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屋里关心客套了几句,眼见天色不早,方县丞很是识趣儿的告辞离开。
阿骨里笑着把他送到门口,转身刚要返回,外头,郎亚和乌日更相伴而更。
“怎么样?都安置好了吗?”阿骨里把人迎进来,坐到床边,低声问道。
“回少爷的话,都安排好了,属下看着他们睡下,没什么问题。”郎亚连忙回答。
“那就好,让他们注意些,咱们现在是大明人,千万别露出破绽。”阿骨里闭了闭眼,伸手揉着额角,显得有几分疲惫。
偷偷潜入大明搞事情,阿骨里只带了约莫百个侍卫,虽然个个都是金族精英吧,一路在陌生土地上小心翼翼,做为领,他还是挺累。
盐铁数量没达到预想的目标就被现这点,确实有些郁闷,可好歹还多少有所收获,不算白来一趟,像乌日更和郎亚他们就挺满足,觉得不虚此行,但阿骨里确并不甘心。
在中原逗留的时间越久,看多了这里百姓的生活,阿骨里对明朝的奢望就越大……他的子弟还在草原中挣扎度日,而中原百姓们,却大多衣食无缺。
尤其是南方繁华之所,更是让他垂涎三尺。
中原,哪怕最贫瘠的北地,最冰冷的寒州,对金族来说,都比他们原本的生活环境来得强。
现在的阿骨里,还没想过具体要做什么,没有那么大的野望想取而代之,不过,心里那股子不甘,让他在北地——差点快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依然没有选择离开,而只派了大部分侍卫护盐铁归金,而他,则带着少少不足十数的护卫留了下来。
他想去洛阳看看,想近距离观察大明皇族和官员们,哪怕这很危险,但他的野心,鼓动着他这么做。
“少爷放心,属下都仔细敲打过了,那群狼崽子,哪个敢犯错,属下就扒了他的皮!”郎亚咧着嘴,呲出一口小白牙,狰狞的狠狠看了一眼乌日更,他狞笑着。
乌.曾经因为称呼搞出事的.日更委屈的低下头,撅了撅嘴。
话说,五大三更,虎背熊腰,将近两米的高壮汉子做出这种表情……
阿骨里艰难的别过头,感觉有点辣眼睛。
“你有分寸就好了。”他闭了闭眼,把乌日更的影像从脑中删除,随后才伸指了指屋内窗前的凉塌,“在外行走不便,无需太多规矩,你们俩今日就住在那里,将就一下吧。”
“野林子光草地都睡过,有床有被褥就不错了。”郎亚嘿嘿一笑,根本不在意,上前把凉塌上的被褥团吧团吧拢起来,‘叭’一声横着躺下,占了塌上大半地方,脑袋枕在胳膊上,他笑着说,“我说少爷,您这打扮起来,还挺像大明朝那些小白脸子的,咱们跟着群娘们走儿,你别在路上迷倒几个,到时候麻烦呐!”
“那些娘们儿不都是大明皇帝老儿的吗?”他一边笑,一边调侃的打量着阿骨里。
阿骨里今年才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冷峻,猿背蜂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难得一见的英伟男子,金族生活在草原,衣着打扮偏向粗犷,大多都是狼牙兽皮之类。就算阿骨里身为族长,也没什么特别待遇。
如今来到中原,需要隐藏身份,狼牙不能带,兽皮不能穿,换上轻薄的夏裳,打扮成标准大明书生的模样……不用说,看着还挺帅的。
颜值很在水平线之上。
不过,他这种一打扮还挺小白脸的模样,像乌日更和郎亚这样铁血硬汉看着是不大顺眼,想要调侃两句,但对他在大明地面儿上行事,确实方便了不少。
最起码,露出那张脸之后,很少有人会怀疑阿骨里不是大明人。
就像泽正县的县令,就因为他大撕手的‘银钱’攻势,以远方族侄子的身份将他安插在选秀队伍里,让他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远至洛阳嘛。
圆月过半,天色黑透,劳累了一天,阿骨里一行累的臭死,彼此交谈两句,屋里就打鼾四起了。
——
转天清早,一夜好梦的凤宁兮醒转过来,洗漱一番,用过早膳,车队一行继续上路。
“嘶,咱们这边儿……这马车是不是多了的啊?”起程路上,无意抬头望了一眼后头,现队尾有几辆明显跟车队不同的马车,凤宁兮好奇的皱了皱眉。
至于她是怎么从五,六十辆马车里,现多出三辆这个问题……
呵呵,一行全是棕色的马车队中,突然多出三辆枣红的,只要不是色盲,应该都看得出来。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说是昨儿夜里有泽正县的秀女赶到驿站,今儿跟咱们一块走!”木香笑了笑,道:“咱们车队是整个北地六城百余乡镇的秀女,像附近些县镇,最后都会跟咱们并到一起,日后人数怕会更多呢!”
