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一直骗我的,对不对?”素颜睁着眼睛问。
上官靖羽一笑,“他许是耽搁了,说不定就在赶来的路上。只不过--素颜,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我知道,所有人都说我傻。可是心不由己,冷暖自知。你能为萧东离不顾生死奔赴战场,而我也能死死的跟着他。其实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你为的是值得的人,而我其实都是在自欺欺人。”素颜眨了一
下眼睛。
“别想了。”上官靖羽轻叹,“真正疼你的人,舍不得让你等,他自己就会走过来。那些一直要你等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必等。”
素颜点了头,“我也不想等了,若有来世,让他去等吧!可是我不甘心,等来等去,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哪怕,丢了命,也没能等到。”
她闭上眼睛,“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等任何人。我会慢慢的走,让他们去等我,去找我,还我此生的等待。如此,才算公平。阿靖--你说对吗?”
上官靖羽低低的应了一声,“会有机会的。”
“我睡一会,你记得天亮了,来叫我。我们去看兰花!”素颜翻了个身。
心头疼得厉害,上官靖羽快步走出房门。
素言照旧坐在外头陪着上官靖羽,天很快就会亮的。许是这两日太累,上官靖羽靠在素言的肩头便睡着了。
后半夜,柳妈在门外瞧了两眼。见着素颜还安然躺在床上,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取了外套与上官靖羽盖着,免得教她冻着,如此素言也就放了心。
直到黎明晨曦,微弱的曦光落在上官靖羽的眉睫上,她才突然醒过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上官靖羽抹了一把脸,“我怎么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对了,素颜怎么样?”
“柳妈看过,说还睡着呢!”素言道。
上官靖羽松了一口气,这才缓步朝着素颜的房间走去。
素颜还躺在床榻上,一如她昨夜离开时的模样。
“素颜,天亮了,我们说好的去看兰花。”上官靖羽笑了笑,推开了窗户,让外头的光透进来,“你看,今天的太阳极好。虽然有些凉,但是空气好。”素言急忙去柜子里取了衣服出来,将衣服放在了桌案上,转身便端着木盆出去打水,“素颜姑娘快些起来吧,后山的兰花开得很好,淡淡的香气,弥漫得到处都是。改明儿个,我让青墨再去挖一些,到时候
春兰秋兰,绿绿葱葱的更好看。”
“素颜?”上官靖羽坐在床沿,声音有些打颤,“素颜你醒醒,素颜,天亮了。”
素颜依旧躺着未动,睡得极为安稳。
双眸紧闭,长长的羽睫服帖的垂着,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撒在她的眉睫处,泛着微恙的霞光。透白的肤色,就像粉团捏的,璞玉雕琢的。
她静静的躺在那儿,唇角带着一丝笑,眼角的泪早已干涸,有着一条清晰的白色泪痕。“素颜,天亮了。”上官靖羽笑了笑,眼泪突然滚落,“素颜,我们说好的,你要陪我去看兰花开的。不是说天亮了就来叫你吗?你看外头的天,天都大亮了,你还赖床不起来,你说你一个公主,怎么能说话
不算话呢?”
素言站在门口,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打水。
过了今天,以后都用不到了。
深吸一口气,素言平静的走出房门。
上官靖羽坐在床沿,握着素颜冰冷的手,没有温度、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什么都没了--人没了!
是真的,没了。
“我就偷了个小懒,你却赌气偷了个大懒。”上官靖羽拭泪,“为何还改不了任性的脾气?如此任性,一睡不醒,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你难过?”
素言端着水盆进来,圈红了眼眶,“小姐。”
上官靖羽拧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替素颜擦着脸,擦着胳膊擦着手,“素颜喜欢吃,你让柳妈给备一些好吃的。”
“小姐,人去了,节哀。”素言落泪。
“她本来可以活得很潇洒,本来可以走得远远的。却错爱一生,到死都在等待。空等一辈子,等到的是天人永诀。”上官靖羽重重合上双眸,“我替她不平,替她心疼。她这辈子就毁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了!”
素言啜泣,“小姐,别伤了身子。素颜姑娘是愿意等的,只是--天不与时,谁都没办法啊!”上官靖羽握紧素颜冰冷的手,“素颜,我们是朋友,是姐妹。你说的话,我会牢牢记住。你给的东西,我也会当成生命一样的保护。你安心的去吧,到了下面别走太快,睁着眼睛看清楚。他若还有心,必定
寻你。若他无心,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傻乎乎的等人家一辈子。找个爱你的人,重新开始。”
门口,柳妈定定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床榻上面带笑意的素颜,低低的自言自语,“我以为她只是睡着了,没敢叫醒她,我以为--我真的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大限到了,谁都没办法。”青墨轻叹一声,该去置办棺椁了。如今战乱,棺材铺的生意自然是极好的,幸好早前他就已经悄悄的去打过招呼。
棺材铺的老板答应过,会留一口上好的棺木。
如今,到底还是用上了。
蒿城是个小地方,没有东都这样大城池的金丝楠木,有的是柏木和柚木。上好的棺木由四块板合成,严丝合缝,才是最好的。
直到素颜合棺下葬那一日,独孤都没有回来。
素颜躺在棺材里,穿着崭新的衣裳,还画着淡淡的装束。唇边,始终带着笑,一直在笑。谁都不知道,在她临死的那一刻,她梦到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美丽如此满足的笑靥。
也许跟独孤有关。
又或者,是她回到了小时候。
那一段,她最想回去,而又回不去的懵懂岁月。
青墨用棺材钉,封了棺材。上官靖羽是看着素颜消失在自己的跟前的,一个人一条命,就这么没了。合棺入土,从此只能看见她冰冷的墓碑,剩下的只有回忆,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