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怀悲伤中回到鹿城。
几天后,滨河公安分局已停职的局长李伟遭枪杀。作为出现在现场的唯一证人,陈晓被列为重大嫌疑人。
在那之前,经过冉静耐心照顾和精心调养,陈晓身体恢复很快。经历组织调查,深山与毒贩枪战等事情,陈晓成熟很多,也看淡很多,不再急于对一些事情表达自己的观点。
每个人都会领悟自己的人生真谛,无论其是偏颇灰暗,还是阳光充满正能量,都是自己的心灵感悟。
残酷教训和生死经历就是陈晓悟道的钥匙。
在陈晓养伤时,平原县老王不停地往家里送各种鱼和甲鱼,给他补充营养。那些活蹦乱跳的鱼勾起陈晓钓鱼的瘾,每天有空闲就擦拭钓鱼竿,冉静就把渔具藏起来,说等你伤好后,想怎么钓都行,现在先把身体养好。
陈晓能下地走动后,冉静就去忙一个案子。陈晓在家感觉百无聊赖,而此时同学李伟正在停职期间,也是待在家里没事做。
两人通电话,李伟就来接陈晓,开陈晓的车驶向郊外,到郊外滨河边钓鱼。以前陈晓也钓鱼,但嫌愿者上钩的鱼太少,每次都忍不住和平原老王一起炸鱼,巨响过后,水花之上白花花一片,带给他无比的成就感。而且炸鱼对他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够让耳朵失聪一阵,回家后暂时不用听冉静唠叨。
经过那么多事后,陈晓已沉静下来,不再炸鱼,就算钓一天钓不上来一尾鱼也不再急躁。
快到中午时,他和李伟一无所获,李伟有些不耐烦,其实跟陈晓出来钓鱼是假,他的真实目的是想通过陈晓打听自己的事,现在海洋集团面临倒闭,他和海洋集团一向走得很近,而且上次海洋集团借他的手行贿警察局长,他迫切想知道专案组对他怎么处理。
但陈晓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从来不敢向老姨打听这些。李伟觉得从他这儿获知不了什么,失望地放下钓鱼竿,看着封闭那么久的陈晓虽然没钓到鱼,但仍然兴致盎然,也不好直接说走,就说去上游看看,陈晓说行。
李伟离开大概半个小时,陈晓听见一里以外传来两声响,凭借刑警的经验,他判断是枪声,就拄着拐杖往枪响的地方跑,顺着河滩了很远,现李伟倒在一处水草沙石上,已经死了,两枪都命中在头上。
那把枪扔在旁边,陈晓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配枪。
陈晓有个习惯,出门就会把枪放进一个小包,开车时会把这个包放在座位下面,那里被他做成了一个暗格。刑警队有好多警员都这么做,跟李伟钓鱼这次,忙着搬渔具,忘记了随身携带枪械。
看到李伟命丧河滩,陈晓迅速扔掉拐杖,扑过去捡起枪开始搜索周围。
周围的河滩上空无一人,而他的车门打开,明白被人打开过,陈晓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打电话报警,警方对现场进行勘查,虽然现一些蛛丝马迹,但没找到任何目击者。经过法医鉴定,李伟系被枪杀,枪是陈晓的枪,枪上还有陈晓新留下的指纹,他理所当然被列为嫌疑人。
李伟死后,因案子没有破获,警方无法给他的死定性,这只能算谋杀,不能算殉职。但他从警多年,也破获过不少案子,又是分局局长,警方还是给他举行了葬礼。
陈晓和李伟是同学,李伟的老婆韩雪娟和冉静也是高中同学,平时两家就来往密切。虽然陈晓有重大嫌疑,但我们都相信李伟的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理由杀李伟,既不存在灭口,两人也没有利益纠纷,相比之下,李伟正处于停职接受调查期间,前途未卜,陈晓杀他没有任何价值。
对这件事,老姨叹息很久,但最后她很镇定的私下总结——如果真是陈晓枪杀了李伟,那就是一个精神病杀了一个抑郁症患者。叹息过后说两个老警察怎么这么不省心,并说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
冉静隐隐有些担心,她不是不相信陈晓,是听了老姨的总结后觉得万一陈晓真的患了精神病也说不定。
于是,她找机会询问陈晓。
陈晓还沉浸在同学兼多年好友遇害的沉痛中,对着窗外的落日和纷纷飘落的树叶呆,他呆滞的眼神让冉静更加怀疑他的精神状况。
她问:“李伟...真的不是你开的枪?”
陈晓看着窗外呆中:“你有病。”
冉静又问:“那你的枪怎么被人拿走的,而且你是个老刑警,不可能这么不谨慎。”
陈晓仍然呆中:“你有病。”
冉静继续问:“为什么枪上有你的新鲜指纹,而没有枪手的?”
陈晓坚持呆中:“你有病。”
当陈晓瞳孔出现寒气,冉静退后三尺小声问:“我相信你,只是履行问话程序。可你为什么一副呆傻状,会不会你有病自己不知道呢?”
陈晓瞬间不呆了:“我在想凶手怎么没杀我?还有你指的是什么病?”
冉静退到门口:“你傻?杀了你谁当凶手?我指的是梦游之类的,比如看到落叶觉得那是大树的眼泪之类的病。”
陈晓扭过头来,笑了笑说:“你说凶手要是杀了我,留下李伟,会不会更好呢,他嫌疑会比我大。外界会猜测我掌握了李伟违纪证据,他要灭口。”
冉静打开门只露出半个脑袋说:“杀你有用吗?李伟是掌握了人家秘密才被灭口。而你,只会破坏人家秘密。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看见人多就想躲,看到我洗完澡就想挂起来晾干之类的状况?”
