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蓠今年小二十岁,眼看就要及冠了,在他这个年纪,一般贵族人家的子弟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能‘悠闲’当个单身狗,不过是因为父不疼母不爱,天高皇帝远,明宗帝和李婕妤想不起他罢了。
此回选秀,为了拉巴娘家人,李婕妤想把宋蓠‘许’给李大妮儿——未果。让越靖忠釜底抽薪把李大妮儿‘坑’的到现在连床榻都起不来。但是,李大妮儿是避过去了!该成亲——宋蓠还是要成的。
明宗帝跟选秀有‘仇’,等闲四,五年不开一回,宋蓠都这个岁数了,此届不选一个……难道还要等下回?
谁知道得等到什么年月去。
且,此一次,洛阳那边儿甄选秀女们的口号,打的就是:给皇子们选妃!!宋蓠在几个以成年的皇子们中间排行最长,他不成亲,底下的皇子们怎么成?
越到哥哥前头?这不合规矩!!
避过李大妮儿,不过是避过她这人选,此届选秀,宋蓠会成亲是肯定的了。所以,王妃什么的,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自个儿先想法子妥善谋几个人选,总比被明宗帝随便指一个来得强吧?
要知道,宋蓠可不是那得宠儿的,谁知道他亲爹亲娘会给他指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
“商量?有什么可商量的?没有父皇的圣旨,我都不能轻易离开封地。此次选秀既订在七月,六月初旬洛阳那边儿才会传旨过来,沿途月余赶至洛阳……怕连秀女们的家世都来不及查清楚,婚事就被父皇母妃订下了,你我就是商量出‘天花儿’来,有什么用?”
坐在红木大案后头,宋蓠挑了挑形状好看,如墨彩淡画的眉,朱唇微勾带出一抹讽刺的笑,看了一眼额上布满薄汗的韩子值,他明显没在意这个话题,只侧过头望向安适意,启唇跟他继续方才的话题。
初春了,北地的农户们要开始春耕。做为封地之主,他要准备春耕祭典……当当吉祥物儿了。
“王爷,您别这么说嘛,您和子值虽不能亲自前往,好歹还有些钉子在,仔细查查总能筛出妥善人选,我安家在洛阳多少有点儿底子,也能相助……”安适意笑了笑,没理会宋蓠意图躲避这个话题的举动,反而转头看向韩子值,对他建议道:“还有越监军,他人脉广阔,在洛阳根深地固,如今他对咱们王府印象不错……子值还是要多注意些,加深关系,必要的时候,向他求助亦不无可行……”
“这是自然。”韩子值点了点头,迈步进了书房,转身关上房门,他行至大案前,还未等宋蓠说话,便坐到了安适意旁边儿,状似无意的问他,“我听说越监军近来跑你家跑的挺勤……结果如何了?”你姑姑真对他有意?
“家祖还不大赞同。”安适意抿唇挑眉。
意思很明显:安家除了他爷沉默着反对之外,其余人都已经被越南川‘攻略’的差不多了。
“哦?!三姑娘也赞成?”宋蓠清冷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些许好奇之意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明明记得,当初凤三姑娘对安夫人和越监军的事儿,是持不赞同亦不反对的态度,妥妥儿中间站,怎么如今安夫人刚和离……三姑娘就‘变节’了呢?
越监军手段很凌厉嘛,速度真够快哒。
“宁表妹一惯只求姑姑好。”安适意耸了耸肩,目光闪烁。
“那么说,你家怕是好事将近了!”韩子值叹了口气,无限感慨。
三人对坐在书房里,三张能让无数女子尖叫的俊脸面面相觑,沉默着……彼此互相望,书房中一片寂静。
话说——连太监都要娶老婆了,他们明明长的这么帅,身材这么好,居然还都是单身狗,这,这,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简直丧尽天良!!
