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签子扎了七天后背,段迦仁既没有死在感染,也没有死在肝中毒或者肾衰竭,而是差点被活活疼死
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对于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美国人来说。
可据纹身的老师傅私底下表示,就这点简单的图案,他以前的青帮兄弟都是一天完成。现代人真是越来越娇弱,年轻人也越来越吃不得苦。
含着眼泪,合水吞下两颗止痛药,美国华侨表示自己是守法的好公民,干嘛要跟混黑帮的亡命之徒去比较。
人活着是为了享受,花钱受罪,闻所未闻
他的后背肿了,火辣辣的疼,又不能沾水,大夏天的连澡也不能洗,着实过了半个月不自在的苦日子。
偏偏,这半个月里许尽欢又跟他闹起了“分居”。
她恢复了原貌,就回自己的出租屋睡去了。一点也不留恋他的五星级酒店豪华套房,也不留恋他。
神明的无情让他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她信任他利用他,但也仅仅只是信任和利用而已。
这样的定位多少让人有些沮丧。但作为在资本市场拼杀过的草原狼,这沮丧也只是一瞬而已。
能被人利用也是一桩好似,至少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是么。真正令人沮丧的应该是他的被利用价值还不够远远不够
不不够让她对自己另眼相待,青睐有加
所以当务之急,他应该多多增加自己的个人魅力,最好厚着脸皮去许尽欢跟前多刷刷存在感,以及最为重要的是,多多增加对神明的供奉。
虽然神明总是一副超然世外,无欲无求的样子。但许尽欢却是个贪吃好色爱享受的美少女,这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优点。
没有哪一位神明会拒绝虔诚的信徒的供奉,全世界的宗教都如此。
说干就干,段迦仁当机立断立刻驱车前往小胡同,给许尽欢进贡。
他想好了,邀请她吃饭,逛街,看电影。这只是一小步,为了将来的一大步。
可惜,有人比他先到了。
而且是两个许渊和梅永
遭了一场大罪,侥幸从死亡边缘逃回,又摆脱了精神病院的束缚,梅老板重回美好人间,脸上却还残留着劫难之后的憔悴。不过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是让他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对着许尽欢还是笑的非常虔诚而又敬佩。
不需要许大仙催讨,他就主动带来了答应的酬金,并且额外奉上一件珍贵的礼物,想和许小姐交一个朋友。
礼物是一个翡翠镶金的如意平安牌,翠色滴绿浓艳,投进一碗清水里,整碗水都变成了翠绿色。绝对是一块好翡翠,价值远超过他答应的酬金。
梅老板很识时务,而且有幸拾得真仙,故而痛快的出血,只为讨好许尽欢,留一个朋友的情分。
这出手让段迦仁心中警铃大作,怀疑梅老板不自量力,想要和自己争抢最虔诚信徒的位置。同时意识到自己受小资产阶级影响,作风不够大胆,步子迈得的太谨慎。一不留神,竟被一个挖煤采矿的暴户赶超过去。
瞧瞧人家的出手,相比之下,他那些吃饭逛街看电影的小情小调,实在是不堪一提。
奉承神明又不是谈恋爱,简单粗暴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看,她这不是笑而纳之了么可见,对于钱财她是来者不拒的。本身,她就不是个无欲无求的苦行僧。相反,是个贪恋红尘的美少女。
女人最爱什么不就是这些亮晶晶的石头么
真是大意了
笑纳了礼物的许大仙并不知美国华侨心里有这样的腹诽,收下梅永的礼物并不是她贪恋这些财宝。活了上千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一块翡翠
但人情世故就是如此,倘若她不收下这东西,梅永定然要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自己的送的礼太薄,又或者在哪里得罪了她,以至于她连“朋友交情”都不乐意给。
这就好像现在病人手术前主刀医生多半都会把红包收下一样,不收下,病人和家属晚上就要睡不着了这便是中国式的人情世故
她虽然是个仙,但当了那么多世人,该懂的不该懂的,早就都懂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这个小小的举动会导致不久的将来段迦仁送她数不尽的亮晶晶石头,这便是始料未及了
送了钱和礼物,又亲眼看着小神仙笑而纳之,梅永通体舒畅,也就不打搅神明休息,十分有眼色的告辞了。
不告辞不行啊小神仙这屋子太小了。他坐个椅子,许先生坐在床边,那位段先生就只能站门口了
所以,他的告辞是为了给段先生让位置。段先生的目光太咄咄逼人,介于他是小神仙的朋友,梅老板很大方的让位了。
然而梅老板只是一个干瘦矮小的中年汉子,即便他让位了,许尽欢的小卧室里塞着许渊和段迦仁依然拥挤不堪。
段迦仁很希望许渊也能有自知之明,站起身赶紧滚。但许渊却显然是想要长谈的姿态,并不为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左右。
相比于梅永的憔悴,许渊别有一种忧郁的憔悴。但美男子的憔悴别具美感,所以许大仙也狠不下心把他拒之门外。
但她心里真没有什么话可以跟对方说的。
那一晚黄娜娜把该说的好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原身所遭遇的前因后果,也都已经搞清。虽然不能一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黄娜娜身上,但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显然就是她,毫无疑问。
嫉妒这种事,历来都是杀伤力极强的,也不论男女。
当然,光靠黄娜娜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成这件事的,她幕后还有黑手。而那个黑手也不必猜了,八成就是爱明疗养院的宋逸清。
这人能耐还挺大,盯着她原身竟然那么久。说不定,当晚逃走的那个黑影也是他,而且他并没有跑远,反而杀回来驱动了那尊邪神,企图用冥河的力量把他们都拖进阴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宋逸清注定要败在她手里,一次两次,兴许还会有第三次。假如,他能逃得过阴邪之力的反噬。
