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个女人不是鬼,而是一个诅咒”段迦仁一脸疑惑。
“诅咒”这个词的意思他当然懂,但女鬼怎么就成了诅咒诅咒不应该是无形的么怎么会看得见
许尽欢用力伸一个懒腰,皱着眉,脸色也不怎么好。刚刚从阴阳界回来,她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这具身体真的很脆弱,比她以前用过的都差。稍微用一点神通,就会各种不适。
这还只是开了天眼而已这样下去真是麻烦死了
放下双臂,她看了段迦仁一眼。
“诅咒可以是无形的,也可以是有形的。越是强大的诅咒,越容易变化出形体。而且这个形体往往和出诅咒的人有关”
她这样说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所以,这个诅咒来自于那个奇怪的女人”
她用力一点头。
“对而且这个诅咒相当厉害”
“有多厉害”他感觉有点慌。
“这是一个来自上古神明的诅咒”她说。
“来自神明的诅咒为什么一个神要诅咒我”他越不解。何德何能,被一个上古神明惦记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做
许尽欢一摊手,这她也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她都不知道的话,那他怎么办不许不知道
段迦仁急的想摇晃她的手臂。
“无稽之谈”许渊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真是越说越离谱。
什么诅咒什么神明都是假的街头江湖骗子哄人骗钱的把戏罢了
她真是自甘堕落,学这些骗人玩意
无稽之谈段迦仁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换做以前,他肯定站小叔这边。但现在,他可不敢了有些东西,没遇到过那是一种幸福。一旦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真是,千奇百怪,格外刺激。
许尽欢是这个新世界的大能,他现在只想抱住她的大腿。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信就如同相信科学一样,相信她。
对于许渊的呵斥和否定,许尽欢也毫不在乎。爱信不信,普通人一辈子不接触这个,是一种幸运。
两个人都不搭理他,自顾自继续探讨。
“神明的诅咒不可能无缘无故,你好好想想,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去过类似的地方”她问道。
段迦仁闭上眼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绝对没有”
“你确定”
他点点头。
“我确定”要说接触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这一阵他接触过最奇怪的东西就是她了当然她不能算是一样东西,但足够奇奇怪怪。
至于有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当然有他跟着她去了那个奇奇怪怪的疗养院,见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平心而论,他活到现在一直风平浪静,波澜不兴。所有的意外和奇怪,都是在遇见她之后
所以,他心里其实多少也有点怀疑,这个奇怪的女鬼,不对,诅咒,可能跟她有关
许尽欢挑起眉,用力一摇头。
“不可能”
怎么会跟她有关她身上可没带任何诅咒而且她也很确信,疗养院里的脏东西跟这个诅咒不是一路货
但似乎这个东西也确实跟疗养院有那么一点关系她好像在哪儿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是什么来着
许尽欢沉默,凝眉思索。
见她这副样子,段迦仁连忙闭上嘴,耐心的等着。
她想了一会,猛然一拍手。
“我想起来了”
上古神明在疗养院里也有一个,但那个不是诅咒,而是符咒
这个戴黄金面具的女人穿着打扮和那个兽人如出一辙
两者之间,说不定会有联系
“兽人符咒”段迦仁一脸疑惑。
那家恐怖的疗养院里还有这个东西
“就是那个躺特需病房里的小孩,我从他身上不是弄了一个东西出来就是那玩意”
