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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看书 > 都市言情 > 降物 > 25.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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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茶从天而降, 被绑在银勺子上的董友军就像一条毛毛虫那样,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茶水还是烫的, 他的皮肤被烫红了, 开始大声惨叫,但是水流封锁了叫声, 呆在桌子下的几人根本听不见;而张开嘴巴叫喊的董友军更被水灌入口中,重重呛咳起来。

呛咳也并不是结局, 如同洪流的水柱将他包裹,他很快感觉缺氧,缺氧让他的挣扎霎时攀上高峰,连带着紧连身体的银勺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但一切都没有用处,水依旧稳稳地从天降下, 董友军脸色涨得通红,眼睛也开始出现红丝……

水壶空了。

人偶将水壶放下。

从窒息之中捡回一条命, 银勺上的董友军半个身体没在茶杯的茶水中,他抽搐着, 破风箱般剧烈地喘息着,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疼痛。

没等他彻底平静下来, 人偶又拿起了薰衣草。

这束薰衣草不像众人之前看着的那样矮小, 它有正常花束的高度,拿在人偶手中刚刚好。

人偶拿起花, 看着董友军, 它再说:

“你, 该死。”

声音落下,薰衣草也落下。

紫色的花劈头盖脸地打在董友军身上,杯子和银勺随花起舞似当当作响,花枝挥舞之间,还有紫色簌簌落下,真像下了场浪漫的紫色花雨。

但是银勺上边,董友军衣服被抽破了,脸被抽肿了,他的身体也流血了,他的嘶叫从一开始的高亢变成现在的低微。

这一幕幕……真是好笑之中带着些许恐怖。

岁闻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要叫停人偶,可是不能说话,只好让旧书一路飞到人偶身旁,显示句子:

“娜娜,你先停下。”

“娜娜,我们说说话,你别再打董友军了。

“娜娜,你先放了床上的那两个人,你的主人肯定也想和你说话。

“娜娜,我相信这次的事情之后,董友军再也不敢做什么了。”

但是没有用,无论旧书显示什么样的字,坐在桌子旁的人偶动也不动,专注地对董友军执行惩罚。

董友军的挣扎渐渐微弱了,倒是床上的挣扎越来越强,都引得精致小床出“咔咔”的声音。

正急切间,一枚石头突然掠过岁闻脸颊,飞上天空,砸到人偶身上。

用花枝抽董友军的人偶停下手,冰蓝的眼珠徐徐转过眼眶,看向他们。

几人立刻站定,齐齐看向人偶。

人偶与几人对视一会,又转回眼珠,继续打董友军。

刚才拣起石头的陈兮兮一看不行,又开始丢石头吸引人偶的注意。

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

岁闻也开始学陈兮兮的方式,随手抓了东西就朝人偶丢去。

草屑、石头、巨大的昆虫,地上有的一切东西都飞向人偶。

人偶不为所动,这些如同挠痒痒似的攻击对它没有照成任何影响。

直至某粒石子飞得太高,越过了它,掉落在靠近精致小床位置的桌面上,坐着的它才突然怒,挥手向下!

天空骤然变暗。

巨大的人偶有巨大的手掌。

巨大的手掌落下来的时候,像是一座大山从天而降!

人偶的巨手比他们此刻的半个身体还要大,直面从天而降的巨手,没有人想要力敌,他们一哄而散。

可布偶的小短腿跑得太慢,扭身没有两步,巨手落到地面,大地震颤,树折草摧,劲风席卷,奔跑中的众人齐齐跌了跟头。

岁闻的运气最不好,其余人都是被地动和劲风带倒的,就只有他,结结实实被人偶的手指扫到,当场跟丢了线头的风筝似的,腾云驾雾,飞出老远,重重落地。

疼倒不是很疼……

就是非常晕乎。

岁闻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他正晃着脑袋想要削减些晕眩感,背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来,将他拖进伫立在草场上的小屋。

岁闻吓了一跳,还没反应,就见一个草帽出现眼前。

刚才冒险拖人的,正是费羽!

