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贝姨娘平安生产,四房终于有了可传承家业的男丁,西北候府的第三代男娃儿也上升成了三个,雪香里几乎都轰动啦,嬷嬷丫鬟满院乱窜,四处道喜。凤老太太亦二话没说,从手腕上撸下串儿和田玉磨的圆珠琏子,当场就赏了贝姨娘,云她:劳苦功高。
就连凤浮这般脾性的人,都恭身凑要屏风旁,对里面半昏半醒的贝姨娘说了无数好话,还扬言雪香里下人们伺候的有功,赏三个月的月钱以做奖励。
当然,整个西北候府的奴仆们亦有一个月的喜钱,谓之‘沾沾喜事儿’。
这些银子,可不是不走的府中公帐,而是从凤浮的私房儿里拿出来的。
可想而知,总算有子承业,这对凤浮来说,是多么大的喜事儿了。
孩子被包在襁褓里,众人抱了一圈儿稀罕完了,大伙便想着要把他送进屏风后头去休息了,但才得了弟弟,凤景兮有些舍不得,便将孩子抱在怀里,到是亲相个没够……
只不过,才将出生的孩子,骨头软身子轻,还是得仔细将养着才行。要知道,这个时代,婴孩的夭折率可是高的吓人,哪怕西北候府大家大户,亦得小心着才成。
不过,那孩子——凤老太太给起了个小名儿,叫迟宝儿,意思是哪怕来迟了,亦是凤家的宝贝儿——凤宁兮到也借着大伙儿抱着传递的功夫瞧了两眼,虽是早产的,瞧着到也健康,红红胖胖的,跟水萝卜一样,相貌上头,眉眼间能瞧出有几分像凤浮,脸型则随了贝姨娘,最有趣儿的是……
他的嘴角弧度,薄薄天生含笑模样,竟有点子像凤宁兮。
“他是你亲弟弟,像你不是正常的很。”难得的,凤老太太不气不恼,满面慈爱笑意的对她说。
到让凤宁兮心里有些不舒坦了!
毕竟,日后她要干的事儿,说真的,就算没对迟宝儿有何不利,但到底亦算是算计了他……迟宝儿才是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儿,不管贝姨娘做了什么,凤家如何可恶,都还算不到他身上。
而她,却要利用这孩子,达到目地。
“哦!?弟弟啊!”凤宁兮侧目瞧了迟宝儿两眼,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声。
“三姐姐,这是我的弟弟,跟我一母同生的!”一旁,因才被怼了,又被凤老太太斥责罚了月俸的凤景兮突然扬唇,恶劣的笑了笑,一脸得意的模样,她将迟宝儿递给奶娘,仿佛无意,亦仿佛刻意的道:“赶紧的,把宝儿送回我姨娘那边儿,他还小,可轻不得什么风雨,不像我姨娘似的,经得起那莫名其妙的一摔……”
意有所指的,凤景兮还是把贝姨娘摔倒的事儿提了起来,不过,想来是受了方才的教训,她到在不敢‘我娘,我娘’的喊,而是规规矩矩喊‘姨娘’了!
“哎,四姑娘,奴婢这就带着小少爷回去。”被凤家特聘的奶娘万般不敢沾染,主家姐儿之间这等争风的事儿,她不过是贫民百姓出身,来当奶娘亦只是想挣口饭吃,便连忙从凤景兮怀中抱过迟宝儿,急脚猫似的一纵身,便快步回到了屏风后头,在没动静了。
“你到小心些啊,你当我们宝儿是你田间地头的孩子呢!”凤景兮急慌慌的高声斥了一句,听得屏风里头奶娘小心翼翼的告罪,这才回转头来,貌似带着歉意,实则炫耀的道:“三姐姐你别怪我,这不,咱们四房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男丁……”
“爹爹疼爱咱们,但咱们姐俩儿到底是女娃娃,还是要嫁出去的,日后四房的家业,爹爹和母亲的百年身后,还有咱们姐俩儿的日后……都还要弟弟照看呢!”
她笑着,一脸的不怀好意,上下打量着凤宁兮,嘴角扯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很是‘真诚’的道:“三姐姐,你且放心,宝儿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待她长大了以后,一定会很‘尊敬’你这嫡姐,日后也会‘孝顺’母亲的!”