她这么一说他立刻想起来那东西一直被她握在手掌里,究竟是什么样,谁也没看见。但那东西确实很厉害,宋逸清养的那个脏东西就是被那玩意一口一口吃掉的
那玩意是个符咒而且跟他的诅咒有联系
“那个符咒的兽人样子和你梦里那个女人差不多那个女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披头散,身上穿的根本就不是衣服,而是藤萝。然后那个面具,那种样子也明显不是后来封建社会的审美。你看过金沙遗址没有”
“金沙遗址”
看来他没看过。
“金沙遗址是殷商时期的古文化遗址,在那里出土过用一整片金片打造而成的面具。所以从那个面具的制作工艺可以大致判断,你梦中的这个女人至少也该是殷商时期,甚至之前的人物。而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则更像是上古部落时代的装扮。这个女人最起码也是一位部落的祭司,甚至可能是女王,再往上的话还可能是一位女神。”
“上古部落时代的女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最不解的还是,为什么这个诅咒会落到他身上
他没得罪过一位上古女神呀
对此,许尽欢也是一脸不解。
“这我也不好说了。就看了这么一眼,能了解的东西也就这么点”
“那我该怎么办”他总不能继续不睡觉吧,“你得帮我我不想再梦见她”
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祈求。
许尽欢抿了抿嘴,为难的啧了一声。
“好吧我帮你想想办法”
许尽欢说到做到,等司机回来,立刻驱车去文玩街。
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如今太平天下,又多了一些先富起来的人,渐渐地文玩古董又成了人们竞相购买的热点。
兜里有几个闲钱,又喜欢附庸风雅的人都乐意逛逛这类文玩步行街,淘点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就能捡到漏,洋财
当然,这类传说比比皆是,然而传说也始终只是传说但人人都爱听传说,也都希望自己吃成为传说,故而文玩街的人气一直很旺。
说是文玩街,其实也不全是卖文玩。兼营各种礼品工艺品,甚至还有几家卖花鸟鱼虫和猫狗的店。于是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往这儿逛。就连学生仔小青年约会谈恋爱都爱往这儿钻
幸好今天不是节假日,此刻又是令人昏昏欲睡的中午时分,整条步行街大半的店面都光着。偶有几家开的,老板也都坐躺椅里睡觉呢
车子停在路口,三人步行而入。
没走十米,许尽欢就快要被晒化了。许渊在路边的小店里买了一把遮阳伞,撑开了挡在她头上。
她感激的看他一眼,自动自的钻进阳伞地下,恨不得贴到对方身上去。
正午的太阳几乎是直射的,阳伞能遮到的地方就是伞盖那点大小。想把整个人都遮起来,非得这样贴着撑伞人才行。
她贴过来,许渊下意识的往后躲一下,但没她快,啪叽一下就黏上了。
这多少有点让人尴尬,而且别扭汗津津的,皮肤粘一块,不好受
但她是许尽欢,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冰肌玉骨的美少女连身上的汗都带着凉意和香气
这香气是纯女性的,就如同花朵盛开,散布脉脉芬芳,多少带着一种招人的意味。
女孩子大了,自然是要招人的她终归已经不是那个踮着脚撒着娇跟他要糖吃的孩子了
一想到她已经长大,许渊的心就猛然颤动一下。意识到怀里这个看起来无比熟悉的人儿,其实已经真真正正的彻头彻尾的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现在是个女人,一个比女孩杀伤力破坏力更强一百倍的女人。
这个顶着许尽欢壳子的女人,其内里更是一个神神道道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胡作非为的妖魔鬼怪
会骗人,会耍人,还可能会吃人
吃人两个字,把他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要伸手把她从身边推出去,推到太阳底下,好让这妖魔鬼怪现出原形,化为灰烬
他撑着伞变颜变色,满脑子奇思怪想,满肚子惊慌失措。幸亏有伞挡着,似乎是无人察觉。
谁会察觉许尽欢压根没兴趣看他的脸,猜他会想什么。
她虽然挨着他,但心思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继续走在里面有家店里有朱砂卖的,我记得”