费羽费力地把岁闻拖了进来后,岁闻也彻底摆脱晕眩状态了。

他立刻爬起,和费羽一起藏在玩偶小楼一层的大柱子后边,朝外看去。

外边的草坪上,人偶娜娜似乎还没有消去怒火,它踏着大步,弯着腰,张开手,正追着抓捕一个粉色的布偶。

尽管粉色布偶灵活异常,上蹿下跳,旁边还有只黑鸟拿着筷子时不时骚乱阻止,它和娜娜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只要再来一次,她就要被娜娜抓住了。

关键时刻,一个音乐盒从玩偶小楼中飞出来,砸中了娜娜的脸颊。

随即音乐盒掉落在地,盒子散开,露出里头绕着圆盘跳舞的芭蕾舞者。

悠扬的音乐开了个头,就因为不知道哪里的零件损坏,卡顿起来;漂亮的芭蕾舞公主还没有转上半圈,就孤零零停在水晶似的盘子一角,不再动了。

娜娜低头看了音乐盒一眼。

它生气了。

它丢下陈兮兮,转个方向,朝玩偶小屋伸手。

巨大的手探入小屋之中,插裂墙体,弄碎窗框,簌簌粉尘,掉落砖块,全都不要钱般从天空掉下来。

藏在柱子之后的岁闻和费羽抬头看了一眼就在自己头顶一公分处的大手,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刚插入墙体的大手又动了动。

“哔剥哔剥——”

蛛网一瞬密布两人的视野。

两人冷汗淋漓。

毫无疑问,再不赶紧逃出这里,他们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活埋废墟。

过去从来不知道,巨人是这么的可怕……

千钧一,岁闻伸手往口袋一摸,摸出了红绿灯卡牌。

他的灵力冲入卡牌,红绿灯和轿车一同出现在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连串的纸张翻页声。

粉红色的旧书在天空中扑腾飞舞,岁闻操纵着旧书飞到陈兮兮身前,并显示:“快上车!”

正奋力向前的陈兮兮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多了一辆儿童车大小的黑色轿车。这个大小的车子和娜娜一比当然不值一提,但正符合他们此刻的体型。

大喜之下,陈兮兮向旁一扑,立刻拉扯车门把手。

结果一拉没拉开,再拉还是没拉开。

车门锁上了!

陈兮兮险些气昏厥。

开不了车门怎么上车?!

这时旧书又显示:“爬上车顶,抓着车顶走!”

陈兮兮瞬间麻爪:“臣妾做不到……”

但没等岁闻再度回复,刚写完这一行字的她牙一咬,心一横,瞬间爬上车顶,扒着车顶缝趴好,她趴好的下个瞬间,车子腾飞起来。

黑色轿车轻捷灵巧,咻地绕过站在小屋之前的娜娜,飞到小屋的角落,稍稍停顿。

下一刻,藏在角落的岁闻和费羽跑了出来,两人依葫芦画瓢上了车顶,还没抓稳,就和娜娜对上了视线。

娜娜站了起来。

她抬起了脚,脚底对准黑色轿车。

可这一次,黑色轿车迅疾如同闪电,赶在娜娜的大脚彻底落下来之前,一溜跑了。

劲风扑面,趴在车子的三人尽力将身体紧贴车顶,只怕一不小心,就被飓风刮走。

这时,陈兮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在书上写道:“等等,岁闻弟弟呢……”

下一瞬,旧书显示文字,岁闻回答:“上面。”

扑扇翅膀的声音同时从上空传来。

费羽和陈兮兮抬头看去。

只见黑鸟嘴叼筷子,扑扇翅膀,一路追着飞了过来。

费羽陈兮兮一阵惊叹,也不知是这只胖墩墩的鸟真的能飞,还是惊叹这时候时千饮也不忘记他的筷子,宁愿用嘴叼着也要带走。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呼啸,追不上他们的娜娜直接拔了根小屋的柱子,朝他们丢过来,正正砸在半空中飞行的时千饮身上!

