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入祖坟,白人送黑人,傅老夫人几次哭晕过去,但还是接受了傅少鸿已死的事实。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
傅老夫人在傅少鸿出殡后的第二天,便将傅家的掌权当着所有人的面,交给了芙蕖。芙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傅家化干戈为玉帛。深仇大恨,到底敌不过挚爱情深。
青布马车停驻在傅家祖坟外头,新坟孤冢,白色的冥币满天飞舞。
佝偻的身影颤颤巍巍的站在坟前,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而后一步一颤抖的走过去,最后干脆瘫软在墓碑旁。
他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一张冥币落在了他的怀里,他眸色一颤,黯淡无光的眼底忽然有泪涌出。下一刻,他突然掩面,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日薄西山,父送子,白送黑,怎么不教人痛彻心扉。
“主子,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长渊撩开青部车帘,扭头朝着里头的人低头表示恭敬。
车里那人轻嗤,“到底是哭了个痛快。”
长渊轻叹,“哀莫大于心死。”
等着大风吹起,哭泣的人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也不朝着马车走回去,而是一步一顿的朝着他处去了。
“他要去哪?”长渊一怔。
车内,“跟着。”
长渊颔,便驱着马车,极慢的跟着走。
走着走着,便上了山,入了庙,然后就没了然后。
青布马车回到了东都城,找了个四合院租住。
进了屋子,风里花才将头上的轻纱斗笠取下。拂袖掩着口鼻,“这屋子里一股子霉味,真是有失身份。”
“主子,此处僻静,旁的地方怕是容易招惹是非。”长渊恭敬的俯,“主子身份特殊,万万不能有所闪失。”
风里花嫌恶的瞧了一眼桌案上的灰尘,“我出去走走,你赶紧找人收拾一下。”
“主子要去哪儿?”长渊面色一紧,却见风里花已经戴上了轻纱斗笠。
姣好的面容被轻纱遮住,一袭浅黄色的纱袍子随风而动。便是寒冬腊月,他也不屑穿得厚重,碍了自己的容色。
“去瞧瞧新房,免得某些人委屈了我妹子。若是没有那点本事,也敢娶她,我非痛痛快快与他打一架不可。”风里花拂袖出门。
长渊明白,他这是念着那个小娃娃呢!
然而过了很久,长渊都没能等到风里花回来,二话不说便赶去了三王府。
三王府门外的石狮子后头,风里花双手负后,淡然自若的伫立,也不进门,也不翻墙进去,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瞧着人来人往的三王府门前。
“主子无恙,卑职算是放了心。”长渊如释重负。
“我是没什么事,可他们有麻烦了。”风里花阴阳怪气的打着腔调。
长渊往三王府门前瞧了几眼,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一转头,风里花已经转身离开,朝着无人处走去,轻而易举的越过高墙。
他也不避嫌,淡淡然的走在回廊里,冷眼看着身边的家奴越来越多,最后将风里花拦在了主院前头。
“让萧东离出来。”风里花也不着急,长渊急忙以袖口擦拭一旁的水井边沿,风里花这才施施然坐下,“还不快去?”
奴才们一听,二话不说就往主屋跑。
正巧半道上遇见了青墨,便将院子里的怪人一事告知了青墨。青墨着人去书房请萧东离,自己先去前院瞧个究竟。
到了前院,青墨怔了一下,随即散开了众人,“你们都下去。”
“萧东离呢?”风里花问。
“有何贵干?”青墨蹙眉。
“别让我问第二次!”风里花是最不喜欢底下人多嘴饶舌的,偏偏青墨就是个木疙瘩,除了对素言好,就剩下对萧东离尽忠。
所以,青墨就算搭上性命,也不会让人伤了素言和萧东离。
这风里花本就是北昭的主帅,虽说跟上官靖羽是表亲,但毕竟是敌对的国家,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掌心凝了力,风里花可不会跟青墨客气。
“这是东都三王府。”青墨冷了音色。
说时迟那时快,风里花脚下移动,那速度几乎快如闪电,凌厉的掌风直扑青墨的面门而去。这种速度,根本不是青墨可以抵挡的,他甚至于刚刚看清楚风里花的移动方向,风里花的掌风已经近在咫尺。
肩上陡然一沉,仿佛被人拽了一把。
青墨心头咯噔一声,便听见了素言的疾呼,“青墨!”
耳畔,他只听得一声砰然巨响,身子陡然被掀翻出去。一个半空翻转,总算稳稳落地,没有伤到分毫。
一抬头,乍见萧东离站在跟前,青墨随即行礼,“多谢三爷。”
萧东离捋了捋衣袖,“风里花,这可不是北昭大营,要撒野回你的北昭去。”
风里花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嫌恶的取下头上的轻纱斗笠,“你的日子,也未见得比我好过多少。这外头,那么多双眼睛,你不也是寸步难行吗?”
“你当他们是人,那就是眼睛。你当他们是废物,那便什么都不是。”萧东离不冷不热的瞟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的笑着,“怎么,北昭皇帝不要你,你便来投亲?”
“你瞧我这副模样,是被人嫌弃的吗?”风里花冷哼两声,“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萧东离转身。
长渊上前,“你们敢如此待客!”
萧东离顿住脚步,瞧了一眼笑而不语的上官靖羽,勾唇邪魅轻笑,“上茶。”
青墨颔,“是。”
花厅里,萧东离若无其事的与上官靖羽比肩而坐,淡然饮茶,“这东都的茶,比之北昭如何?”他放下杯盖,斜睨了风里花一眼。风里花环顾四周,三王府尚算宽敞明亮,不过比之自己北昭的府邸,还是差了一些。这些个雕梁画柱,竟也只是上的清漆。不似他的做派,上的都是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