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在刘楠楠婚礼现场接到的电话,是个警告——马三手下打给他的,说有人要火烧北海道落雪酒吧。
马三看护酒吧时,许愿对他和手下很大方,马三手下听到这个消息就给许愿打来电话。
就算许愿事先得到消息,也无法防范,毕竟对方在暗处,他在明处。
深夜,北海道落雪灯火闪耀,快散场时,二楼突然被人纵火,连烧两个包间,还有人往一楼大厅投掷燃烧易燃物。
这是个周末,酒吧人头攒动,正在疯狂摇摆的男男女女猝不及防,开始以为是酒吧搞的烟花,因为大厅中间的玻璃柱里经常有烟火释放。看到火光一闪时,还激情澎湃地举手呐喊尖叫。DJ也没搞清楚状况,呐喊着让人们享受烈火焚烧的盛宴。
很快,就有几个人被点燃,屁股冒青烟,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嘴里出凄厉惨叫,挣扎着扑向人群。
二楼已冒起浓烟,一楼客人太多,大家相互拥挤,有强壮的客人施展“凌波微步”跃上其他人头顶,踩着一个个脑袋飞奔向大门。
人性就是如此,灾难生时,会不顾一切地当先夺路而逃,哪怕踩在别人脸上。
纵火本身没有对人造成多少伤害,只烧伤几个碰到易燃火源的人,他们屁股被烤熟,呈现一片烟熏妆色。
火被及时扑灭,但亡命奔逃的混乱人群却生悲剧,两个年轻人倒地,被踩踏成重伤。
酒吧被纵火后,消防立即下停业通知,酒吧再次关门。
焦头烂额的许愿火冒三丈,对出警的警官大吼:“你们死盯我,有没有派人去找纵火犯!”
一位警官面无表情地说:“听听,这么大的事,他一点都没重视,还满不在乎。”
许愿抱起一张高脚椅砸在桌子上,嘴里骂着:“一群垃圾!”
警官说:“你说什么!”
许愿眼睛血红,踩着地上的碎片垃圾,指着周围说:“我说遍地都是垃圾!”
许愿第一时间对受伤的客人进行安抚和赔偿。
酒吧损失不大,随时都能营业,只等消防和警方允许,他多次协调,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纵火事件,大家怀疑是海洋集团操纵,上次东正火灾,赵骏卿也证实过海洋集团背后下手,为了私利,夺人性命。海洋集团对纵火情有独钟,越纵越熟练,我很担心他们有一天会烧毁整个城市。
我和子宣分头为许愿找人问情况。
子宣还让他爸动用资源,周台长多次听子宣提过许愿是豪门世家,许氏集团又经常上新闻,就一口答应找朋友帮忙,但多位朋友告诉他,关停北海道落雪是上面的意思,具体上面指的是哪个上面,是哪方面的上面却拒不透露。
通过孟醒,我得知主管北海道落雪的区消防队长姓白,就自报家门去找他。
白队长是个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油头一丝不苟,斯斯文文,但一张口就带着嘲讽,说:“你就是那个夏记者啊,听说你喜欢火灾,上次东正火灾还溜进火场,热衷玩火可不是好习惯啊!”
他扶着眼镜又说:“五百度以上——火灾中心,知道什么概念吗?人在里面都可以火葬!”
“只是……只是工作需要,我不玩火……”
我没说完,他自顾自的打断:“肺癌知道吗!”
我咳咳着说:“哦,知道。”
他抬高声音:“火灾现场那烟!比肺癌还肺癌,吸一口进去,只需要一口,你的肺……嘭!就爆炸了!”
那声“嘭”,口水喷我一头,我只得赞成:“嗯嗯,明白……”
白队长擦着眼镜说:“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可你是记者,在媒体人面前,我们更得严格执法,秉公办事,徇私情的事不敢做啊。”
说完他戴上眼镜低头看文件,不再理我。
只好忍气退出,被喷一头口水,甚至连回喷的机会都没有。
许愿知道后跟我说:“你别再去找他,之前听人说,此人一直是海洋集团的消防安全顾问,跟张帅关系很近。”
后来,我想起李商前女友CC,但CC和李商分手后就消失不见,无法联系,只留下心中感叹。
我不想再找老姨,她现在是警局一把手,所有人都盯着她,而且“滥用职权”的话会给海洋集团留下最好的报复借口,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舆论漩涡。
想起周台长说上面有人关注此事,就想往高处找关系。市公安局主管消防的张副局长是新上任的,以前是冉静所在的南城分局局长,他到老姨家吃过几次饭。
决定找他帮忙。
先给孟醒打电话,让她看看张局在不在办公室,孟醒偷着过去看一眼,说在,我直奔张局长办公室。
张局长见到我很热情,简单听完情况,他沉吟着说:“这样吧,我只能给你牵个线,促个饭局,你当问问情况吧。”
我赶紧说:“好啊,谢谢张局。”
他笑笑说:“也不能保证事情能办成。”
许愿没参加饭局,他让酒吧一位副总出席。
我和子宣做东,消防一位处长和市中区公安分局的孙副局长来到一家茶舍餐厅。孙局长我以前就认识,所以一见面大家就没多客套。
吃饭时,我们先聊些市政和周围熟悉的领导关系,这种场合就是如此,开场不要说事,大家说些荤段子,谈论着周围共同的官场朋友,拉近距离。
喝光几瓶白酒,又开了数瓶红酒。大家聊得还算投缘,处长打着酒嗝搂着我肩膀说:“只要哥能帮上,你尽管开口。”
听他这么说,我和子宣都很高兴,起来敬他,他也一一回敬。
他对许愿手下副总说:“你们的事,我有所耳闻。白大队他们也不容易,大家互相照应就过去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看着孙副局长说:“天下乌鸦白的少,黑的多,这些,公安局更清楚,是不是孙局?”
