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父亲的劝慰,傅弘之顿时又陷入回忆中,而后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还是摇摇头,苦笑道,“您又不是我,当然不用放在心上啦。 ”
傅韶一愣,也知自己的儿子沉寂了太久,这是要对自己泄情绪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并没有反驳傅弘之的气话,仅仅是无奈地摇头而已。
傅弘之的泪水,却终于莫名地流了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还因为那些为自己失败而买单的人。——包括在战争中死去的数千将士,还有被俘虏的毛德祖,被降职的沈林子......
“仲度,咱们是父子,不是吗?”傅韶默默地看着儿子流泪,好一会才终于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傅弘之一愕,奇怪地看向父亲。
“你我父子同心,所追求的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将心比心,你应该了解我的想法的,其实自从你战败回来之后,我也照样的难过,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就此害怕了。输一场算得了什么?再赢回来不就是了?”傅韶正色起来,平心静气地劝解道。
傅弘之静静地听着父亲的坦白,好一会才轻舒一口气道,“多谢你,父亲。”
“好了,你快去洗把脸,再换身衣服赶紧去见主公罢,应该是有好消息!”傅韶点了点头,伸手在儿子的脊背上推了推。
傅弘之洗过了脸,换了甲胄出来,坚定地对傅韶道,“不管主公这次找我是因为什么,我都要向他请命,要再战沮渠蒙逊!”
“你能这么想,就不枉费了我对你的期望,快去吧!”傅韶笑着点点头。
傅弘之骑马赶到范二办公的武兴殿时,远远便见范二和卢循、蔡芝等几人在座,其中还有因为自己而被贬职的沈林子。
沈林子虽被贬为范二的护卫头领,却并没有任何颓丧的神色。
相比于领兵出征,他似乎更喜欢呆在范二身边,他总觉得范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人深省的,他说出的人生大道是那些腐儒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在战场上,沈林子已经无数次证明过自己,他还有一个与他一样拥有赫赫战功的兄长沈田子。
沈林子心底中更愿意呆在范二身边,倒不是担心自己功高震住,因为像他们兄弟一样都在范二身边任职的兄弟档,还有甘纯甘绦、蔡芝蔡葵、朱龄石朱朝石、檀道济三兄弟等等。
范二对沈林子兄弟的照顾,也是无以复加的,要不然就凭他上回救下傅弘之这个功劳,也不可能有过无功了。
傅弘之大步走入厅中,先给范二行了一礼,朗声问道,“主公,您找我?”
傅弘之来此之前整理了衣着,并特意穿上了甲胄,此时正是一副风神朗润的样子站在厅中,给人的印象分上便可赚个十足十。
范二笑着与傅弘之目光相对,一好半晌都未开口说话,反倒是后者忍不住问道,“不知主公召唤末将,有何吩咐。”
范二点点头,“蔡芝和丁晖这次去讨伐沮渠蒙逊,战局也很不利啊,不知仲度怎么看?”
傅弘之立即回应道,“末将与沮渠蒙逊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请主公下令,让我重回战场。”
范二似乎很看好傅弘之此时的表现,笑着接口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你想要洗刷自己的耻辱,很不错。”
傅弘之一怔,自己要请战的要求难道被主公答应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灼灼地看向范二,颤抖着问道,“我还能领军?”
范二点点头,平静地回答,“问题是你敢不敢再次面对沮渠蒙逊?”
傅弘之沉默良久,终于抬头,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末将有信心击败沮渠蒙逊,此战若败,世上再无我傅弘之!”
“你先下去吧,准备一下晚上来见我。”范二对傅弘之的状态表示满意,向他摆了摆手。
“主公,能不能让沈将军官复原职......”傅弘之点点头,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沈林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为他说话,毕竟沈林子是因他而被贬的。
沈林子想不到这个自身难保的傅弘之,竟然还记挂自己,心中也有些感动。
范二不置可否,只是再次向他挥了挥手,“仲度,你很不错,先下去吧!”