对于这类宵小,许大仙是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这类人不值得她惦记,这世上也没多少人值得她惦记,包括此刻坐在这屋子里的两位男士。
许尽欢看似平和,甚至还带点和蔼的姿态让许渊的心不断往下沉。
他宁愿她愤怒,在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
而不是这种圣光普照,置身事外的和蔼仿佛过往的种种与她无关,包括苦难,包括委屈,也包括曾经的美好和幸福。
她如果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他此刻的内疚和亏欠,岂不统统成了白费。
“欢欢,跟我回家吧一切都过去了”他恳切的说道,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并未最后那句“一切都过去了”而感到心酸和恐慌。
就怕对她来说,真的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而他,却只怕要一辈子都过不去。
果然,她微微一笑,摇头拒绝。
“不了我这样很好,小叔你不比为我担心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放开吧”
说得好听,做的容易那是她不是他。
他怎么放开在得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之后
是他,亲手送她进了疗养院,并一直抛弃她。她根本就没有错,她是受害者,并非加害者。结果,所有人都把责任推给了她,还在她身上泼了难以洗清的污水。
明明,那只是一份少女纯洁的爱意而已
他错的离谱,而一切却已经无法挽回。他想要弥补,但对方已经斩断了联系。更可悲的是,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恨意。
对他,对所有人,甚至对黄娜娜
这并非是慈悲,她显然不是圣母。在冥河前,她展示了她的强大,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真正出手去救过黄娜娜,她只是放任,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去死,反正死有余辜。
她只是不计较而已不计较的原因就在于她不在乎,就如同神明不在乎蝼蚁的过错。蝼蚁错了,自己会承担报应和天谴,神明根本不关心蝼蚁。
她不关心他,此刻能平心静气和他面对面说话,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就如同她面对梅永一样她对这个暴户也是一样的和蔼可亲可一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和处境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许渊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欢欢对不起”他想他欠她一个道歉,虽然道歉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点点头,神色越的慈爱起来,宛如庙宇里的神像,一张冰冷的笑脸。
“都过去了”
声音也很悦耳,但并无任何真实的情感,类似于千篇一律的录音。
他心如刀绞,伸手掩面。
“欢欢别这样对我我过不去”
这话让许大仙为难不这样,该哪样骂他打他演一场闹剧累得慌要知道演戏那是力气活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是那个爱着他的许尽欢,可是那个她已经死了
神仙也有力所不能及,她不能把那个许尽欢再召回来还给他。倘若能的话,她绝不含糊。但不能,就是不能
所以她能如何对他呢也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了事咯。这样最省力。
可惜她省力了,许渊则会加倍痛苦。
正所谓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这两个字,是能诛心的
他说他过不去,她是完全相信的。
出于对美男子的优待,许大仙决定舍弃省便的方法,改而走一条稍微不那么省便的道路。算是为原身做一点事吧,毕竟这位美男子小叔曾经是原身最爱的人。
叹息一声之后,她扭头朝段迦仁挥了挥手。
“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小叔单独说几句话”
这几句话一说就是半个小时段迦仁焦急的来回踱步,差点把门口铺着的几块青砖都踏碎了。
许渊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跟憔悴了,而且还失魂落魄的。他似乎还哭过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这大概也影响了对方的视力,一出门就直愣愣朝他撞过来。
所幸他机灵,一侧身就避开了。
目送对方离开,他脚步轻快的跳进屋内,先是仔细看了一眼许尽欢。
很好,她看起来一脸轻松自在,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于是他撩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最潇洒动人的微笑,邀请她出去吃饭。
她似乎被他脸上的笑容“惊艳”,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翻,然后微微一笑,欣然同意。
这一顿是晚饭,按照西方的说法是正餐。所以段迦仁拒绝大排档,也拒绝小饭馆,而是郑而重之的邀请她去西餐厅。
神明很有主张,并且从不为凡人屈服。对吃西餐没有异议,但许尽欢拒绝了法国餐厅,改而选择了一家俄国餐馆。
作为美国人,坐在俄国餐厅里多少有点不自在。段迦仁也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深受冷战思维影响,会对俄国人过敏。
