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冷宫。冷宫是上官靖羽上辈子这辈子,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踏入的地方。这里是她前世终结的地方,也是她爱与恨最无法跨越的一线之间。
青墨顿住脚步,“皇上,在里头等着。”
上官靖羽觉得整颗心,逐渐的被撕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青墨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着自己前世的心血,鼻间似乎都能嗅到,前世留下的血腥味。
浓烈,气氛压抑得不能呼吸。
“吱呀……”一声,冷宫的门,被青墨推开,上官靖羽抬头便看见熟悉的地方。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萧东离就坐在她曾经呆过的屋子里,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低低的吹着低沉的埙。埙声悠扬,微弱的月光从破败的窗口,盈盈落下。月光斑驳的打在他的脸上,疼了她的整副心肠。
冷风嗖嗖的吹,刮着她的面颊,生疼生疼。
长长的凤袍拖在地上,搅动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出悉率的声响。
上官靖羽颤着双手推开了门,“为何要来这里?”
埙声戛然而止,萧东离抬头看她,“阿靖,过来。”
她没有迈开步子,依旧站在门口。环顾黑漆漆的屋子,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该拿什么心情去面对过往的一切,最不堪回的那一幕。
良久,她想了想,才缓步走到他的身边。
萧东离伸手揽了她,一如既往的将她抱在怀中,坐在自己的膝上,“现在,我给你讲那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她心头一颤,骇然抬头看他,却看见他光洁的额头,那枚朱砂已经消失得只剩下最后的轮廓。犹记得他说过,眉心朱砂似血,是因她而生,也会因她而消亡。
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的眉心,“为何会这样?”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将她拥在怀中,“曾经,那个男人自负得无与伦比。以为天下都在自己的手中,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运筹帷幄。可是他没有想过,最终的结局是得到了天下,失去了她。”
“他只是在尽力的保全她,想让她远离厮杀,能安然的活下去。可是他忘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充满了变数,不是你想掌控就能掌控,就能万无一失的。”
“那一夜的大火,他像疯了一样的拨开人群。他知道,她在等他。可他还来不及给她最后的答案!大火熊熊燃烧,烧红了半边天。若上天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如此自负,以至于让她绝望而死。”
“那个时候,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天下,黎民,仇恨,还有性命,都及不上她一个人来得重要。他誓,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跟她在一起。”
外头,有哔哔啵啵的声音传来,门外,渐渐的透过少许光亮。白色的烟雾,从外头源源不断的涌入房间。
上官靖羽的第一感觉是,“着火了。”
是的,着火了。
火苗快速的窜起,沿着陈旧的木质结构,蜿蜒而上,终于将四下都点燃了。
萧东离仿佛浑然不觉,明明遍体鳞伤,却还要笑着说着前世的话,“阿靖,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心,陡然沉入深渊。
上官靖羽只觉得心口如千刀万剐,“你说什么?”
大火迅速将屋子包围,让周围的一切都被点亮,恍如白昼,却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疼得直掉眼泪。
眉心的朱砂已经彻底消失,萧东离握紧了她的手,“我要走了。”
“你去哪?”她红着眼睛问,“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萧东离捧着她的脸,笑着凝上她的眸,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好好活着。傅声和十一王爷那里,我都已经交代妥当,他们会一力扶持你。北昭有风里花,他
更不敢拿你怎么样,大朔从此天下太平。而我,也走得放心。”
“这些年,我熬啊熬啊,终于熬到了今天。我想着,如果我要走,那我该留点什么给你,才能让你安然一生呢?可是除了九五之位,我想不出世上还有比手握生杀,更安全的方式。”
“从你回来,看到你双目失明,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疼。我知道,等你恢复你就会知道重锡就是我。我不是不想让你复明,只是想把相处的时间,拉长一些,再一些。”
“可当我看到,时间越久,你的处境越危险。最可怕的是,你料不到的那些变数会接踵而至。我没办法,只能沿着宿命的轨迹,快速的往前走。”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是开始也是结束。你不会明白,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必须去接受的痛苦。可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我舍不得走,可我气数已尽。从大局已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一场豪赌,谁都赢不了。我输了自己的命,可保住了你,值得。”
熊熊大火里,上官靖羽泪如雨下,“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走?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爷,你别吓我别不要我!我不要离开你。”
他笑着吻上她的唇,眼底淌着泪,“呆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要你,可是要不起了。时间到了,以后难过就好好的睡一觉,也许梦里,我会回来找你。”
脑子有些疼。
上官靖羽环顾四周,往事历历在目。
她跨不过心里那一关,走不出那一场阴影。
“别怕,我带你出去。”萧东离将她打横抱起,微微一笑,快步跨出了祸害,“就让冷宫,从你心里抹去,从此以后,都不必再想起。”
他将她放在院子里,还是清浅的笑着。
上官靖羽只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有些东西在拼命的往脑子里钻。疼,好疼。她惊惧的盯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冷宫大火。
火海中,她看见了自己。
彼时的靖妃,浑身是血。双目被剜,触目的嫣红爬满了整张脸。她无力的挣扎着,可是双手被钉子牢牢的钉在地板上,她想喊,可是没了舌头,除了匍出唇的血,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种无助,那种歇斯底里想要呐喊,却无力喊出的痛苦,无人能懂。
泪水和血水混成一片,她嗅到了皮焦肉烂的气息。那是大火,在快速的吞噬着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