当晚,武兴殿中众将云集。
范二看着他们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地宣布了,袁崧病逝和刘穆之病重的坏消息。
这两个消息一出,众将顿时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显然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范二在朝廷的根基已经摇摇欲坠了!说不好后院马上就要起火啊。
按照正常的处理办法,他肯定是要先赶回健康重新将朝政掌控起来的,至于这个刚刚拿下来的关中还要不要打,或者是让谁在此留守,就只是一个未知数了。
看着众人陷入沉默之后,范二去笑了起来,“我刚才不是说还有好消息吗?第一,十天前,我的夫人从三山带着一千最精锐的将士到了洛阳,又从甘纯手中分了九千将士,带着这一万人回到了江左,健康城不会生任何意外!第二,大家还记得宗悫和甘绦吗?”
当中顿时有一个豫章书院出来的学子惊喜地回应道,“宗悫和甘绦?怎么可能不记得!他们应该是在隆安三年四月初,被主公派去送拂林使者雷恩加尔回故国了吧?”
范二笑着点点头,又及时纠正道,“应该是隆安四年四月!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送雷恩加尔回拂林,更重要的使命便是恢复海上丝绸之路。我要告诉你们的这个好消息,就是他们现在回来了,在经过了四年的航行之后,他们终于回来了!他们不但带回来了沿路各国的各种书籍、礼品、各种动植物数船,还带回来了整整十船的黄金和珠宝,这些黄金的重量,达百万斤!”
“啊!.......”听到这个消息时,众人张开的嘴都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不仅仅是因为宗悫和甘绦还能回来,因为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对远航充满着恐惧,这包括曾经数次远航的卢循、沈林子等人。
从中原到拂林国,何止数万里?
他们当日虽也极力请缨,要带领船队送雷恩加尔回国,可从来不敢奢望他们还有回来的一天。
可宗悫和甘绦现在竟然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更重要的是,他们带回了上百万斤的黄金,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东晋国各种大户加起来的黄金都没有上百万斤吧?如果有这么多的钱,平均到个人至少有二两。
这些钱足足可以养活全国百姓整整一年了!
当然,百姓不能吃黄金活着,这只是一个衡量物而已。
宗悫和甘绦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与开疆拓土的将领,是一样一样的。
范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又继续说道,“我已经命他们将此次航海所得全部带来了洛阳,我也将抽身回到洛阳,准备在洛阳铸一个重达十万斤的大钟,并着手完善豫章模式的银行系统,并行纸币;此外,我还有修建图书楼、大印书籍,建动物园、植物园等各种基础设施。可以这么说,迁都洛阳只是两年之内的事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要真正开始了!”
尽管众人听不懂范二口中的名词是什么意思,但他们总算是知道马上要迁都了,这也意味着范二要篡位了!
在座的所有人,对范二要篡位这一点是早有觉悟的,或者说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快些到来。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更重要的还是,在座的人中就没有一个是出身高阀的,所以他们对健康朝廷没有任何忠诚可言!稍有脑子的人,谁会甘心继续拥护让他们为奴为仆的朝廷呢?
范二摆摆手,“今天说这些的意思,是让你们知道,我会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我的工作重心是把洛阳建立起来,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最美、最繁华的城市;而你们现在的工作重心,就是守好长安在基础上,尽量拖住胡夏、西秦和北凉的展,并在一到两年内将他们的地盘纳入咱们的版图中。只有这样,咱们才能一心一意地对付北魏这个强大的存在!”
众人纷纷起身应诺,沈林子却笑着问道,“主公多虑了,北魏有什么可怕的啊?要是三年前,他或许还是强大的存在,但现在咱们大晋的人口已经有一千多万了吧?北魏才有多少人,不过四百万出头而已!咱们三个人打他们一个人,都是绰绰有余!”
“你当是摔跤比赛呢?北魏国最强大的还是骑兵,他们光是重骑兵就有好几万,轻骑兵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要不是因为咱们现在有火炮、炸弹、炸药包之类的热武器,就算是再展十年也没法跟他们对拼骑兵,因为他也在展啊!火器的真正作用,其实是攻城,可到了草原中,哪儿有城可攻?檀道济这次打得不错,但你们一定要记住,——咱们可以在战略上蔑视敌人,但在战术上一定重视他!只有尊重对手,才有可能击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