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淡淡一笑,指尖拨开她面上的散,“换做是我,也会这样。你不必内疚,我也不曾怪过你。只是现在,我想问你一句。你不恨我,那么傅少鸿呢?”
心头一窒,芙蕖绷紧了唇线,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那就是心头还怨着吧!
就算没有恨,也是过不了心头那一关。上官靖羽忽然觉得,此刻的芙蕖,像极了当日的自己,为了仇恨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深爱之人。
其实转念一想,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每一天都该是偷来的,就该好好的活,既然如此何必为难自己。
杏花阁外头,蛰伏着大批的护院。
但是,有人动作更快。
黑衣蒙面,直接进了暮雨的房间。
房内烛火微弱,哔哔啵啵的燃烛声,让死寂的房间,越透着几分阴森。暮雨坐在桌边,华美贵重的桌布上,摆着三样东西。
匕、白绫、毒酒。
三选其一,留全尸。
这就是上官靖羽给她的结果。
修长的指尖,缓缓抚过冰冷的匕,拔出匕,刃口锋利。光华的匕面上,倒映着她黯然失色的容颜。
犹记当年俏红颜,不染胭脂亦姣然。
错信周郎东风误,红粉骷髅覆白绫。
“当年,你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你说你喜欢我,转头又送我去了太子爷身边。太子爷又为我安排,偶遇了上官凤。从此,我漂泊无依,你高官厚禄。”暮雨坐在那里,定定的望着锋利的匕。
“你总说,很快就好。可是我问你,会有多快,你总是没有答案。如今,我知道答案了。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也从未想过要带我走。”
放下匕,她深吸一口气,捧起了华贵的白绫。唇角带着冰凉的苦笑,“白绫价贵,富人用来自尽,穷人却是摸都摸不得,见都未曾见过。”
她这一生,换来了年世重的步步高升,换来了哥哥的副将之位。
可她自己呢?
只换来三尺白绫,黄土一抷。
可笑吗?
真的好可笑。
这一切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到了濒死的那一刻,竟变得毫无意义。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比不得一口呼吸,一点温度,来的重要。
后窗有轻微的颤动,有脚步声停驻在她身后。
心里的希冀骤然燃起,“哥?”
暮雨骤然转身,见着一名黑衣人站在自己的身后,“是我哥让你来救我的?”见状,暮雨急忙跑去收拾了一些细软。
梳妆盒里,摆着一枚精致的步摇。琉璃为坠,白玉杏花,流苏轻摇,那是年世重当年送给她的东西,也是她此生最中意之物。
黑衣人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必带了,我不是来带你走的。”
手上一怔,暮雨扭头望着他,“我哥不打算救我?”
“副将大人吩咐,送小姐上路。”黑衣人说得冰凉。
冰凉的何止是话语,还有心,还有此生的温度。
“不不不,我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一定是在骗我!”暮雨不断的摇头,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间,最后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
那种被至亲弃如敝屣的感觉,犹如剜心之痛。
黑衣人缓步走到桌案旁,扫一眼桌上的三样东西,微微眯起了眸子。顾自倒了一杯毒酒,端着走向暮雨。
暮雨瘫坐在地,早已泣不成声。
“喝吧!”黑衣人开口。
望一眼杯中酒,酒香四溢,却也是毒性极烈。
“你死了,别人才能活得更好。”黑衣人递了过去。
暮雨抬头,迎上他的眸,深邃幽冷,便是那一刻,她忽然神情一怔。也是在这一瞬间,黑衣人快速将毒酒灌入了她的嘴里。
不待暮雨吐出,他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暮雨不慎,直接被他按到在地。
口鼻不能呼吸,喉间便迫不得已的吞咽。毒酒入腹,毒入骨。她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双手死死的抓紧他的手腕。
可是他的手劲太大,她根本使不出力。
有泪沿着眼角不断的滚落,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宛若千言万语,宛若万般怨恨。可不管眼睛里想表达的是什么,都只能来世再说了。
挣扎越来越弱,她瞪着眼睛,握紧的手渐渐的垂落在地,再也没有动弹。
他低眉,看着地上的女人,瞳孔已散,这才松了口。
暮雨的唇角,泛出少许血迹,唇瓣已经青紫。
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再也没能闭上。如泣如诉,如怨如恨,带着此生不甘。
黑衣人不动声色的将暮雨抱起,平稳的放在床榻上。瞧一眼她死不瞑目的容色,一语不的将那枚步摇平静的插入她的髻中。
他在床沿只伫留了一两秒,终归消失在寂冷的房间里。
宛若,从未来过。
翌日清晨的丞相府,超乎寻常的冷清。换句话说,是弥漫着冰冷的死气沉沉。
打开暮雨的房门,上官靖羽带着芙蕖和素言走了进去。
乍见暮雨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模样,素言第一反应就是抬手,遮在了上官靖羽的眼前,“别看,好丑。”
上官靖羽握住她的手,徐徐拽了下去,“活着都不怕,死了还有什么可怕?”语罢,她扭头望着芙蕖。
芙蕖的脸色青白交加,如果不是上官靖羽放她一条生路,她会成为第二个暮雨。
小蝶被处置,也不知被丢到哪个乱葬岗。
性命如草芥。
苏月走进门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参见小姐。”
“杏花阁里的人,散的散的,死的死。”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以后,你来鸿羽阁吧!正好--”她瞧了芙蕖一眼,“替了吧!”
芙蕖扯了唇,笑得比哭还难看。
后门的马车还在等着,芙蕖背着包袱上了车,上官靖羽在车上等着,“别磨蹭了,走吧,免得我爹后悔。”
走了,也就安全了。横竖,暮雨已死,有关于季家的事情,暮雨没有吐露分毫,而上官靖羽尽量避开了芙蕖的身份,将芙蕖完好的保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