两者相撞。

时千饮一下从空中坠落,车顶上的岁闻连忙伸手,捞住歪歪斜斜的黑鸟,将其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下,牢牢抱住,再驱动轿车,飞驰逃走。

“呜——”

呼呼的风响起怪声,红绿灯始终悬浮轿车前方三步,三色灯中,红灯直亮,为众人保驾护航,逃离战场。

***

黑色小车驰骋半空之中,在草地上慌不择路地飞了好一会,等到身后紧追不放的脚步声渐渐变远,岁闻才指挥着小车冲入附近的建筑群中,挑准了一个四面都是建筑、半空用长绳子挂着花花绿绿小彩旗的花园,降落车子。

时千饮最先从岁闻怀中挣扎了出来,他扇扇翅膀,落在地上,大概因为战斗失利,有点无法面对众人,索性先行一步,随意挑了个房间走进去。

剩下三人也没有异议,跟着时千饮进入房间。

这似乎是一间起居室,起居室整体粉白,靠墙的柜子上满是书籍,床铺上有很多小娃娃,桌子靠窗放置,微风将白窗帘吹起,阳光就透过缝隙,洒在桌面。

这间很温馨的房间之内,三人瘫坐,一鸟独立。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之后,费羽招来书本,在书上写字:“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岁闻正想回答,陈兮兮抢先一步,她夺走了书,在上面写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打赢娃娃,再从这里离开了,是吧?岁闻,岁闻弟弟。”

……你是真的聪明。

岁闻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陈兮兮又写:“所以现阶段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打赢娃娃。说起这个,岁闻,车子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岁闻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了。他表示:“这是我进来时候捡到的道具,一共三张,一张是旧书,一张是车子,还有一张……”

陈兮兮精神了:“还有一张是什么?”

待会众人还要一起对付人偶,瞒是瞒不过的,岁闻很大方地将第三张卡牌召唤了出来,一面迷你栏杆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前两样好说,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费羽和陈兮兮迷惘地对视一眼,陈兮兮挥自己大胆无畏的精神,伸手碰了一下栏杆。

没有反应。

陈兮兮刚还失望,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在她脚下,她失足掉落。

还好旁边呆着个时刻警惕的费羽。费羽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岁闻也赶紧操纵栏杆,将裂缝闭合。

岁闻歉意道:“不好意思,它脾气不是很好。”

陈兮兮重新站稳了。她并不生气,还稀罕地绕了栏杆一圈:“感觉这是个很厉害的道具。岁闻弟弟手中的筷子也是在这里捡到的吗?那根筷子很锋利,我刚才看见他用筷子在人偶手上留下划痕了。”

费羽插话:“其实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又不是在玩吃鸡游戏,还落地捡个东西来战斗。在它创造的世界里,它为什么要留给我们能够伤害到它的东西?”

岁闻:“……”

这……他能怎么回答。

一个谎言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的。

陈兮兮托着腮:“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里有剪刀吧?你没事会觉得剪刀能够伤害你吗?”

这个例子举得好,费羽一下无言以对了。

就在房间稍稍安静的当口,一只黑色翅膀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只黑色翅膀写道:“你们看。”

众人顺着黑翅膀看去,看见了一本大本子躺在桌子上。

此刻,这本本子被翻了开来,一张张照片出现在众人眼中。

岁闻走上前一看,看见这样一张照片:

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高举着双手,她眼睛黑而明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小脸红扑扑。她的背后,有个大大的玻璃橱窗,玻璃橱窗里放满了各色各样的精致人偶。其中还有一个空缺位置,那个空缺位置,是……

是娜娜吗?

