅猛的把白淑妃和她外甥女儿一脚开出来,以‘听孩子的吧,别到时候吃力不讨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喜欢,你别拦着’,‘洛阳富贵地养出的姑娘,周学士家的千金,娇惯女儿家家的,到北地那方,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啊’,‘要是她跟老三闹怎么办,老三不是说最这个吗?’等种种实际问题,打消了明宗帝‘择贵’的念头。
要不还是凤家姑娘吧!他还挺想恶心凤渺的!转天早上从凤居宫出来,被吴皇后洗了一宿儿脑的明宗帝,莫名坚定了他原本的念头。
什么白淑妃?什么周暖儿?不存在的,凤家三姑娘就挺好!
他这念头一转,最先得到消息的,除了吴皇后之外,自然就是贴身大太监秦德来,知晓万岁爷打定了主意。秦德来想方设法递了信儿出宫,越南川知晓后,又紧赶慢赶的通知宋蓠和凤宁兮。
拐弯抹角儿,凤宁兮知晓后,自然长出一口气,心中也是百味沉杂。说不高兴吧,那肯定太虚伪。活生生大美男二落怀里,性命都有保障了,逃亡海外还能占个好船位……她当然不会不高兴。可若说特别开怀吧……
她才十六啊,这就要嫁人了??
她跟宋蓠说真的……其实彼此并太了解对方,这就要成亲……难道是先婚后爱?
嗯,这题材最近也挺火热的咩。
婚前恐惧症,凤宁兮彻底混乱了,以前隔个三天,五天觉得实在闷了,她还会从屋里出来,在储秀宫院子里走走,如今得知真要成事儿了,她就彻底长蹲,憋在屋里,坐在床边儿,看人的眼神都直蓝。
把跟她同屋还有仇的凤景兮吓的,半夜直做恶梦。
因着自身婚姻问题,以及日后流亡有‘船票’,凤宁兮就暂时放松了些精神,根本没现,在这短短十来天的功夫里,凤安兮已经想方设法,又见了阿骨里好几次了!!
终归,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她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但,努力的结果嘛……说真的,不怎么样,凤安兮好几回红着眼眶回来,整个人都要绝望了。
抑郁的不行,三妹妹又不知为何(人家恐婚呢)不在搭理她,凤安兮觉得人生特别不美好,未来一点希望都没有,什么皇子后院,深宫内宅……
爱咋咋地吧,横竖就这百十来斤,死哪儿埋哪儿吧!!
失恋,又被爱人连续打击的颓废少女彻底‘超脱’了。
什么爱情,什么婚姻,什么未来,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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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儿,祸国妖姬凤安兮对人生彻底无望,那边儿,悲情复国男二宋蓠却是喜上眉梢。
他和宁儿的事成啦,父皇金口玉言承认哒!!
越南川还递来消息,连太子都亲自找他卖好儿,婚事板上定钉啦!!
他要娶媳妇儿!!宋蓠兴奋的眉开眼笑,连‘谪仙飘渺’人设都快保不住了,每天嘴咧到后脑勺,见人就抓住谈心,那一脸的幸福甜蜜模样,把韩子值和安适意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韩子值、安适意:注意点影响,我们是单身狗(×2)啊!!
就在这普天同庆(凤安兮:还有我,我还在阴暗的角落里长毒蘑菇呢)的日子里,终选非常顺利的结束了,各家秀女都平安的从储秀宫步出,被早得了旨意等在宫门前的家人们接走。
终选结束,秀女各自归家——如今只等着宫中御旨安排前程了。
头一批是宫妃人选,因是伴在九五至尊身边儿,哪怕只是最末等的答应,都要占在第一批名次上。那次一批嘛,自然是诸皇子正妃,侧妃,庶妃等等,而最末一等儿的,就是宋家宗室儿郎的指婚了。
至于余下的什么这家大臣的女儿,那家伯爵的公子……这不在明宗帝业务范围之内,他的指婚目标只在宋家人身上,旁个大臣嘛,有面子的,两家商量好,亲爹爷爷面见他求个指婚御旨,全当喜庆体面,没面子的……爱哪儿去哪儿去吧。
他又不是媒婆子,管不了许多。
三批指婚御旨一过,选上的自然欣喜若狂,从此或平步青云,或摔落谷底。至于旨上无名的……呵呵,就爱咋地咋地,皇宫一月游结束,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吧!