孙局长是个笑面虎,已经喝多,就接着他的话说:“说得对,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难处。东正火灾自杀的那个杨副局长,当年为上位,借我十万块钱,现在打了水漂……”
说完,不经意看我一眼,像意识到什么,忽然闭口不言。我琢磨半天,觉得他可能是想起我和老姨的关系。
饭后,孙局长先走。
临走他把我拉到一边说:“小夏,现在谁还吃饭,吃饭只是搭桥,至于接下来是从桥上掉下来,还是走上桥,没有好点心,大家都饿着肚子怎么过桥呢?记住,人和人之间,生矛盾,翻脸成仇多是因为两个字:情和利,而组建友谊,拉近距离也是因为这俩字,你权衡吧!”
听完,我千恩万谢送他上车。
剩下我们几个打车去南城区骏南大酒店夜总会坐坐。主要考虑到跟赵骏卿熟,冉静在南城区做刑警,万一有事也能有照应。
夜总会包间,又喝光一桌小口杯洋酒,半夜才散场。我万分不情愿却又无奈地交待许愿那位副总好好招待处长,我和子宣先回,副总诡秘一笑,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和子宣醉醺醺地从夜总会出来,他已酩酊大醉,把路边草丛当成家里床,欢呼着往上扑,还想滚来滚去伸展懒腰,我把他拽上出租车。
车上,子宣舌头打卷,含混不清的靠在椅背上说:“夏,我……心里,就你这么一个好…好朋友!我们要做,就做一辈子的兄弟!”
我扭过头,想笑他,现他眼角带着泪花,已经睡着。
送完子宣,我打辆车沿着滨河公园大道回家。
中途,头晕得厉害,肚子翻江倒海,我盯着窗外草丛说:“师傅,赶紧停下,我想吐酒!”
司机闻言立即刹车,我扔给他一百块钱就下车跌跌撞撞地跑向草地,蹲在地上狂吐。
正吐得汹涌,孟醒来电。
这晚她知道我去应酬,想着肯定得喝酒,就一直没睡。我捂着心口边吐边接电话,孟醒听见我在呕吐,有些心疼,问我在哪儿,要过来接。
稍微清醒点后,抬头看路标,告诉她在滨河公园侧门。孟醒说:“马上到!”
吐酒后好受些了,坐在路边长椅上等孟醒,此时已到深夜,四下无人,偶尔有躺在河边乘凉的民工在低声说话。
河堤上,一对男女从远处走过来,在碎石路上停下来拥抱着说话。一开始,我并没有多留意,后来越看那女孩越像楚晴。
两下距离大概也就十几米远,顺着路灯光线,我盯着女孩仔细看,确定就是楚晴,她耳朵上还戴着参加李商他们婚礼时的一个镶钻耳坠,在灯光下闪闪亮。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偶尔扭头观察四周,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已经福,肚子隆起贴在楚晴身上,侧面看像楚晴抱着一个烂熟的大西瓜,看穿戴这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两人举止如同一对热恋情人,男人不时亲着楚晴的脸,手还搭在她后背上。
楚晴反应热切,主动亲吻他的脸颊,还撅着嘴歪着脑袋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让偷看到的我打了个冷战。
他俩没有多做停留,在公园滨河岸边耳鬓厮磨几分钟,就一前一后分别离开。
孟醒把我接到非常海公寓,我头昏脑涨地躺在沙上。她泡了一壶柠檬蜂蜜茶,坐在旁边按我太阳穴。
头疼得厉害,但还是忍不住想着楚晴和那个男人,猜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那个男人身份。
唯一的结论就是楚晴很有可能背叛子宣——但她和那个男人年龄相差悬殊,不太可能是因为爱情。
外面阴云密布,黑暗压顶,远郊大山之上电闪雷鸣。
一场大雨就要遮盖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