她熟门熟路,昂阔步,带着他们往里去。
段迦仁戴着墨镜,一路走得汗如雨下。不出汗他憋得慌,可如今汗如雨下,他也遭不住,感觉自己要脱水。
许渊撑着伞,敛着眉,沉着脸,目光沉沉落在许尽欢的头顶。
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视线,但她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的兴趣。
“到了就这家”伸手一指,她松开手,双腿一蹦,轻轻巧巧就从伞下跳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里。
这是一家买各类金士古玩的店铺,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盘核桃。一看有客人进来,立刻起身招呼。
“几位随便看”话是对两位男士说的。
虽然这两位男士看样子都不像是来买文玩的架势,但穿着打扮非富即贵,不能轻易怠慢。
两位男士进了店,就跟两尊门神似得分列左右,站在柜台前一动不动。
手里拿伞的那个连左右看看的兴致都没有,一双眼只是沉甸甸的落在当中那个小丫头的身上。
另一边那个一头汗戴墨镜的倒是满眼乱飘,但飘的浮泛,一看就不是想要购买的样子。飘了几眼,也回头看那小丫头。
嚯这小丫头可是真不简单
这个漂亮成语说“蓬荜生辉”,说得就是她了。
古董店里都是老家伙,店主都不敢用强光灯照射,故而店里多少都有点昏暗。这个昏暗也是有讲究的,一则是昏暗的环境能渲染那种“古意”。二则暗搓搓的才好蒙人,灯光太强,那假东西看起来就更假了,还怎么骗人
可这小姑娘是自带光芒的,一进来就照的人眼前一亮,可不就是蓬荜生辉了
长得漂亮,精神也足,嘴巴还利索。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听说你这儿有朱砂卖把最好的拿出来我看看”
哟敢情还是个熟门子老板开了眼。
“您要朱砂”
“对,要好的”
“您是要把件啊还是摆件”
“无所谓但料一定要好”
“有好料的有坐坐,您几位这边坐。我这就取来”
招呼他们几个到旁边的茶几坐下,老板则转身从柜台里面的柜子里取出几个锦盒,摞在一起,端到茶几上。
“您先看看这个怎么样”到了这会子老板已经明白过来,这漂亮小丫头才是话事的。故而锦盒打开,直接递到许尽欢面前。
盒子里是个朱砂手链,108子的那种。珠子大小约莫是八毫米的款,一百零八颗滴血红的朱砂子,间杂着四颗同款的洒金青金石,再配上银隔片,檀香佛头,穿成一条手链。
拿起来分量十足,触手微凉。尤其是她手白,掌心嫩白带粉,越显得那朱砂珠子颗颗如血,红的鲜艳。
朱砂这东西,段迦仁是不了解的。约莫知道这是一种矿石,但万没想到会是这样颜色鲜艳,几类宝石美玉的质地。
这玩意有什么用能对付他跟着他的诅咒
他是黄皮白心的香蕉,家里又是几代华侨,早就脱离了原生环境,彻底接受西方文明。哪里会知道朱砂这东西在国内是有特殊用途的,这玩意可以用来镇邪驱晦
许渊是彻底的中国人,自然之道古时候方士炼丹所用的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原材料,就是朱砂而近代茅山道士,驱魔天师,作法画符用的墨汁也是朱砂研磨调和而成。
这东西在道家传统里历来都是具有神性的
就是现在,也被作为中药材继续使用具有镇静安神,驱邪驱风的效果。
许尽欢来买朱砂,显然是用来给美国佬祛邪避讳道理是对的,但这一套是迷信,真的有用当然,他本身对于所谓的诅咒也是压根不信的。但如果只是买点文玩佩戴,图个心安。那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横竖美国佬有钱,不怕被坑被坑,也是支援国家建设,拉动内需
这串朱砂手链品相不错,颜色也好,老板并没有那次货来蒙人。
然而许尽欢却皱了眉,并不是个满意的样子。
“您是不喜欢手串”老板问了一句。
许大仙摇摇头。
“形制无所谓,重点是料”
看着老板的双眼,她微微一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说料要好,指的是要晶体料。您这手串是粉压的”
“哎哟这是遇上懂行的了妹妹您可是真懂得,那我也不献丑了。要说这条街,朱砂我可是独一份。您要的晶体料,也就我这儿有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拿去”