当然,做为参加过终选的秀女,要么家世强盛,要么个人条件出色。甚至两者皆佳,这些落选的,还是很受世家大族公子哥儿们……的亲娘欢迎,很快就都会出嫁的。
手慢了还抢不上呢!
这一日,宫门大开,起了个大早,越南川带着安怡守在宫门口,没一会儿功夫,就瞧见被侍卫守护着的秀女们徐徐而出。
“宁儿!”第一眼就瞧见女儿,安怡连声喊她,急急忙忙就往前奔。
站在宫门前,刚跟凤安兮告了别,看着她们堂姐妹三个上了凤家马车,还顺便被凤渺冷眼鄙夷过后,凤宁兮转头就瞧见安怡满面激动的跑过来,还跌跌撞撞的,赶紧接手扶住她,笑着道:“娘,快别急,你慢慢走……”
她说着,又摊了摊手,歪头道:“您啊,不用担心我,你看看,我这个儿好着呢,在宫里住了一个来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养胖了不少,一点儿罪没受,有越叔叔的好友照看着,也没人敢欺负我!”
知道安怡最担心什么,她连忙声声保证,又转着身子让安怡看她……
在储秀宫活活宅了一个月,憨吃傻睡,凤宁兮确实胖了不少。
起码得有十斤!!
说真的,如果不是凤宁兮身形一惯轻减,比同龄人瘦弱许多,今番这么长肉,一月胖十斤……她约莫都得炸了!!
长肉啊,一个月十斤啊,何等恐怖。
“到是宫里会养人,洛阳水土也好,原在北地的时候,无论怎么进补,你瞧起来都显得孱弱,如今到养回来些,脸上都有肉了!”安怡惊喜着伸出手,掐了掐女儿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
凤宁兮:脸上有肉什么的……娘,你能不伤害我吗?
“……这身上也结实了,我捏着你的腰身,都好像快摸不着骨头了……”安怡接着道。
凤宁兮:一箭接一箭,箭箭射中膝盖,我已死,马上跪,求放过!!
然而,不管她怎么痛苦,在亲娘眼里,骨感美什么的……完全不存在呀,胖呼呼的多招人喜欢……更别说凤宁兮本来就瘦骨嶙嶙,几乎前腔贴后腔了!如今长胖了些,到显得顺眼不少,且,她本来一马平川的胸也微微有了些起伏,到是意外之喜了。
站在宫门口,母女相逢了激动会儿,凤宁兮率先冷静下来,先跟越南川了个招呼,彼此眼神会意一番。三人就上了马车。
车夫甩鞭,俊马扬蹄,一路穿大街拐小巷,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马车缓缓停在安府门口。
当然,在这‘一路’之上,安怡早就把凤宁兮在宫里这一个月的经历,包括‘谁照顾的她、每天三餐吃什么、晚上什么时辰睡、早上什么时辰醒、具体有哪个人为难过她’等等,寻问的一清二楚了。
顺便,她还怒斥了凤景兮好几句,因为……很明显,储秀宫一月游中,碍着凤宁兮的‘宅属性’,惹过她的,只有凤景兮一人罢了。
太危险了!!她娘可以去暗卫所当逼供精英了!这‘审问’讨巧,她差点把凤安兮和阿骨里的事儿说出来……凤宁兮额头一把热汗,心口‘呯呯’直跳。
在不敢跟安怡呆在一个车厢里,唯恐连‘亡国’都顺嘴‘供’出来,眼见马车一停,凤宁兮连忙掀开车帘子,跳将下来。
脚踩着实地,她一抬眼,就看见安府门口,月白长衫,紫玉腰带,扣五龙白玉冠的宋蓠。正手执一把青竹扇,仙姿渺渺的站在那里。
唇不由微微勾起,她眼角弯了弯,笑眯眯的上前,“呦,宋蓠!”她开口打招呼。
并,第一句叫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