“好歹王爷这回有门儿,咱们仔细些,想法子订个好的,总能……”解决一个,不至于丢脸丢的彻底,韩子值咂了咂舌,满心不是滋味。
“此事先别提了,暂且做罢。”宋蓠肃着一张脸,声音越清冷,但若细看却能瞧出他微红——仿佛白玉上抹了层胭脂的脸颊,和微微热的耳唇儿。
抿了抿唇,他不大自在的道:“选秀的事儿……如今只是外省秀女们甄选,洛阳各大贵族还未开始记名,咱们现在花心思,有些得不偿失,不如等到初选过了,人选减少些在说。”
明宗帝选秀太随性,一隔就是五,六年,每年都有明明已经记上册却过了岁数,直接出嫁的贵族女子……所以,但凡选秀开始,宗人令和吴皇后都忙的两眼黑。
就为了能将所有在选——年龄,家世都符合条件的秀女们挑出来。
五,六年轮空下的‘余量’,哪怕筛出不‘合格’的,秀女们人数依然是十分之多。初选——洛阳加外省的,按以往的经验算,起码得有两,三把人,初选刷下去一大半,次选在下一大半……最终留在皇宫的,少说也会有二百余……”
现在查,就是查两,三千人,就他们在洛阳那点儿‘根基’,累死都查不完。若在过段时间,人数减少了,总能方便点儿的。
“可是,怕时间来不及吧!”韩子值有些犹豫。
目标人数少人了,难度减弱。相反的,操作时间也少了,他们在洛阳本就没什么能耐,不小心谋算,仔细规划,一个弄不好,李大妮儿之事就会在次上演。
到底是宴北王府的未来当家主妇,他们的顶头女主子,容不得韩子值和安适意不在乎。
要知道,枕头风什么的,威力从来不小。
“你们就是现在开始准备,又有多大把握‘抢’到顶好的?能入终选的都不会差到哪儿去!更别说……”宋蓠眯了眯眼,脑海中,一抹略显削瘦,眸光烁烁含笑,带着股子神秘感觉的身影飞快闪过。
嘴角不自觉勾出抹笑意,他突然问道:“适意,此次选秀,三姑娘也要参加吧?”
“额!不错,西北候府是有名额的,他们府里这一辈儿四个姑娘都要去!”安适意一怔,随既答道,又仿佛想什么似的,“对了,王爷,前次见越监军的时候,他曾跟我提过一嘴,想送几个人去王府府学……约莫就有我宁表妹在……”
他说着,在韩子值颇有几分不解的目光中咧嘴笑道:“锦华大家名头太响亮,正值要选秀的当口,她在洛阳都有的是人追捧儿,更别说咱们北地了?”
锦华大家——就是越南川曾提起的,那位名满天下的女冠。
“哦?锦华大家?”韩子值挑了挑眉,眼珠一转儿便想明白了,颇有几分好笑之意,“真是……说来锦华大家从洛阳‘云游’出来……不就是为了躲那些蜂拥而至,不请自来的学生吗?”
“怎么都逃到北地了,还是没熬过去?这是命吗?”
“切,子值,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北地的学生……跟洛阳的学生能一样吗?洛阳贵女什么脾气?锦华大家在有声名,在她们面前亦不过区区一介女先生,身份在尊贵点儿的,都能把她看成奴仆之流,咱们北地的姑娘们呢?只要锦华大家肯教,怕会把她当祖宗捧起来吧!”
安适意耸了耸肩,很是不以为然。
两人就‘学生’两字话题,‘争论’了好一会儿,谁都没现宋蓠自安适意说了那句‘宁表妹可能也要来’之后,便陷入了深思。
两眼放空,修长手指轻抚朱唇,白皙如玉色般的面颊,微微染上一抹薄晕,就好像初晨荷叶上的露珠,在粉嫩荷花的照映下,透出那淡淡的粉,煞是动人。
“莫要急,咱们慢慢来,选秀人选问题……不着急着定论,成则成,若不成……”就在想别的办法。宋蓠轻声开口,语意竟有些飘渺。
听得他这般说,韩子值和安适意同时住了嘴,彼此对望一眼,毫不惊讶的现,对方眼中俱布满了疑惑不解之色。
话说……他们家王爷怎么突然对选秀成亲之事,如此不在意了?难道是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问题吗?