“多了好啊,怪热闹的!”凤宁兮点点头,满足了好奇心,便耸耸肩,没怎么在意。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少少的泽正县二,三十人里,有那位(被她脑补的)跟凤宁兮爱恨纠缠,生离死别,虐.恋深情,(真)灭大宋,立大金的少年君王。
——她听说过,但没见过,却念念不忘,做梦都能梦见的人。
什么都不知道的,是非常幸福的,且,做为走路的秀女,又受了越南川的优待,凤宁兮跟队伍里旁的秀女接触有限,北地的都没认全呢,更别说泽正县……所以,在未来的半个来月里,基本适应了路途颠波,恢复了浪劲儿……
白天赶路时在车厢里吃吃喝喝,啃几个话本儿,顺便欣赏一下祖国大好河山,还山寨出了朴克牌,跟松香木香抽抽王八,打打地主,午间陪宋蓠用膳,走走转转,偶尔‘美滋滋’,彼此培养感情,晚上或住驿站,或住帐篷,倒霉的时候还会露宿野地,不过,有宋蓠和越南川在,亏谁都亏不了她。
衣食无缺,游山玩水,还有美男和亲娘陪着,凤宁兮这一路过的真心万分美好,心情都舒畅了,所以……路有半个月的功夫,她在没想起去找凤安兮。
实在是,那天的气氛真心尴尬了些,彼此避避,等这股劲儿消下去,才好相见。
凤宁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结果,她错过了改正历史的第一个机会。
等她在见着凤安兮的时候,阿骨里已经陪在她身边儿了!!
那是洛阳行路途中,特别普通的一个下午,车队驻扎在一个名叫沐阳的小县,因为天气不好,并不准备在接着前行,凤宁兮便陪着宋蓠,两人肩并着肩,行在沐阳县的小路上。
沐阳县不过是大明版图上并不起眼儿的中等县,人员不多,占地不广,亦没什么出名的矿产物脉,普普通通一介贫地,凤宁兮和宋蓠也没指望这里有什么了不得的风景,出来转转儿,不过是两人相见面罢了。
刚相处的小情侣嘛,只要能处在一块儿,就是站在茅坑旁怕都不觉得臭,沐阳县虽然不富,但比茅坑可强多了,尤其今日,还是沐阳县一年一度的花神节,街上多是少男少女,都打扮的光鲜亮丽,髻边儿大多都簪着花儿。
街角来来往往的,还跑着许多小童,俱都捧着花蓝子四处兜售,不是什么名种,大多是乡间野花,可瞧起来也是新鲜极了。
花神节——其实就是沐阳县的特色相亲大会,只要是未婚男女,今儿都会上街转转,寻找中意‘目标’的。
宋蓠是派人打听,知道这消息了,才特意把凤宁兮约出来的。
“宁儿……”行在街道上,宋蓠唤过个卖花的女童,捡了她蓝子里开的最盛的野牡丹,亲手将其插在凤宁兮髻边儿,一双凤眸含着丝丝情意和羞涩,“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且先戴着应个景儿,日后给你买更好的。”
“这个就挺好的,颜色怪好看的。”凤宁兮眯了眯眼,抿唇一笑,她道:“只要是你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这句话一出口,宋蓠脸更红了。
论燎和不要脸,就算占着男女之别,古代小清新也比不过现代老司机。
肩并着肩行在小路上,周围都是相依相伴的少男少女,恋爱的气氛浓重,凤宁兮和宋蓠虽是相貌出众,尤其是宋蓠,但在人家小情侣眼里,基本都算无物。
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有身边人为伴,旁的算个甚啊?