剩下的几个也不用看了,直接摞起拿走。老板直接往里走,过了一会拿了个小木盒出来。木盒灰扑扑暗搓搓,而且又老又旧的样子,四角包着铜皮,都长了锈,怎么看都不像是装文玩的盒子。
拿出来之后老板摆在茶几上并不打开,而是一手按着盒子,坐在凳子上侧身看着许尽欢,眯着眼笑模笑样的问了一句。
“妹妹您不是来买文玩的吧”
许尽欢也看着对方,点了点头。
老板也点点头。
“那行您且看看,这货行不行”说完,伸手把小木盒打开了。
两个巴掌那么大的盒子里对着十来块大小不一的朱砂石,比起刚才那鲜艳如血的手串,这些石头颜色暗沉多了。有些看起来是枣红色,有些则是猪肝色,一点也不鲜艳。
然而就是这样的石头,许尽欢却伸手捻起一颗,看了看。
比对着她的手,这些石头看起来就更显得土土的暗暗的。她用两根手指捏着,对着光比了比,却依稀闪过一丝鲜艳的红光。原来这些未经雕琢的朱砂晶体似乎都是半透明的
就质地而言,确实比刚才那实心的手串珠子要高明多了
不过既然有半透明的晶体,为什么偏偏不做成漂亮的珠子,反而让它们这样原模原样的在盒子里藏着段迦仁一脸的不解,许渊也不明白。
许尽欢微微一笑。
“朱砂质地脆硬,不堪雕琢”
一语道破天机
老板哈哈一笑,对着她翘起拇指。
“要不怎么说妹妹懂行啊朱砂这东西,好料都留着给特殊需要的使用。次一档的才打成粉压制,为的就是这玩意不好雕琢,太脆了。硬度只有二点五,就跟人手指甲一样硬。你用指甲划一下,都能留痕迹。就算雕好了也伺候不起呀”
她捏了一颗看看,又放回去。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您还是看不上眼哎哟,我的好妹妹。这要是您都看不上,那您的要求就太高了”
许尽欢点点头。
“既然要用就得用最好的这盒子里的,要用也行,但还是差了点。”
“那您是要”
“我要辰砂晶体您能弄到吗”
“哟您要辰砂啊这可不大容易您是懂行的,自然明白这辰砂早在明清时代就挖的差不多了。那料是真好别说道爷们喜欢,就是现代那些国画大师们,也到处求着买呢。那颜色,别提了你要是只要辰砂,那不成问题。但您要晶体,这可就不容易了”
“不光要晶体,而且要白玉床上长得那种”她竟然还有要求。
老板瞪起眼。
“哟您这是要炼丹呐”
“哈哈哈哈”许大仙听了仰头大笑。
她长得美,喉咙又清脆,笑起来就跟玉片琳琅,银铃叮当似得,格外赏心悦目。
可老板看着她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是文玩街里玩朱砂的老行家,专门供着几位“道行高深”的高人。有国画院里的老画家,也有道观里的老道士,还有中药铺的老中医,甚至还有一位破通歧黄之术的老神仙。
前面几位上好的辰砂就都能打,有时候接不上了好朱砂也行。唯有那位老神仙是定然要辰砂,而且要大块的晶体才行。但便是这位老神仙也不要求白玉床伴生的那种,因为那是帝王砂,分外稀罕难得。
这玩意,古时候都是进贡给皇帝用来炼仙丹的
小姑娘要帝王砂,难道也要炼仙丹不成
欢笑声中,许大仙一摆手。
“我不炼丹只是用来画符罢了”
画符画符用得着这么好的朱砂老板一脸不信。
但她也不解释了。
“你这盒子上等砂我要了,但帝王砂我也要。成不成您就给句话吧钱不是问题”
嚯,这口气大的绝非一般人
老板掂量着,偷眼瞄了她身边两位男士一眼。
“您要多少”
许尽欢瞥了一眼盒子里的货。
“至少要这里一半那么多吧”
老板在心里算计了算计,一咬牙,竖起一根手指。
许大仙挑起眉。
“这是”
“一万块现金而且只是辰砂的价格这盒子里的得另算”
“这盒子里多少”
老板竖起五根手指。
“五千”
她一扭头,对着段迦仁一摆手。
“付钱吧”
段迦仁皱了皱眉,伸手摸出钱包,露出为难之色。
“我身上没这么多人民币,给外汇行么美元”
这话一出,老板悔得肠子都青了哎哟,美元,敢情还是个外国人亏了亏了
早知道这几位主不讲价,他应该开得再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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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是汞化物,汞确实是有毒性的。但内服过量才会损害人体,普通佩戴是不会中毒的。只是市场上的朱砂配件大多都是粉压而成,含量质地以及工艺都参差不齐,鱼龙混杂。大家要擦亮眼睛,谨慎购买
感谢花千若的1月票,感谢haaoay的1评价票,感谢乐乐的鲜花。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