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悫原本就有“杀猪儆猪”的目的,所以对雷金喜也没有任何仁慈,只是旁敲侧击地以他的家人做威胁,让他自己抹了脖子。
雷金喜虽死,宗悫却没有任何“打土豪分土地”的觉悟。
他只是遣散了雷家的部曲和帮闲,又将雷氏族人和雷家的产业和仓库封锁了起来,却不敢有任何分赃的想法。
毕竟,宗悫要攻击雷氏邬堡只是为了震慑宵小,而不是打劫,这与他前段时间处理的罗氏和胡氏倒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最后到底该如何处置这几个家族,到底也还需要范二的处理意见。
宗悫第一时间将建昌和豫章两郡生的意外,以战报的方式投递到了寻阳,目前还在寻阳的军事负责人刘穆之接到这份报告后,又派人第一时间送到襄阳。
可豫章与襄阳的距离何止千里?
在短时间内,范二显然不会得知豫章生的意外,他也意料不到庾楷竟主动站出来反叛自己。
就算是得知了这些混乱,恐怕他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处理这些事了。
离开襄阳两日后,范二的大军便过了新野,很快就将进入南阳郡境内,这一天正好是乞巧节七月初七,亦即后世的七夕节。
七夕节与中元节这段时间,都被称之为鬼节。
所谓七月流火,立秋之后的天气已是凉了下来,但这说的似乎仅是太阳落山之后罢了,白天的气温却似乎与三伏天没有太大的区别。
范二的行军速度不算太快,他弃舟而步行,原本是打算给后秦军迎头一击的,可惜后秦的姚崇和杨佛嵩的作战经验显然远远高于桓玄、孙恩以及殷道护等人,他们布置的斥候竟然遍布近百里方圆之内。
五千人级别的军事调动,显然无法瞒过后秦军的斥候。
若是无法将敌军的斥候先一步斩尽杀绝,范二也就没有了使用最擅长的偷袭战术的基础,迎头一击什么的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
若以单兵作战能力相比,范二亲手训练出来的侦查兵,显然要比后秦军的斥候犀利得多。
与以往的无数次战斗一样,这一次交战,显然也是从黎民军的侦察兵与敌方的斥候交手开始的。
可惜后秦军的斥候也是由主帅姚崇亲自管理,他在失去了十余名斥候的消息之后,便已意识到了范二的到来,并如惊弓之鸟一般连夜退出了南阳。
对于范二之名,姚崇是有所耳闻的,但他并不相信范二在传言中的能力;尽管如此,他也意识到如今敌人布置在南阳的兵力也已不容小觑了。
十天前,袁崧已经率领三千雍州兵到来,紧接着便是气势汹汹的五千黎民军,单是与这两只部队纠缠起来,姚崇便失去了胜算。
更何况南阳城还有六七千杂兵?
姚崇当机立断地率领大军退往洛阳,范二则在次日到达南阳城外,他自是第一时间拜会了袁崧这个岳父大人。
袁崧显然没有料到,范二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前来给自己助阵,他更料不到的是,殷仲堪的三万荆州军在最近一个月内竟被打掉了一半!又得知蔡芝已率领三千将士,由荆州的最南端始兴开始攻阀荆州后,他便已意识到,荆州马上就要易主了。
比起志大才疏的桓玄,范安彦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谓是深谋远虑了。
袁崧看着端坐在下的范二,总觉得有种不认识他的错觉。
回想起当日,范安彦可是以曹孟德为楷模的啊,看来他不只是想学曹孟德的横槊赋诗,还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可朝廷是有这么容易对付的吗?
正在袁崧胡思乱想之时,范二又将蔡葵交来的战报传到了袁崧的手上,献宝似地说道,“八日之前,伯贤在湖口击败了刘牢之,北府军怕是再也不敢逆流而上了。”
什么?击败了刘牢之?
袁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从长随手中展开蔡葵的战报后,还是忍不住内心震动起来。
他将战报看了两遍之后,才抬头一针见血地问道,“什么是炸弹?竟然有如此威力。”
范二耐心地解释起来,“这种东西是由硝石、木炭、硫磺等物按一定比例混合起来制成的,其雏形可以在《抱朴子》一书中找到,是由王绵、祖昌等一干豫章书院的学生一起搞出来的。”
“他们怎么会想着做出这东西来?这也是你的主意吧?这么大杀伤力的武器,有危天和啊。”
“岳父大人此言差异。”范二笑着摇摇头,分辨道,“事实上,双方的战斗力差距得越大,敌人就越容易崩溃,这大概也是攻心之术吧?您想想啊,因为我的陌刀队曾经击败桓玄和米贼,其名气是不是很厉害?这也是甘纯兄弟可以轻易击败殷道护,王镇恶可以轻易入主江陵的真正原因啊......”
