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国大将军府的菜肴名目繁多,但分量却适可,什么都是一小碟,属于主打花样品种,这样既能够显示出隆重的待客之道,却又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这份心思来自于独孤伽罗,孟赢溪十分佩服她的精巧持家骟。
独孤伽罗亲自斟酒,她问:“不知尊上的酒量几何,可否与庄严一道开怀畅饮?”
“赢溪先祖”窃笑:“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至多不过是唇口劳累而已。庄严,你还敢与老身开怀畅饮吗?”
独孤伽罗展露出她那北方女子的性格,“即便醉死,也要陪尊上痛快一气。”
普六茹坚追随妻子奉趣道:“只要尊上喝得高兴,罗延就算倒下了,也要睡在地上再喝它三杯方才别席。”
席间一阵欢笑,孟赢溪道:“二位不愧是龙凤人杰,好爽快,老身喜欢,那咱们就敞开了喝。铪”
为了搜罗话题,孟赢溪忆起普六茹坚即便在后来做了隋文帝,他和独孤皇后依然是少年夫妻老来相伴,彼此感情非常深厚,普六茹坚为爱妻不置嫔妾、六宫虚设。
在臣子们都有姬妾成百上千的时代,隋文帝作为皇帝却只有独孤皇后一个女人,一生都不忍拂她的意,反而显得相当另类,以至于独孤伽罗不但被烙上了“性忌妾媵”的标签,更背上了千古第一奇妒的恶名。
这到底是因为品端方、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普六茹坚痴情,还是明-慧娇艳的独孤伽罗独占丈夫身心的强烈意愿造就出了这段佳话,孟赢溪对此很有兴趣。
“赢溪先祖”故意以询问的口气道:“诶,对了。老身有一事不明,罗延为何不将姬妾一并唤来用膳,这样不是显得更为热闹吗?”
普六茹坚喉音了了,然后才红脸道:“回尊上,晚辈不曾纳妾,仅有庄严一良人。我俩是倾心钟情,所以誓无异生之子,相约白头,永不变心。”
“哦……”
“赢溪先祖”将脸转向独孤伽罗,“是庄严不许夫君纳妾吗?”
独孤伽罗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并非庄严不许夫君纳妾,他只须将我休了即可纳娶千嫔百妾。”
“赢溪先祖”会心地掩口而笑,一点没错,独孤伽罗果然是将丈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悍妒之人,怪不得这柱国大将军府的丫鬟个个都相貌平庸,这必定是她故意为之,以免普六茹坚心生邪念,继而产生私情。不过,这也证明普六茹坚对14岁就嫁给他的独孤伽罗是一往情深,否则一纸休书寥寥几笔,很是简单。
饮食不久,一个护卫进来,“报……”
“讲”
“禀报将军,有位自称赵昭的相士说是想要求见赢溪先祖。”
独孤伽罗略有难堪地对孟赢溪致歉:“定是那帮多嘴的兵士们走漏了消息,居然连市井之徒也知道了赢溪先祖的行踪。”
普六茹坚听说过这个名为赵昭的相士,他在长安小有名气,拒访有些不妥。于是他便看着赢溪先祖,用征询意见的口吻问:“尊上,您看这……”
孟赢溪无所谓,更没有任何的顾虑,所以顺口就道:“带他进来吧,老身也想看看相士长什么模样?”
稍待片刻后,身材矮小面生鼠容的赵昭来了,他先对席间自己所认识的人施礼,“赵昭幸见杨将军和夫人,小士多有打扰,不便之处还望大人宅心体恤。”
普六茹坚只是很随便地点点头,而独孤伽罗却待客有数,她回礼作请道:“赵相士来得正好,请一同入席用膳。”
赵昭渡前两步,专注地看了看席间的这位陌生美貌女子,然后很是迟疑地大礼道:“晚辈见过赢溪先祖,祝尊上仙生万福。”
孟赢溪紧跟着释礼,“赵相士不必客气,快快免礼。”
丫鬟拿了一副新的碗筷上来,赵昭不再说话,也不客气,旁若无人地一通大吃特吃,就好象饿惨了一般狼吞虎咽。
普六茹坚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严肃道:“赵相士,阁下既是专程来探访赢溪先祖,为何只是打打招呼,而不言其它?”
