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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止,双方的战船相距已不足五丈。
刚才还在狂欢着的投石车手和弓箭手皆已停了下来,他们或是跑向拍杆的方位,或是开始做拼甲板的准备。
下一刻,双方的拍板不约而同地落了下去,长约五丈的的杆子在将近千斤的铁椎的牵引下,狠狠地砸向敌船。
值得一提的是,黎民军船上的拍杆皆为钢筋和混泥土所制,其形状和大小就如同电线杆一般。
水泥杆本身的重量就已将近五千斤,光是以它的重力势能转化成的速度,就能造成非同一般的伤害,所以根本就无需大铁椎做牵引,这也意味着将士们可以更轻松地将其提起来,进行第二次攻击。
将钢筋和水泥做成拍杆,无疑是一个伟大的进步。
此时此刻,新势武器和旧势武器,终于在这江面上生了激烈了碰撞。
殷仲堪的座船在战船的中后部位,他的船虽未受到拍杆攻击,可黎民军的战船除了小型的艨艟之外,其余战船都出了攻击。
这也意味着,荆州军一方被击中的战船一共有四十余艘。
仅仅只是四十余艘被击中的战船,就有二十余艘被打得东倒西歪,更有几艘直接被砸碎了船头,荆州将士纷纷从船舱中跑到甲板上跳水自救......
黎民军的战船,战斗力可以用“犀利无比”来形容,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一是因为双方的战船不在一个吨位上,其次则是拍杆的材质上。
吨位越大的战船就可以架设越多的拍杆,吨位越大的战船就越不容易被击翻击沉。
看了第一次真正遭遇战的结果,殷仲堪不得不下令,“传我的命令,接下来使用冲撞攻击,将士们则全力登上敌船!”
殷仲堪选择的,无疑是自杀式的攻击。
黎民军一方也在调整着阵型,以确保缩小与敌人的接触部位,因为范二现,接下来的战斗只需要在敌船的船头上,多拍几杆就能轻松解决了。
至于荆州军想要攀爬到黎民军的船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黎民军的船只比荆州的船只高大,从低矮的地方往上爬并不是容易的事,而因为战船吨位的原因,每艘船上的船员数目也是不一样的。
黎民军的战船上的人数,普遍要比荆州军的战船容纳的将士要多。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荆州军在与黎民军交战一个回合之后,便多半已闻风丧胆;黎民军的战船上落下的拍杆,给荆州将士们的震撼,自是无以复加的。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荆州将士已经放弃了求胜之心,心中多的只有保命的**。
仅仅过了数息的时间,黎民军将士已将拍杆拉了起来,并在齐声的口号中将其再次砸向敌船......
荆州军的战船在半炷香的内就被砸沉了数艘,成百上千的将士纷纷落入水中,但殷仲堪已下定决心打算死拼的计划却没能实现......
荆州的将士想要爬到黎民军的战船上,并站稳脚跟,实在太难了;殷仲堪仿佛有种踢到铁板的错觉,随之做出了边战边撤的决定。
荆州军撤退的方向,显然是沔水的西岸,这也意味着殷仲堪放弃了继续追杀范二,而是选择了回军江陵。
范二此时倒没有非要逼得荆州军狗急跳墙的打算,遂以“穷寇莫追”为借口,只在江面上解救那些落水的荆州士卒。
若是此时甘纯的大军由下游到来,黎民军或许可以,在这一战中全歼殷仲堪的这支水军。
但现在......
