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愣了好久,好像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我妈妈?”苏清薇像小时候一样安抚着他的头,试图抚慰他的情绪:“是的,你妈妈她,回来了,还有,苏煜。”苏清薇现在是真心不愿意叫他爸爸了,她相信苏离其实,也不愿意叫他爸爸了吧?
“可能,你妈妈这个病,是有点严重了,如果你想去看她的话,就告诉我们,我们陪你一起去,治疗费用我已经全部都包了,你不用担心。”其实以前的苏清薇,恨这个忽然出现,或者说潜伏已久的小三,恨得要死,觉得要不是她出现插足破坏她们的家庭的话,她和妈妈也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清薇讨厌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讨厌得不得了!
那段时间里,李香馥在她的面前,天天以泪洗面,伤心难过得不得了,但许久之后,苏清薇才想明白,小三的原因,其实真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要是苏煜不是一个渣男的话,又怎么会在外头招惹小三,还有了私生子,并且一瞒,就是瞒很多年!女人啊,何苦难为女人了?!从两个女人的角度来说,都是这个臭男人的错才对!
苏离沉默了,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苏清薇理解他的感受:“我们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姐姐,你想怎么样做,姐姐都会支持你的,姐姐明白你。”苏离只继续沉默的点了点头,抬眼满目都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和以前的装成熟装小大人的样子判若两人,迷茫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苏清薇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慢慢思考,自己没有打扰,出去了,现在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是最好的。
吃晚饭的时候苏清薇亲自去敲门叫苏离出来吃晚饭,苏离也和往常一样正常的吃着晚饭,只是他的饭量足足减少了一大半!自从他上初中以后,身高就开始剧烈的拔高,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不要命的使劲拔高,最高的记录是一个月长了十几厘米,苏清薇都担心他的骨头都会疼,那段时间里一直吩咐着厨房天天炖骨头汤给苏离喝,早晚的牛奶也是一顿不落的!再这样子长高,不用两年,苏离就能高过苏清薇了!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感觉,苏清薇觉得还不赖,当年那样子瘦弱的小豆丁,转眼就能变成纤细挺拔的翩翩少年了,不得不说,时间真是是把杀猪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身体长得特别快,当然这样子也就需要很多的营养,苏离也吃得特别多,每顿饭三碗是必备的,只是,今晚的晚饭,他就只吃了一碗就吃不下了。
密切注意着苏离的苏清薇自然是知道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这种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想明白才好呢,别人,最多就只能起引导作用,这么久以来,该引导的她也都引导过了,至于其他的,真的只能靠苏离自己想明白了。
苏离晚上会睡不着,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起过自己的母亲,可是自己的母亲,留给自己的记忆,大多数都是不愉快的!她最后也那样子狠心的把自己给丢弃了,想她也没什么用,干脆,苏离就会逼着自己不要想了!越想就会越难受,越想就会越心疼,而留给自己大多数美好回忆的,是姐姐。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的存在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苏煜还没有破产的时候,他和妈妈的身份还藏在暗处,那一段时间里,苏离过得还算可以,毕竟那时候无论怎么样,他都衣食无忧,即使妈妈很少关心他,都只是顾着自己打扮逛街买衣服买包包买化妆品等着苏煜的到来,这样子也没关系,至少他这个小孩子,还能解决温饱!
只是,后半段就很惨了!苏煜不仅破产了,而自己的妈妈还趁机想让自己认祖归宗,想利用自己,达成想当苏煜正房的目的,只是天不遂人愿,苏煜实在是太烂泥巴扶不上墙了,他就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以前有钱心情好的时候,苏煜还愿意把他们母子两当成宠物,时不时的关心呵护一下子,只是现在因为赌钱已经赌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以前还和蔼慈祥的爸爸瞬间变得面目可憎!
他的学上不来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想去上学,想交到许多小朋友跟他一起玩,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的慢慢的玩儿,他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卑微的心愿,都不能实现!妈妈一直骗他说会好的,会好的,但事情只会更加糟糕,最后他都解决不了吃饭的问题了,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饥一顿饱一顿的,那时候更可怕的是,还要应付苏煜时不时的赌钱赌输了的暴力作!
那段黑暗的日子实在是令他难忘,所以他才更珍惜之后的,光明的日子,而把他带到光明里来的苏清薇,想想就知道自己对她是有多么的感激,甚至可以说,在苏离的眼里,姐姐就是最接近妈妈的存在,姐姐就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而自己真正的妈妈,幼年的时候,很少关心他,她眼里就只有怎么打败阿姨取代她的地位,她的眼里就只有怎么抓住苏煜的心,怎么使用阴谋诡计把姐姐的家庭搞得一团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苏离真的不希望自己有这样子的爸爸妈妈啊,也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原罪的身份——小三的儿子!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他怎么都抬不起头来,被各种各样的小伙伴嘲笑自己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小孩子,并且大家还嘲笑他是小三儿的儿子!甚至有一些大人,知情的大人,都会用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看着他,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很小,在他都不怎么明白这次词语的真正含义的时候,他就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得抬不起头来!被大人们在心里鄙视着!