她一字一顿的说着,语气中几乎盈满了不可言说的恶意。
虽然听她话音儿,那明面上的意思,似乎很是不错,又是尊敬,又是孝顺,只是,在雪香里的在场众人中,莫说凤宁兮了,怕除了刚出生的迟宝儿之外,旁人都能领会出凤景兮语中的真正涵意。
这是觉得她们庶脉一系有了男丁,从此有靠,占尽上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耀舞扬威起来了?凤宁兮抿了抿嘴角,有些不以为然。
不错,贝姨娘生了迟宝儿,四房唯一的男丁,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说是在嫡庶之战中占了上风,但是……那又怎么样?
迟宝儿才多大点儿?才出生的孩子罢了,长不长的成都两说,有多少人家的孩子,养到八,九岁上头,都能打猫追狗了,亦还因为一点小病小痛就夭折了,更别说月科儿里的娃娃了!
就算是西北候府的门地,精雕细养,都不敢保证能将他养成,更别说……凤景兮这么嚣张,刚得了弟弟就想‘崛起’,想压嫡脉一头,她不怕把安怡,或者说凤宁兮给刺激黑化了?
一个小娃娃罢了,窗户纸上漏点小缝儿,被子略盖的薄一点儿,甚至,不说别的,就是在奶娘身上使点小手段,就够迟宝儿喝一壶,甚至白白丧了一条小命的了。
真真的儿——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儿!
凤宁兮的表情略带着一丝嘲讽,显然是看不上凤景兮这般模样,但屋中,不管是凤老太太还是凤浮,却都没表现出任何不对,且,就连方才院中,凤景兮管贝姨娘称‘母’的错处都岔过去了,也不言前段日子商量的要将贝姨娘的孩子抱给安怡养的事儿……
甚至,她们对凤景兮那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威胁’的话,半点反应都没有,还口口声声的称赞她‘孝顺’,迟宝儿‘乖巧’。
直把个凤宁兮看的心都是凉哒!!
得亏啊,她这是决定要让安怡和离,她自己也随娘改嫁了,要不然,就凭安怡那下不去手,黑不下心的性子,日后说不得还真要落在贝姨娘和迟宝儿手里。
那不得把命都搭上啊!!
万分感慨一番,凤宁兮到真不耐烦在雪香里挨人白眼儿了,反正尘埃落定,是男是女……她连鸡鸡都看见了,到不碍什么旁的,直接跟凤老太太回禀一声儿,她要回怡然阁给亲娘‘道喜’……凤老太太便非常豪爽的赞同了!!
呵呵,人家一家好几口,祖孙三代和乐美满,大概也不想让她这个流着商户的血的‘外人’搅局吧!
耸了耸肩,凤宁兮带着暗济和木香,甩袖离开了雪香里。
直奔怡然阁而去!!
——
怡然阁中,安怡正盘腿坐在贵妃塌上,一边吃干果,一边跟安嬷嬷说话儿。
“夫人,您真不去雪香里瞧瞧?”安嬷嬷坐在她身边儿,拿着美人锤帮她锤腿,面上带着几分犹豫。
贝姨娘生了男孩儿,前脚雪香里那边儿生出来,后脚怡然阁就得了消息,到底那么多银子喂出来的仆从们,不是半点用没有的。
传消息什么的,速度还是很够。
安怡身为四房主母,孩子的嫡母——贝姨娘生孩子的时候,按理她该去守着,毕竟,不管是凤老太太还是凤浮都亲自过去了,就算生孩子时……她没得着消息,这会儿娃娃都出生了,安怡也该去看看。
这不,安嬷嬷这且劝她呢,“夫人,就算心里不愿意……您到底是那孩子的嫡母,就瞧着咱们四爷这些年的模样……估计贝姨娘那孩子,就是咱们这一脉唯一的男嗣了,您心里在难受,为了将来,好歹大面儿上过的去吧……”
“您想想,您膝下只有三姑娘一个孩子,她个姑娘家,日后出了门子,有婆家还得兄弟给撑腰呢!”安嬷嬷搭拉着眉眼,苦口婆心。
说句从心窝儿里往外翻的话,安嬷嬷对贝姨娘那一脉,简直是恨透了!!就连刚出生的迟宝儿的,她也没少在背后诅咒‘生不出,是女娃儿’之类的话,不过如今,人家贝姨娘肚皮争气,九月摔个四脚朝天还能产出健康的男娃儿,安嬷嬷也是无奈极了。
形式比人强,人家生了儿子,就是四房的‘功臣’,就是‘祖宗’,自家夫人就算心里在不愿意,也得过去看看,夸夸大人,抱抱孩子……
谁让自家夫人是那不得宠的正房,是膝下没有男嗣的嫡母呢?