袁崧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警惕地问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此来也有劝我回去之意吧?”
范二也点了点头,“岳父大人既选择来此,也有不愿意奉朝廷召令的意思吧?北府军都已在湖口铩羽而归,您就更没有理由去做什么中书令了吧?若是您真不愿意回襄阳的话,那我就让周如海带着骑兵队和数百陌刀队在此助你吧。”
“那你怎么安排庾仄?”
“让他随我攻打江陵吧!这儿也用不着留守近万人不是?”
“那我就留下来吧......”
“行,你还是雍州刺史。”
袁崧如今显然已默认了范二自立,但他仍然无法面对朝廷,所以对范二的安排也是进退两难了。
他若按照朝廷的召令进京,那肯定是称为朝廷要挟范二的资本了。
范二还为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被朝廷要挟起岳父大人来,这也是袁崧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不接受任何官职,只以维护雍州百姓的旗号,自欺欺人地抵挡后秦军的侵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两人正在闲聊时,庾仄却带着他的侄子庾彬等数十护卫在外面求见了,这也是庾仄在两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出城。
当然不是因为范二这个雍州刺史的面子足够大,因为在此之前袁崧也是以雍州刺史的旗号前来的,但当时庾仄并没有出城之意。
他们之所以出来,显然是因为姚崇带着后秦军退走了。
姚崇因为袁崧、范安彦翁婿的会师而退走,庾仄又怎能对此视而不见呢?
范二并未因雍州刺史这个身份而不将庾仄这个南阳太守放在眼里,反倒是出人意料地迎到了门口,这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理所当然的,范二的举动也赢得了庾仄和庾彬的好感。
简单的寒暄了过,众人便在袁崧的帐中按落座了下来,随之便说起了南阳的局势来,庾仄的侧重点显然是要感谢范二和袁崧的。
可以说,袁崧和范二的到来可以说是正当其时,因为秋收马上就要开始了,姚崇的这次入侵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收获,铩羽而归。
秋收之后,姚崇再想来攻打南阳就更加困难了,一来是南阳方面可以坚壁清野,再一个就是很快就要进入冬季,而冬天显然不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将边境线上的局势聊过之后,话题也就理所当然地谈到了范二和殷仲堪之间的争斗,以及生在湖口的蔡葵军击败北府军的战斗。
竟陵离南阳还是太远了,湖口离南阳也就更远了,在正常情况下,庾仄要想得到这两个地方生的情报,至少要在半个月之后。
可现在.......
由范二口中得知这两个消息之后,庾仄和庾彬面面相觑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他们内心的震动,显然不比袁崧刚才听到这些消息时要少。
庾仄曾是殷仲堪的党羽,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日冯该占据襄阳时,若是没有庾仄叔侄和傅韶傅弘之父子出力,殷氏显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进驻襄阳.......
然而,傅弘之如今已被俘虏,而傅韶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坐于一席。
看着庾仄有意无意地看向傅韶时,范二似乎也一下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随之万分诚恳地说道,“我此番率军前来,一是想要襄助岳父打退秦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请庾公助我攻下江陵城......”
庾仄顿时震惊了起来,他显然没想过范二竟然如此直接,倒是庾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侯爷应该知道,我们曾在去年此时帮助殷荆州夺取襄阳吧?”
“那又如何?我记得桓玄当日是以救援洛阳的旗号,起兵攻打荆州的。因为不忿于他的言不由衷,我也毅然决然地起兵救援殷荆州,当时的桓玄抑或是他的手下大将冯该,可以说是我们所有的敌人了。”范二侃侃而谈,说到此时,又扫了一眼一言不的傅韶,“你们叔侄,还有傅参军父子的一举,襄阳城的百姓哪个不念着?不但是你们当初帮殷荆州夺去襄阳,难道我就没有帮殷荆州守住江陵吗?你我当日所为,其实是一样的.......”
听了范二之言,庾仄和傅韶皆宽怀大为,总算是可以确定范二不会以自己为殷仲堪的党羽了。
庾彬倒似乎并不领范二的情,反倒是争锋相对地追问道,“侯爷如今攻打江陵,与桓玄当日之举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