没多少人注意他们,凤宁兮和宋蓠享受着少有的亲密,毕竟,凤宁兮是秀女,就算两人心里有数,早有默契,但秀女到底明面儿上是‘属于’明宗帝的,宋蓠身为皇子,多少都要注意一些,也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又有越南川打掩护,宋蓠这才敢偷偷摸摸的‘撬明宗帝墙角’,跟凤宁兮这样那样。
不错,凤宁兮和宋蓠和关系,虽然没明说,越南川多少察觉了点儿,对此,他心里确实挺不舒服的,闺女还没倒手呢,就让人给哄了,可是理智还是告诉他,对凤宁兮来说,宋蓠——堂堂宴北王,的确是个从天而降的大馅饼,过了这村没这店儿的存在,只能默认,还得帮着打掩护。
——想想都虐!!
不过,正是因为有越南川的存在,两人腻歪了半个来月,车队里愣没人现,就连安怡都只觉得女儿很忙,见天不见人影,可想而知,越南川的掩护多有力度了。
反正宋蓠是挺满意。
今儿,他们俩个独自出来,连丫鬟小厮都没带,就是怕让人瞧见。
不过,怕什么来什么,两人刚‘进’一步,手拉着手转过街角,凤宁兮一打眼儿,就瞧见了站在街边店辅旁,一抹特别熟悉的身影。
“大,大堂姐??”凤宁兮一愣,本能的抓住宋蓠的袖子就往旁边躲,“她,她,她怎么会在这儿?”咂着舌头,她咧着嘴说。
凤安兮从来都是最沉稳的性格,并不爱走动,以往在西北候府她就是出名的不交际不出门,连府里各姐妹的住处都不大来往,好端端,她怎么会出来?
“你大堂姐?凤家的人?”宋蓠被凤宁兮拉着躲进角落,侧目往前头一瞧,便挑眉问道。
早先,其实他是见过凤安兮的,当初因太子之故,凤渺和凤安兮从洛阳狼狈而归,半路车毁,还是宋蓠送他们归家……不过,那时候宋蓠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凤渺身上,没大注意凤安兮而已。
“不错,正是西北候,我大伯的独女。”凤宁兮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凤安兮突然展出一抹笑颜,那叫一个真心,而街旁店辅中,亦出一个着银灰色长袍的英武男子,手里不知拿的什么,快步凤安兮身边儿,低头——很是亲腻的说了两句,并且把手中东西塞进凤安兮怀里……
凤安兮脸色微红,却没推辞,而是牢牢将那东西抱在怀里。
随后,两人手拉着手走啦,拉着手,手……走啦???
“不是,那,那,那人是谁啊??那男的是谁??”凤宁兮吓的眉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抓着宋蓠的袖子,她把牙咬的嗄嗄直响,真心受惊了!!
“那人?嘶……我记得好像是前段时间跟着泽正县秀女们来的吧,是县官推荐护送队伍,子值跟我提过一句,好像说这人挺有才华,算是文武双全。”宋蓠眉头皱了皱眉,记得不大清楚了。
“仿佛姓古,或者是姓顾?”他补充。
姓古?姓顾?
哪个顾?哪个古?阿骨里的古的吗?
对这个名字极度敏感,凤宁兮整个人都炸毛了,哆哆嗦嗦,她眼睁睁的看着不知名古姓英俊男,一脸冷峻,但目含柔情的把她大堂姐——凤妖姬带走……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消失在拐角啦!!
简直要把她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