没办法,腰杆子不硬啊!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就是去了,除了撒钱之外,又有什么用?”安怡斜斜的靠在贵妃塌上,看着手中的干果,不知想了什么,徐徐叹了口气,她幽幽的道:“在说了,我就算巴巴儿赶过去,人家也未必欢迎我,说不得瞧着我还要防些什么?”
“你没听喜归说吗?雪香里那边儿……贝姨娘摔倒至早产的‘罪魁祸’还没寻到呢?我这嫌疑人何苦自动找上门儿,自找没趣儿呢!”她耸了耸肩,扯着嘴角笑着。
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更多的却是坦然。
不管是越南川的回归相见,这是几次回安家的温馨之感,甚至是女儿宁兮越坚韧,体贴关切她这亲娘……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安怡的处事态度慢慢转变起来。
旁的不说,以往待西北候府众人,安怡就算心里在不耐烦,但大面儿规矩上,她却从来不出错,甚至一般人还要谨慎一些,就怕旁人说她一句‘商户之女’,连累娘家和女儿,但如今……
许是伤透了心,总算看透了,安怡的态度到是洒脱了不少。
“不去了,她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她低笑一声,瞧着一脸不赞同,还想劝她的安嬷嬷,安怡无奈的道:“嬷嬷,这么多年了,我不是没给过贝姨娘面子,没抬举过她?可是,我在抬举有什么用?人家想要的是我的位置!!”
“这是根本矛盾,无法解决,我就是态度在好,跪在地上去求人家,让不出正室的位置……嬷嬷,示好有用吗?”安怡抬头望着安嬷嬷,苦笑道:“我去了雪香里,除了让人防贼似的防我,拿小话儿敲打着我之外,能有什么用?”
“我现在就是对贝姨娘和那孩子好上了天,嬷嬷,你真信他长大以后,会对我,对宁儿好吗?”
瞧着满面无奈的安怡,安嬷嬷瞬间哑口无言,无数劝解的话生生憋回腹中,她几乎在不忍心说什么!!
是啊,这么些年来,自家夫人都已经退到墙角儿了,人家又何曾领过情呢!
如今,雪香里那边儿生了男娃娃,怕是会更加嚣张,自家夫人就算去了,也不过是吃白眼子外带送银子的下场……
安嬷嬷忍不住就想老泪横纵,心里万分的不愿,但嘴上,却终归还是要劝!!
到底,膝下没个男嗣,这是安怡不可避免的硬伤,就算她去雪香里碰的满头伤,那男娃娃长大了也未必会孝顺安怡……但,万一呢?
万一那是个好孩子呢!
安嬷嬷抿着唇,艰难的想要开口说话,但还未她吐出音儿来,外间盼乐突然掀门帘子进来,口称,“夫人,姑娘来了,说要见您呢!”
“哦!?宁儿来了,快让她进来!”安怡忙笑着道。
一旁,安嬷嬷也闭上了嘴。
“哎,奴婢遵命!”盼乐扬声应着,转身掀帘子离开,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带着凤宁兮和木香进来了。
“我的天爷,累死我了!!”一进门,凤宁兮二话没说,几步上前蹬掉了鞋,抬脚就上了贵妃塌,小脸儿上满是阴沉和怒气,她‘愤愤’的道:“娘,可气死我了,今儿贝姨娘不是生孩子吗?我正巧路过雪香里,又遇上了祖母,便想着跟进去瞧瞧,谁知道被人歪派了一身不说,还让人给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