陈晓一个箭步跳过去伸手抓冉静,说:“你该吃药了。”
冉静迅速一个侧踢,陈晓就躺下了。
萌萌写完作业刚好出房间看到这一幕,大声喊:“妈妈,你有病!”
冉静去参加李伟葬礼。
葬礼上,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李伟老婆韩雪娟失去理智,大骂陈晓是杀人凶手。任凭冉静怎么解释,她都不听。韩雪娟这么多年在家做家庭主妇,没有太多判断识别能力,道听途说了很多社会上关于陈晓杀害李伟的传言,甚至有人说李伟掌握了老姨一些见不得光的违法事实,陈晓跟他起了争执,一怒枪杀李伟。
李伟这些年没少做变相受贿的事,因此,韩雪娟联想到更高级别的警察局长肯定也不会干净,就对老姨贪污违法的说法深信不疑。冉静无奈想离开葬礼现场,韩雪娟却拉着她不依不饶。冉静怒气上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两家交情就此结束。
其实老姨和专案组都猜测李伟的死一定和海洋集团有关,现在只等案件侦破的那一天,还原事情真相。
虽然李伟不是我的朋友,但他毕竟经常和陈晓走动,两人说不上是生死弟兄,但在当地警界中的关系相当密切,我心里也很难过。
几次听到冉静等人对他的死因判断,听到海洋集团我心里就会颤抖。更加担心孟醒,云南那边还是一直没有消息。生死未卜的孟醒成了我最记挂的事。
那些天,我想了很多,从一开始认识孟醒到中间生的这么多事,每次想起孟醒掉下悬崖那一刻,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声道别的话,心沉重得像压着石头。
从许愿、美羽到陈晓、孟醒和李伟,还有一些我不熟悉的人,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能让这些事做个了结。身边的人都遭遇着不幸,我却没有办法改变,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张帅、卫兵他们,就算最终他们伏法,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季节,子宣也变成我的一块心病。
我去云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子宣每天都泡在Lost plac喝酒,李商和君君劝过他多次,每次都被他大骂一顿。
在一个下雨的夜里,楚晴打来电话,说子宣喝多了在Lost plac外给她打电话,语无伦次,一会儿哀求,一会儿威胁要杀她,让我过去看看。
开车赶到梧桐广场,子宣在广场上来回奔走,手机在地上摔得粉碎,雨水也掩盖不了他身上呛人的酒气。
我走到他身边拉住他,他才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跟自己也像是对着我,他大声喊着:“我也想出人头地,一直很努力!为了做得更好,我什么都可以不顾,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过去给他打伞,他用力夺过去扔到一边大吼:“你知道吗,我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做事,怎么样你们才能满意?就连你都有资格玩她!凭什么!”
我一惊,大声回应他:“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他妈在你楼下站了一整晚,要是别人玩我老婆,我忍了!你凭什么!我他妈一直当你是兄弟!你这个畜生!”
我愣住了,冲他大喊:“你既然当我是兄弟,就应该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别跟我提兄弟!从你和楚晴那一晚开始,你就不是我兄弟!”
我再也忍不住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你清醒一点!我从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去问楚晴!”
“别提那个婊子!”子宣大吼一声跳过来,他两眼通红,扑上来就疯了一样地厮打。
我俩在雨里扭成一团,他好像拼尽全身的力气,不管不顾,只想和我拼命,摔倒又爬起来。脸上、身上不知道挨了他多少拳,我只能后退,不想还手,心里慌乱而悲伤。
在他眼里,我已经变成仇敌,我们像机械的玩偶在这个冰冷无情的世界里没完没了地厮打,他把对生活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到我身上。
最后,两个人都累了,光着上身躺倒在地,子宣躺在离我不远的草地上,大口喘着气。我淋着雨,嘴角冒着血花,但鲜血一会儿就被雨水冲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着,雨水浇得人睁不开眼睛,过去好大一会,雨越来越大,他先爬起来,光着膀子,颤颤悠悠地往前走。我坐起来,想说点什么,却被雨呛得什么也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雨幕,走向黑暗的街尾,走进黑夜,直到消失在水雾里,留下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又坑坑洼洼向远处延伸的街道。
此后,我知道,在子宣眼里我将会彻底变成陌生人。生活中,有些误会,你根本无法辩解,只能默默承受。
看着他蹒跚离开,憔悴又失落的背影,我欲哭无泪,不敢相信这是大学四年的同学,也不敢相信今晚以后,我和最好的兄弟会形同陌路,分道扬镳,只因为一个伤痛的误会。
突然迷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强多久。
站在雨里淋了半天,踉跄着走进Lost plac,还好这晚李商和君君都不在。我的狼狈相引来所有客人的侧目。
酒精确实能麻醉一切,甚至能让经历痛苦的人短暂失忆,不是因为酒精神奇,而是酒醉后被烧昏了头脑,失去思考能力,不用再去想烦心的事。
喝到大醉,外面雨已经停了,天空低沉充满未知。独自在街道上漫无目地得走了很久,悲伤的太久,心里涌起一种类似精神错乱的情绪,我看到的世界都已经变形,街道上的人和事物都隐藏着一个又一个不堪的苦痛。
经过一个部队大院,我醉醺醺地从背后冲站岗的武警大声说:“干吗...站得这么直!”
武警两腿一哆嗦,狐疑地左右看看,没搭理我,仍旧站得很直。
这就是城市的雨后夜晚,阴凉、阴暗、阴险,总之够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