这是董深妈妈和娜娜的最初见面,董深妈妈在一众人偶之中挑中了娜娜,并将娜娜举了起来。

岁闻逡巡着照片,于心中暗忖,随即再往下看。

第二张照片里,小女孩在室内玩着玩偶小屋,地上散落着厨房小道具。

第三张照片,小女孩在树下游玩,树下铺了个小毯子,毯子上同样有很多娃娃的玩具。

第四张照片,小女孩趴在床上,床上有很多娃娃的衣服,她的双手正在编着条金色的小辫子。

岁闻很快意识到了。

这是人偶娜娜眼中的幸福世界,也是董深妈妈的成长历程。

可是幸福终止于相册的二分之一处。

这个时间里,董深妈妈结了婚,生下了孩子,孩子一路上了初中,董友军也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明快灿烂的照片的变了样,变得晦暗,阴森。

照片里,董友军从责骂到推搡再到殴打,而妻子总浑若无事地掩盖着一切,于是照片也从黄昏的色调变成夜晚的色调,再到鲜血淋淋。

无声的照片不能照入人的内心,将他们内心的话语显现出来,它只能照下真实生的这一切。

最后的最后,照片结束。

它眼里的世界,定格在卧室里的那一滴眼泪上。

主人哭了。

几人把一整本相册看完了。

他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陈兮兮最先表态:“董友军不是东西,我们干脆别救人了吧。反正看样子,娜娜也只针对董友军而已。”

费羽在旁边吐槽一句:“我记得你的物理成绩不怎么样的,你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陈兮兮:“切,我这是雷达准确,就不认真听人品不行的老师的课。”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两句,突然将目光转向一直没说话的岁闻身上。

费羽:“岁闻,你怎么看?”

岁闻托着下巴,旧书显示他的想法:“董深和他的妈妈还在娜娜那边,我们先要把他们带出来。董深的妈妈,真的愿意让娜娜把董友军杀掉吗?董深又是怎么想的呢?”

两人:“……”

陈兮兮长叹一口气,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来去。

费羽纳闷:“你干什么?”

陈兮兮摸出东西来了!

她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手掌上拿了个像BB机一样的东西。

陈兮兮解释:“这是我的手机,我想试试看还能不能用,能不能把这些照片都照了带出去,好歹也是董友军家暴的证据呢……”

写着,她将手机对准照片,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按下面板上的各种按键。

“咔嚓咔嚓”的声音之中。

风再度吹起窗帘,白色窗帘上下起伏,岁闻透过窗户,看见了挂在庭院之中的彩色旗子。

费羽和陈兮兮因为照片摇摆不定,岁闻却不动摇。

对他而言,人偶娜娜是一定要处理的,至少,要将力量从对方体内收回。

从乘坐轿车逃离娜娜开始,他就在思考要怎么对付这个“巨人”。

现在,他看着这些挂在天空的旗子,脑海之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人偶的耐性是很好的。

赶走了骚扰者,娜娜重新坐回位置上,继续处理被绑在银勺上的董友军。

爆的人偶将房间里的所有人带入自己的世界。

岁闻几人变成了玩偶,可是董深一家却还维持着自己本来的模样,只是变小了许多。

娜娜将勺子从茶杯里拿了起来。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的董友军惊恐地现,娜娜一路将勺子拿离桌面,拿到草地上方,他意识到这个巨大的人偶想干什么了。

他在勺子上抖得像是枝头的落叶。

他瑟瑟哀求:“不,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我,我会改的,我不再欺负你的主人了。老婆,老婆快救我——”

“娜娜……不要这样……”

低低的呼喊同时从床铺的位置传来,董深妈妈开了口。

但是娜娜置若罔闻。

它对董友军说:“我,每一天,都在心里,想要阻止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改变。”

它松开了手。

董友军从桌子的高度直直掉落,掉到草地上。

哀嚎猛然响起,又猛然降落。

掉落在地的董友军感觉自己整个都碎了。

他的每一根骨头都摔成数节,每一块内脏都摔成碎块,他瘫在地上,感觉自己从此都爬不起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又被人提了起来。

娜娜再度将董友军提到桌子的高度,再度放手。

董友军又一次摔到地上。

刚才麻木的神经经受了又一次的痛苦,痛苦叠加痛苦,如同锯齿,按在神经上方,慢条斯理地来回切割。

接着,他被第三次提了起来。

这一次,只看见高高的地面,董友军已经崩溃。

他的神经绷断了,他开始大喊大叫,撕破了嗓子,叫出了血来,也没有停止,这无穷无尽没有终点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彻底疯了。

这时,远处突然亮起红灯,浅浅的红色通道之中,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冲向娜娜!

