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言辞恳切,果然是忠臣良将。
“你都看见了,还有何话说?”萧盛扭头望着萧东离,“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儿臣已经去过午门。”他没有多言,依旧口吻清浅,淡然的容色,宛若什么都不曾生过。
“你!”萧盛冷然。
上官凤随即躬身道,“皇上息怒。”
闻言,萧盛拂袖,冷哼一声坐定。
见状,上官凤道,“皇上,此事已然成了定局,就无谓再提,否则不是往年将军的心头撒盐吗?”说着,轻叹一声,“三皇子不愿娶,想来是因为自己这身子。皇上,归根究底,错就错在那个刺客。”
一听刺客二字,皇帝的面色稍瞬即变。
他僵了脸,略带异样的神色,瞧了一眼萧东离的双腿,“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年爱卿,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在朕的接受范围内,朕能许你不少东西。”萧盛道。
皇帝坐拥天下,他所拥有的东西,自然是数不胜数。年世重若是想要,此刻封王封爵也不无可能。毕竟皇帝欠了年家一个交代,让年玉莹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年世重伏跪在地,“臣有今日,乃皇上一手所授,臣不敢居功不敢言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缺。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一来,皇帝反而有些窘色,挑眉看了上官凤一眼。
上官凤随即道,“皇上,年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乃栋梁之才。既然年将军什么都不要,不若皇上许个诺,将来为年姑娘寻个如意郎君。皇门贵胄,任其挑选。彼时皇上另行赏赐,也是极好的。”
萧盛点头,“年爱卿可是满意?”
年世重自然忙不迭谢恩,好一番圣君贤臣的模样。
萧东离至始至终都没表意见,好似由始至终,他才是个局外人,看着所有人做戏,他倒乐的清静。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等到萧盛处置了这边的事情,这才掉过头问他这个,无论何时都会被忽视的儿子。
萧东离一笑,“父皇处置得极好,儿臣无话可说。”
“没用的东西!滚回去!”萧盛拍案而起。
“皇上息怒!”上官凤随即躬身行礼。
萧东离躬身,“儿臣告退。”语罢,真当退出了偏殿。
“臣告退!”年世重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小,随即行礼。
萧盛拂袖,年世重急忙退出偏殿,留下上官凤跟着皇帝。
“皇上?”上官凤行礼。
“那件事,真当是太子?”萧盛冷眸。
上官凤颔,“是。”当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巾绢包裹之物递到萧盛跟前,“刺客已死,这是在刺客身上找到的。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混账东西!”萧盛怒然,“朕还没死,他就那么眼巴巴的要等着做皇帝吗?”
“臣,不敢妄言。”上官凤跪地。
圆滑得不留一丝痕迹。
萧盛切齿,心道,早晚要废了那逆子。
上官凤不动声色,若不是他提及当日狩猎的刺客乃是太子所为,皇帝未必会松口放过萧东离。这个儿子虽说救了他一命,但君无戏言,有时候皇帝出尔反尔比杀子更可怕。
这头,年世重已经在宫道追上了萧东离。
“三皇子请留步!”年世重上前。
“年将军有事么?”青墨拦了手,容色冰凉。
“不知可否问三皇子一个问题?”年世重道。
萧东离扬眉,“不能。”
闻言,年世重一怔。
却听得萧东离继续道,“青墨,回去。”
“三皇子!”年世重上前,“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问不问都是一样,我这里没有你要的答案。”萧东离半侧过脸,漫不经心的睇了年世重一眼,“年将军还是好好做你的忠臣良将,别的就不劳费心。”
语罢,青墨会意的推着萧东离往外走,没有再回头。
年世重站在那里,微微眯起了双眸。
这个看似双腿残废的三皇子,言语间处处透着戒备,处处透着教人无法猜测的深意。那张看似绝世的容脸,仿佛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惯的平静如水,没有半点波澜。
难道真的如外界传闻,三皇子与上官靖羽有关系,是故他为了上官靖羽,宁死不娶玉莹?
猜不透,看不透。
青墨推着萧东离出了宫门,马车就在不远处停着。
“三爷知道年世重想说什么?”青墨禁不住问。
萧东离莞尔,“他想知道为何我宁死不娶年玉莹,却是打着侧的想从我嘴里掏出话来。”
“爷是说,年世重是想确定你与上官姑娘之间……”青墨蹙眉,“想不到年世重的心思如此之深。”
“他虽出身行伍,但比莽夫却多了几分脑子,可惜比之上官凤,还是略输一筹。”萧东离揉着眉心,“当心点,年世重不是好对付的。”
青墨颔,“是!”
车子行到一半的时候,萧东离忽然道,“去无影小筑吧!”
三王府空空荡荡,还不如无影小筑,至少他能看见墙头的蔷薇。纵然并非真的,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及至无影小筑,萧东离看一眼内外黑漆漆的地方,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去。
青墨不语,小心的推着萧东离往里头走。
然则走到一半的时候,青墨陡然神色一紧,下意识的要上前,却被萧东离一把按住了手腕。
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屋里有人。
天上弦月如旧,没有半点光亮。
屋内屋外不曾掌灯,自然也看不清内外的状况。
有清晰的脚步声从里头缓缓走出来,一步……两步,三、四步……
宛若步步生莲,更似踩在他的心尖上,落在他的心坎上。
萧东离僵直了身子,呼吸一窒,视线死死的盯着那抹身影,渐渐出现在漆黑的夜里,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谁都没说话,青墨悄然退去。空荡荡的院落,隔着午夜的黑幕,感受着彼此熟悉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