“稍等,稍等。”
赵昭好似不耐烦般地随便应了应,继续埋头抢吃他的饭菜,转眼间半桌子的菜就被一扫而光。
独孤伽罗使脚和眼神拦住了大怒的普六茹坚,她一反常态地温柔道:“赵相士,别吃这么急,咱们边吃边聊岂不是更有意味。”
“砰”
赵昭将碗筷往桌上一搁,抚着肚子自虐道:“啊!终于吃饱了,死而无憾。”
孟赢溪也看不出这个相士玩得是什么道道,于是鄙夷地笑道:“我看赵相士不是来看老身的,倒象是肚子饿了,乱打一个旗号进来混口饭吃的,是么?”
赵昭忽然离座对三人行大礼,“杨将军、夫人、赢溪先祖,适才多有得罪了,望多多体谅。在下知道见过赢溪先祖的*福难料,不是升出万福就是落下万灾,生死只在旦夕之间,所以小士就打了个坏主意,宁做饱死鬼,也不做饿死神。”
“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他的戏谑逗乐了,席间满是笑声。
普六茹坚堆笑道:“你这个相士说话倒是风趣,且恕你无罪,快归席讲话吧。”
赵昭频频作揖,“谢杨将军和夫人不责之恩,谢赢溪先祖无语之恩。”
大家又“噗嗤”作笑,孟赢溪道:“好个巧舌如簧的相士,无语也算恩呐!”
“算算算,起码比打骂强上百倍。”
独孤伽罗捂着笑痛的肚子戏道:“哎呀,早没结识你这个欢口相士,真是耽误了不少愉悦时光。”
孟赢溪当这个赵昭只是个游迹江湖的骗子,笑归笑,笑完了不免心生厌恶,于是她便直言戳道:“赵昭,你既为相士,为何竟不卜自己的生死?这不是难已自圆其名吗?”
“赢溪先祖”的话一语中的,所有的目光都投注过去,看他怎么解释。
赵昭并未惊慌,只见他顿字说道:“尊上教训的是,相士不能卜,就是骗子。不过在下并非不能卜,而是不敢卜。”
孟赢溪话赶话,“因何不敢卜?”
他陪着小心道:“因尊上乃是真神,结局可左可右,赵昭若是泄天机惹怒了先祖,必定万劫不复。”
孟赢溪最讨厌他人扯什么神仙,怒口道:“还狡辩!”
普六茹坚和独孤伽罗被惊了一下,而赵昭却面不改色,他继续道:“尊上理应是来自未来的一个神奇国度,而非作古过去的先秦!”
“嘶……”
“赢溪先祖”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无语了。她的秘密从未与人道过,不想竟被一个不知名的相士于冥冥中获知,这令人太不可思议了。
孟赢溪虽然震惊,但暗下认为他只是瞎蒙的,于是试探道:“赵相士,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出来听听。”
以荒诞不经的臆造说辞吊足在座人的胃口后,赵昭方以赴难之心笃定地急转直下道:“尊上并非真的赢溪!”
独孤伽罗因为尚存一丝疑心,因此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而普六茹坚却已是勃然大怒,只见他拍桌而起,“混帐相士!竟然辱没赢溪先祖,来人呐……给我将这个臭相士拉出去杖罚一百,轰出府去!”
护卫显影展声:“遵命!将军。”
“且慢!”
孟赢溪伸手制止了普六茹坚,她盯着赵昭缓缓道:“赵相士果然是做好了当饱死鬼的准备,有胆色,听他把话说完。”
“尊上虽不是真正的赢溪,却也无可厚非,因为依尊上的本领与仙香,定当是赢溪的衣钵之徒!”
孟赢溪嘲笑几声,“你见过赢溪吗?”
谁知赵昭底气十足,他得意道:“当然见过,在下有她的画像。赢溪手不离剑,而尊上却无宝剑相伴。”
“什么?你有画像!”
她很惊讶,师父的仪容孟赢溪从来不曾见过,如果真有她老人家的画像得以一睹,那将是莫大的欣慰。
“赢溪先祖”强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哦……说得有板有眼,那老身问你,画像带来了吗?”
“自然是带来了,还请尊上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