如同离去时候一样,三人一鸟同时趴在车子的顶端;但是又和离去时候不同,当车子将要靠近娜娜的时候,两人一鸟一同从车上跳下,岁闻手中还拉扯一条绳子,绳子上挂满花花绿绿的棋子。

三人落地,陈兮兮盘坐车顶继续前冲。

娜娜站了起来。

当车子与娜娜只差一线的时候,一往无回的车子倏忽又绕,长长的彩旗麻绳就出现在娜娜的前方。

娜娜低头看了麻绳一眼。

它伸手去抓这条绳子,还没抓到绳子,一抹洁白光亮突然出现眼前。

不知何时,时千饮飞上绳索。

他双足立于动荡绳索之上,身躯却没有随之动荡。他稳定半空,如履平地,慢慢将自己的长刀抽了出来。

他用刀尖,指向娜娜,睥睨四顾的眼神写满轻蔑。

眼前巨物,在他眼中,只如蝼蚁。

两方对峙。

下一瞬,大手继续按下,时千饮同时飞起,向前一斩。

银弧如银月,刀光一闪,醉人心魄。

一闪的光膜之后,娜娜向下的手猛然抬起,它的腕关节骤然出现一道白痕,正是被时千饮的刀子斩出来的。

时千饮一击建功,并不恋战,他飞速一闪,仗着灵活的身体极快地闪到娜娜的背后。

此时轿车也来到娜娜的背后,一头在岁闻手上,一头在陈兮兮手上的彩旗绳子已经绕了娜娜半圈,成为一个绳套,将娜娜套在其中。

娜娜意识到了什么。

它一下转身,想要抓陈兮兮。

但陈兮兮极其灵活,车子是她的座驾,听从她的指挥,她在战场上上下翻飞,绕了娜娜一圈又一圈。

同个时间,时千饮直面娜娜。

每当娜娜要抓到陈兮兮的时候,时千饮就会出现在它的面前。

他挥刀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挥刀,总会在娜娜的关节上的同一位置,再留一道痕迹。

娜娜手腕上的那道伤口越来越深,在不知不觉之间,这道伤口已经贯穿了它半个手腕。

它并不感觉疼痛。

但是右手的手腕,开始渐渐无法使用了。

彩旗绳索已经绕了人偶三圈,绳套越收越紧,娜娜可以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拉扯绳索所需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它不耐烦了,无视面前的时千饮,再度向飞行的陈兮兮伸出手去。

陈兮兮集中精神,操纵车子,千钧一闪过人偶的右手。

可这只是人偶的诡计。

在娜娜向陈兮兮伸出右手的时候,它同时朝岁闻伸出左手。

巨大的身体向前倾斜,一刹那就将绕在身前的绳索齐齐扯动,它拖着四处乱飞的陈兮兮,冲向了站在草地上的岁闻。

只一个眨眼,它的手掌已经出现在岁闻身畔。

它五指合拢,就要将扯着线头另一端的小虫子抓入手掌。

就是这个时候!

岁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在了草地上。

他摸出了自己一直扣在手中但始终没有使用的卡牌。

他之所以牵着绳索的一头,大大咧咧站在没有遮蔽的草地一角,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偶以为自己声东击西,全神贯注想要抓住岁闻的那一刻,不可避免的倏忽关注自己身体的其他位置。

这也是岁闻使用最后一张栏杆卡牌的最佳时机!

栏杆被召唤出来。

栏杆出现草地之上,裂缝出现人偶足下。

站在地面的一只脚霎时陷入裂缝之中,娜娜顿时一歪,倒向地面。但是它的手掌已经彻底按下,正继续抓向岁闻。

岁闻闭上眼睛,等待大手的降临。

关键时刻,眼前黑影一闪。

胖嘟嘟的黑鸟闪身于岁闻身前,还拿着那柄极细极细的刀。

他毫不犹豫将岁闻挡在身后,先挥刀一砍,打歪人偶的大手,接着振翅而起,持刀冲向人偶的眼睛!

