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山舞云绕,雨歇晚飞虹,风来早晴空。
这是个关于爱情和浪漫的圣地,所有山盟海誓都会在迷人景色里染上美丽色彩。
和孟醒第一次远行,对大多数情侣来说云南是神秘而令人充满幻想的地方。可对孟醒而言,这个本该美好的山乡林海却充满悲伤和黑暗。
我没有把被卫兵窥视的疑虑告诉孟醒,那天吃完东西我俩重新坐上观景车,并坐到终点站,又换乘一辆挂着五颜六色彩旗的电动脚踏车,孟醒告诉车夫去沧月崖。
这是个陌生又别致的地名,有个崖字,我猜想一定是个险要的观光之地。
脚踏车向城外行驶大概有十几公里,一座层峦叠嶂,青色浮动的大山跳跃到眼前,山谷之上,浩渺林海,水墨如画。
车夫说只能步行上山,前方,一条松林青石路若隐若现,在林木间穿梭而上。
走过一段青翠松林,一尊巨大如天神般的岩石形成一个天然拱门,在身侧立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沧月崖”三个字。
顺着弯曲的山路,跟着孟醒往上攀行,走出几里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有个独门小院坐落在山腰,院落前面是一大片山坡,抬眼望去,满眼是盛开的野花和青葱的草地。
小院门口木牌上写着“沧月阁”,阁院中房间不多,一式青砖瓦房,建筑风格独特,民族古典式木质设计,屋顶爬满青藤,青藤之间绽放着各种颜色的小花,和院子里的树木交错辉映。
这是一个童话般宁静而斑斓的世界。
院子外有条青石路,顺着青石路走到尽头,一条小河从草丛林木间欢唱,河水源头在远处高山之上,那是一口古老泉眼,千年来,一刻不停抚过山野,滋养着苍月阁近旁的一切生灵。
据说山泉汇聚的这条小河连着蝶镇,顺着河水一直走,就能走到苏静牺牲的那口同样古老的山泉旁。
这个时节,游客不多,我们挑了间带有宽大落地玻璃的青黄色琉璃瓦房住下。
那时候,太阳西斜,院外一望无际的山坡上一片金黄色,四面环山,林木葱郁,远远望去,河水绕坡而过。
走到高处,会透过云雾缭绕的山海隐约看到河岸那边的几个小村落,居民在河中央撑起一只只竹筏,竹筏来回穿梭在河流之上。黄昏晚暮,在太阳慵懒而干净的余晖映照下,勾勒出一幅生动的世外山景。
在更远的山坡下有些梯田,一些村民穿着棉布裙衣,戴着闪亮花色头饰在劳作,远处还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闻者恍如隔世,置身环境,只有在湛蓝的天空上有群鸟飞过时,才会把人拉回现实。
我和孟醒漫步在山坡上,周围景色美得难以言表,我在这个世外桃源游走,仿佛置身于我曾经为孟醒刻画的美丽梦境中。
有风吹过,周围草木起伏,一眼望去,万山舞动。沧月阁对面是那座沧月崖,孟醒说那是古代少数民族不能成眷属的情侣殉情的地方,沧月崖下是流淌千年的河水,崖下有个龙潭,传说里面有条神龙,能让善良的情人们死后在天上相会。
沧月崖还有一层意思,叫藏月崖,在夜里,月亮会从崖后慢慢升起,山崖挂在天幕上,月亮挂在它身后又大又圆,当有风吹过山海时,树荫遮蔽月华,月亮像害羞的姑娘在眨眼睛,云彩浮过,它会掩藏在崖后,让整座大山都沉浸在一个明亮而朦胧的好梦中。
在沧月阁住下,每日在清晨的阳光普照下醒来,在月色朦胧时入睡。我徜徉在迷人的景色中忘记了一切烦恼。
孟醒也被美丽景色吸引,心情愉快,但我知道,她心里始终惦记着苏静。有时在夜里她会看着窗外静谧的山林呆,甚至会在睡梦中流泪。
有时,你风尘仆仆地赶到一个地方看望久违的朋友,内心却因为某种原因忐忑不安。越到跟前,越害怕相见。孟醒就存在这种矛盾心理,一方面她很想去苏静的墓地看看苏静,另一方面又害怕再次面对,她无法原谅自己一直没能替苏静昭雪的事实。
这个地方离蝶镇很近,近得让她在睡梦中能听见当初那场错失良机的枪战,震彻心扉的枪响声会把她从梦中惊醒,在凉爽的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我睁开眼时,会看到孟醒做出一个掏枪的动作,她瞬间清醒过来后,呆呆望着窗外如洗月华,一脸疲惫。
一天中午,孟醒接到个电话,独自去了趟城里,我以为是当地警方打给她的就没多问。
她回来后犹豫着说:“跟你说件事,说了又怕你为难。”
我笑着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认真地说:“我叔叔要见你。”
我心里一沉,笑容僵硬在脸上。孟醒说的叔叔是孟远扬,海洋集团的幕后老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就问:“什么时候?在哪儿?”
