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香的缺失引了贾府对下人的鞭刑拷问,继而暴露出了私情。
自己最亲信的幕僚竟然“窃玉”又“偷香”,这让贾充非常愤怒。
可……
女儿的肚子日增,为父的只好面对现实,准了韩寿与贾午的婚事髹。
不过……
这位岳父大人有个条件:韩寿得入赘贾家。
所以……
贾谧姓贾,而他父亲却姓韩。
盛赞之下,石崇对于拥有绿珠一事十分开怀,笑得那是人震声颤。
梁绿虽是被强虏而来的,但孟赢溪见其笑色却是出自自然,纳闷一阵后她也深深地沉入这番美好的意境中,暂时行坐观望。
石崇主话道:
“绿珠,耳闻令尊梁正不但善于音乐,他还是村中唯一的私塾先生,有其父必有其女。你就如我金谷二十四友一般,当场编歌献唱。”
“那个,那个……歌目也叫《明君》,算是歌、舞、唱三全满彩。”
金谷涧主人石崇的话音一落,金谷众友当即大笑,加以喝彩捧奉。
温顺的梁绿又作礼,“是,贱妾遵命。”
孟赢溪暗暗焦虑,这个石崇只要自己高兴,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难为绿珠妹妹了。
梁绿果然是才情非凡的奇美女子,只见她垂目念想了一阵便开始歌唱,喧闹的金谷二十四友顿时静声。
她戚戚忧思,深情而唱:
“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
“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位沾珠缨。”
“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
“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
“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
“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妩媚动人的梁绿唱出了凄凉婉转的词意,但曲调却并不煞欢快的风景,真是文字底蕴深厚,乐理也精湛。
伴随着众人的喝彩声,孟赢溪自己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她完全被眼前这个才艺色三绝的梁绿震撼得有些失神。
石崇终于放过了梁绿,转而换别人上场歌舞,不过他却命她于已跟前侍酒。
醉眼朦胧的石崇似乎忘记了绿珠有亲戚来访一般,根本就不叫绿珠去招呼。
酒后卖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贾谧已有七分醉,忘却了忌讳,竟然出卖另一攀己之友的私密话用以打趣。
他笑言道:“齐奴可知,王恺对你有嫉妒?”
石崇与王恺素来不和。
于是……
两人曾有一段时日是竞相争豪,以财富来一较高下:
——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
——王恺家中洗锅子用饭和饴糖水,石崇就命令自家厨房用蜡烛当柴烧;
——王恺在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石崇随即用更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
正因为如此,石崇对有关王恺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他浓色道:“哦……此人有何嫉妒为弟之事,还请长渊兄明示。”
贾谧歪着头痞瞥石崇,干笑了几声后,缓缓道:
“王恺这嫉妒之事有三……”
“其一,众所周知,豆粥是较难煮熟的,可你想让客人喝豆粥时,只要吩咐一声,须臾间就热腾腾地端了来。”
“其二,每到了寒冷的冬季,你的府中居然还能吃到绿莹莹的韭菜碎末儿,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此事不单他王恺嫉妒,就连为兄也嫉妒,哈哈哈……”
“其三,你的牛从形体与力气上看,似乎还不如王恺府上的,可说来也怪……王恺说他上次与你一块出游,在争抢着谁先进洛阳城时,你那瘦弱的牛竟然是如快马般疾行若飞,竟然远远超过了他那健壮的牛。”
石崇听罢自笑得几乎失态。
众友也非常好奇此三事,催促赶快透底,否则便不轻易饶他。
在众人的强求下,石崇也不好隐瞒,于是他在得意之余,饶有趣味地顿句解释,以吊胃口。
“说便说,兄弟之间齐奴也无事可隐瞒。”
“这其一嘛,豆是非常难煮的,对!无错。”
“但……只需事先预备下加工成的熟豆粉末,等客人一到,先煮好白粥,再将豆末投放进去就成了豆粥。”
众友瞪眼点头称道,孟赢溪也暗笑此人颇有些小聪明。
“说说其二,这事乃是齐奴讨巧。”
“呵呵……所谓的冬韭菜不过是将晾干留存的韭菜根捣碎,然后掺在麦苗里。”
“韭菜与麦苗本就形似,一经翻炒加工,就更加无法识分,一般人辨别不出来,当然误以为是鲜菜。”
掌声乍起,众友笑其一肚子的鬼点子。
陆机若有所思地赞口道:“难怪令尊石苞在临终前将自己的遗产分配给诸子诸孙,就唯独不分给你齐奴,原来令尊对你是信心满满,认定齐奴之才足可白手立业呀!”
“哪里哪里……士衡言过其实了!”