——
关于宴北王府成亲对象的讨论……凤宁兮肯定是不知道的,答应了越南川‘上学’的建议,又陪聊了好一会儿,她便施施然回府,等着好消息了。
对学规矩选秀,她是没什么兴趣,但抱大腿之流,绝对是抱早不抱晚!
所以,对越南川的回应……凤宁兮还是挺在意的。
到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许是因为家里人——除了亲爹沉默的反对之外,都不怎么干预她和越南川独处,安怡到是比在西北候府的时候开朗大胆了不少,原本那股子一直跟随着她,仿佛入骨进皮的抑郁气质几乎快要消失不见……她现在,天天早出去晚回来……
恐怕好事要近呐。
这才离了婚就要再进围墙……真是想不开!凤宁兮盘腿坐在窗台前,手里捧着碗冰酪,一边儿吃一边摇头。
口中啧啧有声。
“姑娘,夫人来了!”外头,木香快步走进来,扬声喊,凤宁兮咬着勺子一抬头,就看见安怡跟着她进来了。
“娘,您怎么来了?你不是……”早上跟越南川出去约会了吗?走的时候还说要去逛城外桃花坞,晚膳都不回来用呢?
凤宁兮抬头看了眼外屋的西洋大座钟,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呢?怎么就回来了?难不成是跟越南川闹了什么别扭?
不能啊!这段时间,只她不小心瞧见过的,这两位老房子着火中年人相处过程……越南川对她娘真心百依百顺,就差砍块板儿当神佛供起来了。
闹别扭?凤宁兮敢对天起誓,她娘就是把越南川挠成花脸猫儿,他都不带生气,反会夸她挠的对称好看,赞她审美观出色……
别嫌恶心不真实,被迫塞了那么多狗粮,她很有经验的好不好?
“这……呵呵,南川跟我说,他在乡下的侄女儿回来了,要同你一块儿进宴北王府学,你们日后要相处一阵子,且让我带你去见见她呢!”安怡笑着对女儿说,但那笑容却未入眼底,神色亦有几分郁郁。
越南川的侄女儿——就是越戚儿,是卖他当太监的亲兄嫂的女儿。
安怡这么大人了,不至于迁怒无辜的孩子,不过……想想南川这些年的痛苦经历都是因越兄越嫂所至,面对那对夫妻的孩子,她自然不会多喜欢。
“侄女儿啊?”凤宁兮微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眉头微微蹙了蹙,她垂下眼帘。话说,一直没在北地听过见过越戚儿,她还以为那位被越南川安排在洛阳了呢,没成想这时候突然出现了?还要跟她一块儿进宴北王府?
据野史记载,那位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等闲挥鞭子扬巴掌的……她的身份有碍,又不能参加选秀,学什么规矩?难道……她算是越南川压给宴北王的‘人质’吗?
侧目撇了眼安怡,想着她如果真嫁了越南川……日后恐怕要跟越戚儿长处,凤宁兮啧了两声,决定去见识见识。
“成,娘,既然越叔叔邀请了,咱们就去看看吧!”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史书上还说凤安兮是妖孽转世,媚骨天成呢?没真见着,谁知道她长了一张‘正室’脸?
抬步起身,唤松香木香给洗漱换衣裳,凤宁兮跟着一脸讪哒哒的安怡离开翠滴轩,跟钟氏通禀了一声儿,在安百年无声的‘注视’下,凤宁兮抖了抖莫名起的一身鸡皮疙瘩,跟着安怡走了。
——
坐上马车,车夫扬鞭,马蹄声‘得得’而响,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左右,监军府近在眼前,马车停下,暗济率先跳了下来,自去叩门,玉碗倾身,将安怡和凤宁兮扶将下来,几人迈进监军府的门槛儿。
着门房前去禀报,暗济寻来软桥,桥夫抬着两人进了内院,小半刻钟的功夫便进了花园,两人下轿,沿着小路往前走,几步功夫,刚瞧见远处隐隐约约跑过来的身影儿……
仿佛是越南川。只还未等靠近招呼,骤然间,假山旁传来了一道尖厉的女声,“狗奴才,你要做甚?敢不听话,姑奶奶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