“我叔叔也来清罗了,他是来谈生意的,中午我们见了个面,我说跟你在一起,他想见见你。”孟醒说。
我猜不透此时孟远扬来清罗做什么,来这个边陲小城谈生意不太可能,也许有别的目的,海洋集团正在被调查,难道是想从这儿出境?我一边猜想着一边说:“什么时候见面?”
孟醒握着我的手说:“你答应了?”
我捏了她脸颊一下笑说:“这有什么为难的,我又不是国家领导人。再说,他是你叔叔,长辈见晚辈,晚辈怎么能不见呢?”
她笑了,说:“才现你嘴这么甜。”
孟醒还不太了解我和海洋集团的恩怨细节,如果她能清楚地知道过往生的一切,我相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见海洋集团的任何人。
我答应见孟远扬,还有个目的,就是想顺便探探张帅和卫兵的下落,这是一种冒险,但我迫不及待地想赌一把。
临近傍晚时,孟醒打电话叫来一辆电力脚踏车,在山下写着沧月崖木牌的地方上车。
一路上,我俩看着落日余晖逐渐消失在山后,孟醒跟我述说着沿途的风景,当年,她曾经和苏静在休息日爬过好多山,往日之情,如昨日今时,历历在目。
一个小时后,我们来到市里一家酒店,这是当地最好的酒店,金碧辉煌,依山傍水,绿树环绕。
和孟醒坐在酒店餐厅等候,这期间,她笑说从小叔叔最喜欢最疼爱她了,小时候上学,有高年级男同学欺负她,叔叔总会派人威吓,好几个大龄坏同学都被吓的转学。后来,叔叔家里多了妹妹君君,就把大多数时间都用在培养君君身上了。
“那时候,我还嫉妒君君呢,把叔叔对我的爱夺走了,我还往她水杯里扔过一只小蚂蚁吓她呢,没想到,君君看到后,根本没被吓到,一口就喝下去了。”孟醒笑着说。
我一边回应孟醒,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四周。想象着孟远扬是个什么样子,能够操控海洋集团这个庞大的犯罪组织多年屹立不倒,脸上一定写满经年累月操控犯罪的阴险和狡诈之气。
天快黑时,从酒店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六七个人,领头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清瘦男人,手里把弄着一串黝黑亮的佛珠,穿着宽松的连襟半袖丝绵外套,上面绣着几条金色的龙。
他脸上带着笑,说不上来是微笑还是冷笑,是种固定的表情。看人的眼神直直的,像要钻进人心里。他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整个人显得城府很深,身上还带着一股历尽沧桑感。
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邪恶感和凌厉感,但距离数尺时,就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恐怖杀气和压倒一切的阴沉。
孟醒走过去挽起他胳膊:“叔叔!”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孟醒介绍我说:“这是夏雨,这是我叔叔。”
我语气略带生硬的说:“孟叔叔您好。”
他冲孟醒点点头拉着她坐下,伸手示意我坐。入座后,那五六个跟班男人在他后面一字排开。这些人戴着墨镜,目视前方,看不清他们表情和相貌。
偶然一瞥,心里“突突”跳起来。
张帅!他因为穿着和别人一样的黑色紧身衣服,我刚才竟然没有现,他没有戴墨镜,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眼睛里带着要吃人的神色。
饭桌上,只有我和孟醒、孟远扬三个人坐着。我和孟醒分别坐在他两边。菜还没上全,孟远扬开了瓶茅台,倒满两杯酒,递给我一杯。他什么也没说,仰头喝了,只是把喝干的杯底冲我示意了一下。
不知道他什么用意,只能端起来也喝了,这种酒杯一杯能盛大概三两酒,空腹喝下,胃里一阵烧灼感。
孟远扬又倒满一杯递过来,这次他没喝,只是用手示意让我喝,我看看孟醒。孟醒也很奇怪地看着她叔叔。
我一仰头,喝完这杯,感觉胃里一阵排山倒海,想呕吐,努力忍住。
孟远扬又倒上第三杯递过来,我感觉气氛不对,有些不妙。
我捂着嘴说:“不能再喝了,再喝下这一杯就醉了。”
孟醒也插话说:“叔叔,哪有像你这样的,一见面就喝个没完没了,还没吃一点东西呢。谁受得了。”
“你就是电视台那个记者?”孟远扬突然电射过来一道凌厉的眼神。
我张着嘴没说话,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手心开始出汗。
在孟远扬向我抛出这句冰冷的话后,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身子一动,两名魁梧结实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走到我身边。
他们把手按倒我肩膀上,我身子往下一沉,旁边孟醒的脸色瞬间变了。
外面,天完全黑了,有不知名的夜鸟在原始丛林中哀鸣。
也许,危机四伏的黑暗丛林中已经上演弱肉强食的血腥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