石崇美美消受了一番,再道:“这其三就小有名堂了,我的瘦牛车总是跑得快,其实那是因为驾牛奴役的脾气不好。”
见大家眼巴巴地候着下文,石崇干脆故意喝酒来顿话。
“这帮混奴性子野,对牛这畜生根本就不体恤。我只是命他们赶快加速,赢了有赏,哼……结果他们竟暗下用刀尖来扎牛屁股。”
众友的暴笑声打断了他的话,石崇乐得于留了个包袱。
“诸位想想……这牛一旦要是拼上了命地奔跑,它还会输吗?”
“这帮无脑子的奴役,牛车争先赢是赢了,不过事后却被我狠狠地揍了一顿。”
刘琨疑出声:“只是略伤了牛屁股而已,比起赛事的输赢算不了什么,齐奴何必小题大做?”
“越石此言差矣……乘坐过疯牛车方能体会命在旦夕的滋味,齐奴并非小题大做。”
石崇释道:“我是气愤这帮混奴也不考虑考虑后果,想一想这样做是否妥当,会不会把车上我这个正值英年的主子给摔死了去!”
“金谷二十四友”齐声放笑,有数人直接笑了四脚朝天地翻倒去后面抽风。
梁绿和孟赢溪也被他的此番话逗得开心,俱都掩饰不住笑声,随众人齐乐。
吃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珍禽异兽美味,再加上堪为上乘的美酒,久无盛食的孟赢溪肚子似乎有些不适。
于是……
老妇人急急起身,呼身边的侍女带她去寻厕。
穿过彼此相连的宏丽室宇,侍女将她引至一个华美的房室。
此房里面陈设有极讲究的绛色蚊帐大床,以及垫子、褥子。
另外……
两旁还有十数位身着锦绣的艳丽婢女手捧着香袋等待侍候!
孟赢溪观此情形立感不对,以为侍女听错意,带错了地方。
她无奈地笑道:“老身乃是入厕,你怎地将我引到了内室?”
谁知……
那侍女歉身道:“夫人,这里便是内厕。”
“啊……”
孟赢溪惊诧万分,不敢相信似的摇了摇头,颇狐疑地进去。
入厕之后,她再次慨叹:“不过一个厕所而已,这石崇竟将其修建得华美绝伦,甚至还准备了各种的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
老妇人入厕出来。
婢女们拿着一件华服将人围住,并上手帮她解衣。
孟赢溪万般不解,“姑娘,你们这是拿老身做何?”
婢女们卑身释道:“夫人,入厕之后须得更衣,否则不可出去,以免不洁之味带至它房。”
“哎哟……真是讲究!好好好,更衣便更衣。”
为了不叫这些下人们为难,老妇人只得无奈地依规矩行事。
这个金谷涧的财富本就汇集得令人指!但其主人还竟有近乎洁癖的讲究,连上个厕所都弄得人心惶惶,十分不自在,孟赢溪腹下咒着回去殿堂。
老妇人显目的这一去一来总算令略有无聊的石崇起了心思。
其心想:今日须得昼夜声色相接,“恒舞”尽兴,这绿珠反正也无法共寝,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
他诈出一副恍然顿悟的神色,自拍脑门与旁人道:“哎呀看我这记性!绿珠,你有亲戚来访,就不必奉陪了,好生带亲戚四处转转,以尽地主之宜。”
“啊……”
梁绿很是惊讶,她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熟人,更别说是亲戚。
孟赢溪听力极佳,这些话语尽收耳中,知道局面有些微妙。
穿帮与否只在瞬间!
她赶紧招手道:“绿珠,这儿……赢溪看你来了!”
赢溪?
赢溪!
梁绿心中一顿迟疑一阵扑腾:
——提起名字,这人果然有几分神似赢溪,声音更是像!
——但……她怎地是这般老貌?莫非……是易容而来么?
她半惊慌半猜疑地谢过石崇,然后赶紧带上人迅速离开。
出去后,梁绿忐忑地小声问:“你……你真是赢溪姐姐?”
孟赢溪咬回道:“我是啊!不过我用武功易过容,所以你难以分辨,就像石崇府中绿莹莹的冬韭菜碎末儿。”
梁绿惊喜万分!
她即刻就想与恩人好好说说话。
可是……
金谷涧虽然大,却到处都是人!
除了侍女与巡守,还有石崇后房的那几百个姬妾散布于四周,不时或迎面或被超越地擦肩而过。
梁绿的获宠是人尽皆知。
姬妾们的嫉妒见人便茂。
这些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锦缎,身上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的姬妾们露出了这辈子最为厌恶的目光和怨恨的嘴脸。
令人费解的是……
这些姬妾们犹如放养的牲畜般四处游走,而且匆匆又匆匆,如同内急寻厕所一般急躁。
孟赢溪对被敌视不以为然,却因此大为疑惑!
她问:“绿珠,周围那些用恶毒眼光看我们的女子为何一个个走路就跟被狗撵似的?丝毫不注重自己的身姿仪态,好不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