那段时间,他是恨自己的妈妈的,恨她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正常的身份,而让他蒙受这种羞辱,只是命运从来都不能由自己选择的,他难道是要怪自己的妈妈把自己把自己生下来吗?可是如果不把他生下来的话,连感受这一切的机会都没有了!生下来是痛苦的,不生下来,连痛苦的机会都没有了,苏离实在不知道是哪个比较凄惨,又或者两个都很惨吧?怎么样,都是惨,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惨绝人寰了!
所以最后苏离其实也不怪自己的妈妈了,或者谁都不应该怪,命运本就应该如此么?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苏离也不再成天的怨天尤人,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长时间见不到那个把自己抛弃的女人的原因,他是真的,已经在淡忘着这件事情了,只是很偶尔很偶然的时候会想起,哦,原来我也是有妈妈的人,只是好像她不要我了而已,她不爱我!最后呢,到了现在,其实他连自己妈妈在心中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他也还很小,能记得清楚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有刻意遗忘,可是就是因为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就全部忘记掉了!只是现在又都有这么多人爱他了,就算缺那么一个巨大的缺口,这样子能勉勉强强的补全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有妈妈的。
苏清薇知道弟弟会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不过最后还是会答应去的,苏清薇对他,就是有这个信心。其实再怎么样,她也还是会看在苏离的份上,能帮就帮,可能年纪大了,心肠也变得软了起来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苏离顶着黑眼圈来跟苏清薇说要去看妈妈,苏清薇让他放心,一切都会由她来安排妥当的。那一天,方凌云充当司机,苏逸和苏清薇都陪着苏离去看妈妈,而苏清薇在外面等他。
小三再怎么可怜,也还是小三,苏清薇没有不讨厌的,也不打算原谅,当然了,人家也不需要她的原谅,那她就当做什么都没生好了,她就只负责陪同苏离,她至始至终,关心的也只有一个弟弟而已,其他人,对她来说都是闲杂人等,关她什么事儿呢?
苏离带着苏清薇买好的水果和鲜花,问过护士之后,就往那个病房里去了,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以为自己的心情,会很紧张的,谁知道真正的到了这里之后,他的心里面很平静,一点儿不该有的波澜都没有。
上电梯的时候苏离忍不住回头看了苏清薇一眼,苏清薇料到是会这样子,鼓励的冲苏离笑笑,示意他尽快去,尽快回,苏离还有那么一小丁点的心,忽然就安心下来了,找到了依靠。
苏清薇在原地叹了一口气,毕竟是人家妈妈啊,再怎么样也没有割舍得了的,这个感情!只希望他们能好好的交流一下子吧,毕竟,病情也不大乐观了!
“妈妈,小舅舅去哪里啊?”苏逸小朋友好奇的问。苏清薇蹲下身子认真的和苏逸解释着:“小舅舅去看自己的妈妈了。”
病房里,很安静,苏离站在并窗外,隔着窗户,其实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情况。这一个病房里,就只有他妈妈一个病人,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的安排。
姐姐只跟他说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可是现在看来,不是很严重,而是特别严重了,已经是生命垂危的那种了吧?姐姐是不忍心告诉他病情了是吗?他要是没有来的话,以后是真的会后悔的吧?
他的妈妈,时隔好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女人,现在浑身上下插满管子,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头都有些白来了,脸色同样也很苍白,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皱纹和雀斑,瘦成了一把骨头,宽大的病号服更是把她瘦弱的身姿衬托得跟纸片人一样,似乎来一阵轻风,再轻轻的一吹,就能把人吹起来那样。
苏离的脚步在外面,不由自主的停留了一会儿,隔着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妈妈,然后才推开寂静的病房门口走进去的。他把鲜花和水果放在病床前的床头柜上,就开始近距离的观察着这个是自己妈妈的女人。
似乎母子之间是真的有所谓的心灵反应的,苏离在门外看了自己的妈妈一会儿,而熟睡的女人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强行使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力气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令她惊喜的来源,四目相对,两两相望,女人差点没有落下泪来。
苏离站在病床旁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妈妈,这下子女人的泪,是真的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来了,她吃力的抬起自己输着液的手,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很多年不见的儿子,却悲哀的现自己根本就够不到他的脸,努力了很久,她的手又无力的退下。一转眼间,她的儿子,就长得那么大了,变化太大了,她差点都没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儿子,他真的,长大了。
而苏离,犹豫了一下,还是满足了一个妈妈想要摸一摸自己儿子的心愿,他主动拿起妈妈虚弱无力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妈妈也变了很多,变老了,变丑了,跟以前,无力怎么样都要注意自己形象,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判若两人,要是换做以前,他的妈妈,肯定是不允许自己是这么形象的,即使是生病的时候,也是要做西施,要做病美人!现在,她是完全没有了这个心思了吧?病魔太强大了,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只能妥协了吧?
苏离一看到这样子的妈妈就心酸,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了,往事都做浮云散去了,人都要没有了,留下那么一点点的怨恨,也于事无补了。
我原谅你了,苏离在心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