娜娜收回了手,一把将时千饮打开。

时千饮从天空掉落地面,在草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被岁闻一把抓住。

他一手抓着时千饮,一手抓着绳索,同样向旁一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已经完全稳不住中心的娜娜,更扯进最后的绳索,为对方的倒下再添一分力量。

随后,只听“轰然”一声,脚被卡在裂缝之中的人偶被彩旗绳索紧紧束缚,如山似倒在了地面。

烟尘四合。

娜娜被绳索绑于地面,彻底动弹不了了。

战斗的三人气喘吁吁,他们原地休息了一下,才从四处走向娜娜。

旧书又出来了。

陈兮兮在书上写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迟疑了下,“是不是要把它彻底杀掉?”

岁闻也有点犯难。

按照正常情况,他确实要继续操纵轿车攻击物忌,将物忌彻底打残之后再降服它们。

但是这个人偶和别的物忌不太一样,总是不太下得去手……

空气一时有点沉默。

旧书张张合合,纸页洁白,没有出现岁闻的一点回复。

这时候,时千饮又站了出来。

刚才的一场战斗让他消耗不小,浑身羽毛都湿哒哒的。

他从地上站起来,拿着刀,一路走到旧书旁边,用翅膀在旧书上写道:“行了,你做不了的事情我来做。”

写完这一行字,他继续向前,来到了娜娜跟前。

他冷酷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娜娜的脖子——

正当此时,“砰”的一声,身后传来一声物体落到的闷响。

几人齐齐向身后看去,看见从桌面费羽掉在了地上,他的旁边,董深和董深妈妈也一同出现。

刚才的战斗之中,无论鼓起几遍勇气,还是没勇气冲上去的费羽不浪费时间,换了个战场。

众人战斗的时候,他反向努力,辛辛苦苦爬上桌子,解开了董深和董深妈妈的束缚,现在终于带着两人来到现场。

董深刚一落地就向众人奔跑。

但才跑两步,他突然停下。

他看看众人,又看看身后。

他的身后,董友军还被绑在银勺子上,哀哀痛呼。

对于现在的其他人而言,董友军只是个家暴妻子的男人,但对于他而言,董友军除了殴打他妈妈之外,还是他的爸爸。

他向前走了一步,忍不住向后一步。

刚才向后一步,又往前看。

娜娜被有形的绳索束缚在地面,而他也被束缚,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于当场。

他没有再迈步。

他站在原地,慢慢抱头蹲下。

他谁也没看,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随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了现场。

布偶不能说话,可董友军一家都是人,于是董友军哭嚎,董深哽咽。

他说:“这……这他妈……是个什么事啊。”

“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妈妈,你这样做,是为了我吗。”

“可你这样做,我更痛苦,妈,我真的很痛苦……”

董深妈妈蹲了下来。她无声地抱住了儿子。

痛苦正在她心中翻涌,她用力地抱住儿子,不敢说话,害怕一说话就会哭出声来。

在今天之前,谁来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都会回答,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更加清楚的明白。

她为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始终不敢改变的,怯弱的自己……

女人身体上的颤抖慢慢平复了。

她低下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随后站起来,走向娜娜。

当女人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娜娜的视线就停在她的身上。

她一路走到娜娜身前,跪坐下来,用手碰娜娜的脸。

她温柔说:“娜娜,这样就够了,我明白了。出去以后,我就和董友军离婚,我不会再让他伤害我了,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我了。”

“谢谢你,娜娜。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勇气。”

她弯下腰,亲了娜娜。

娜娜一直看着女人。

这时,它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笑嘻嘻苹果脸,将它从无数同伴之中挑选出来带回家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她牵起它的手。

它也牵起她的手。

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它会一直保护她。

它抬了抬手,手掌虚虚碰了女人一下。

它的身体同时虚化,一寸寸化为黑雾。

玩偶世界,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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