但许尽欢很自在,尤其对餐厅里盛葡萄酒的杯子赞叹不已。俄国人的手工堪称精致,这个民族既有粗狂的一面,却又富有精致的艺术性。譬如她手中的葡萄酒杯,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被仔仔细细的抛光打磨,并在杯身上切割出类似钻石一般的棱面,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这还不够,杯口和杯身还有精致的镶金工艺。
如果水晶切割是艺术,那么镶嵌黄金就是赤果果的财富炫耀,小小的杯子被赋予双重寓意。这样的工艺品,非得是有足够历史沉淀的民族才能创造。简单来说,就是得家底厚,经得起造。
然而,这个家底厚经得起造的国家,现在已经穷途末路。
罪魁祸么,就是她眼前这个略显局促不安的年轻人所代表的国度美利坚。
世界真是奇妙
把精美的杯子凑到唇边,她一口喝尽杯中的红酒。
薄薄的残酒留在她的唇上,为花朵一般柔软的嘴唇涂上一层鲜红的水色。
段迦仁突然的领悟了曾经被他唾弃过的中国文学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未曾喝一口酒,却已经要醉在她的美色里。
这种醉意催出一种他难以制止的妄想假如她能属于他,该有多好。
在这个妄想冒出脑子之后,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冲动,反而越冷静起来。
一个贪财好色留恋红尘喜好享乐的神明,想来要收买她,笼络她,并不是一件难事。关键的问题是,她太强大了。以他目前的实力,只能奉承她,不能掌控她。
那就先奉承吧一步一步来
想着自己心头这点妄念,渐渐地他便忘了身在俄国餐厅的不自在。并为了进一步奉承对方,于是开动脑子挖空心思,人也显得活络起来。
当一个男人想要讨好一个女人的时候,他自动自就会变成一个诗人,一个艺术家,并无师自通许多甜言蜜语。
那些往日里让他唾弃的奉承话,如今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而且绝对自内心,无论从表情还是语气,都诚恳万分。
“欢欢,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这话当然是真的,谁敢质疑
她笑而纳之,哈哈一笑。但也只是一笑,既没有少女该有的腼腆羞涩,也没有情人该有的欣喜雀跃。倒像是老人家听了小孩子蹩脚的奉承,一笑了之罢了。
许大仙对自己的美貌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因为美了一千多年,以至于对美已经毫无自觉。
不过显然她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于是段迦仁趁机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他并没有存什么险恶龌龊的心思,以上帝的名义保证。他只是觉得酒能拉进彼此的距离,融化心中的隔阂。以及,中国固话怎么说来着酒后吐真言酒为色媒人他是很乐意跟她有一些关于“色”的真实进展。
许尽欢的酒量不好不坏,半瓶红酒下肚,她就微醺了
吃饱喝足的神明格外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她甚至没有拒绝他扶着她的胳膊。
神明甚至还有了一点小小的任性,她决定依照原计划,接下来去逛街和看电影。
他并不排斥陪她逛街,也做好了钱包大出血并且走断腿的觉悟。然而在街上被热风一熏,许尽欢就打了退堂鼓。
于是,直接改道进电影院。
国内影院的设备马马虎虎,排片几乎都是一水的好莱坞大片。好死不死,许尽欢还选了一部格外闹腾的动作片。
银幕上男主角上天入地的拯救世界,和反派对打也是拳拳到肉,格外卖力。他以为这样的剧情她会厌烦,毕竟女孩子嘛,就应该看些文艺爱情片。
但他错了,她看的津津有味,屏幕上男主角被揍得鼻血四溅,她愣是眼都不眨。
是啊,她连恶鬼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
但是葡萄酒比恶鬼更厉害,她在中途醉酒了。兴许是在外面被热风一熏,又在影院里被冷气一激,总之葡萄酒的后劲上来了,法力无边的小神仙也招架不住。
她在座位上越坐越往下,眼皮也耷拉下来,最终闭上眼睡着了。
一直假装看屏幕,实则始终用眼角余光盯着她的段迦仁大着胆子扭转头,悄无声息的盯了五分钟。确定她真的睡着了之后,侧身,低头,在她花瓣似的红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就像蝴蝶落在花瓣上一样轻,他害怕重了就会惊醒她
她的唇带着葡萄酒的芬芳,只是闻到这气息,他就要醉了。这一吻,他简直要醉死。
可是如此轻的吻竟然还是惊醒了她,她睁开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段迦仁被吓坏了,心都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假如心脏跳出来能证明他的真心,那也无所谓了。
张了张嘴,他想要解释。但解释就是掩饰,并且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这么美,他爱她,这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
何况,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愤怒,想来并没有生他的气。
许尽欢确实没有生气,她醉了,迷迷糊糊的。段迦仁这个吻也确实太轻了,以至于她毫无察觉。醒来只是因为他的气息太近,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出于一点天生的警觉。
然而,面对他,一个凡人,她又有什么好警觉的呢。
所以,她只是慵懒的一笑,然后又闭上了眼。
这一笑,犹如夜空绽放了烟花,即点亮了她的眼,也点亮他的心。
多么美丽的眼睛啊简直就像钻石一般璀璨。这眼睛里如今是否已经有了他的身影
段迦仁接收到了错误的信息,并为此深受鼓舞。
他想为她奉献一颗亮晶晶的钻石,然而钻石又怎么能媲美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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