抓捕两三千俘虏,似乎也同样令人振奋。
在打扫战场时,范二又给正在江陵驻守的王镇恶送去了急信,命令他迅速撤离江陵并返回天门驻防。
殷仲堪率领六千败军放弃战船而赶回江陵,重新收复江陵城是必然的事,王镇恶此时显然没必要一轮击石,而且陌刀营将士也不容有失。
殷仲堪重新夺回江陵城后,迟早是要对天门再次用兵的,但在此之前他最大的可能还是扩军;可惜蔡芝已经率军杀向了荆州最南边的湘东、零陵等郡,殷仲堪的兵源之地最终将在十日之内全部丧尽。
当他听到长沙等地皆已落入黎民军之手时,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那时候的殷仲堪大概也只有在江陵城做缩头乌龟一途了。
但范二为了万无一失,还是会预先派遣甘纯率领大军镇守巴陵,这样做既可以阻挡殷仲堪再次南下,又可以在殷仲堪杀向天门时给予增援。
此时范二本可以遥控指挥甘纯,让他第一时间调转船头重新夺回巴陵的,可范二现在手上还有两千多荆州俘虏不是?
让甘纯将他们带回去,并分出几百士卒将他们送到寻阳,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范二的目标,则是襄阳。
他原本就是雍州刺史,此番前往襄阳倒也算是名正言顺,但在二十天前他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赶往襄阳。
可现在......
范二并不认为现在是强攻江陵的最佳时机,至少“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术指导思想并不支持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顺道前往襄阳。
在此之前,他当然得和甘纯顺利会师,并将在刚才的一战中得到的俘虏,与后者交接清楚。
水战结束之后,连续几日的阴雨天气,终于难得变成了大好晴天。
范二命令重新挂起了风帆,船队也继续逆流而上,最终在十余里外的竟陵码头上停了下来。
登陆之后,范二得到了殷遹率领的两千荆州溃兵,会在今晚通过竟陵的消息。
这对如今的黎民军而言,显然是一个好消息。
范二将立功的大好机会再一次送给了冉小贱,并将一千将士交到他手中,命他在殷遹的必经之路上给予迎头一击。
就在范二算计着到底该如何去阴殷遹一把时,江州与健康朝廷的局势,终于再次升级了。
自从桓玄在两年前入主江州之后,朝廷就开始失去了对江州的控制,具体的表现就是失去了江州的大部分税收。
江州的人口相当于荆州人口的一半,也相当于徐州人口的三分之一,具体数目大概在五十万人左右,这当然是指入了黄籍的人数,入白籍的人数大概是黄籍的两成左右。
这也意味着,江州每年需要纳税的成年人在二十五万人到三十万人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江左近年来的纳税方式变成了缴纳人头税,具体为每个成年人五石。
按照这个税率,江州每年应该交到朝廷中的税收,何止百万石?
可实际上,自从桓玄大力扩军之后,便以天灾为借口削减了交付朝廷的税收数目。——这还只是表现在表章中的数目,实际上桓玄当荆州刺史的最后一年,并没有给朝廷交付一粒米。
在此之前,荆州的殷仲堪在王恭与之串联之后,便不再给朝廷交税了,但那两年荆州的确是了百年一遇的大水.......
对于荆州、江州和雍州连年不上税的行为,朝廷自然是忍无可忍的,可自从意识到他们可以随时率兵攻入健康之后,朝廷的大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朝廷是讲究颜面的,外藩交不交税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要承认被朝廷统治的地位,这也是宁州和益州的现状。
遥远的宁州何尝交过税?
宁州早已独立的现实,大概也只有某些自欺欺人的官人故作视而不见了!
可宁州和益州毕竟是太远,朝廷中的那些大佬们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啊。
至于江州、荆州和雍州的不听话之举,司马元显是一直憋着小心思的。
当桓玄肆无忌惮地增兵时,司马元显又何尝不想扩大朝廷的兵力,这也是他实行土断的根本原因。
当桓玄和殷仲堪、杨铨期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司马元显是有着强烈地对长江上游用兵的打算的。
可惜土断引起的民乱,很快就在朝廷实际统治的区域爆了,而他们之间的战斗也结束得太快。司马元显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江州和荆州便城头变幻大王旗,短短的三月之间数易旗帜。
当朝廷正式确定用兵计划时,土断政策引来了三吴地区各个阶层的百姓们的不满,随后便是孙恩趁势作乱。
这场灾难,不但直接导致数十万百姓的死亡,还差点让孙恩带着米贼杀到了京城,至于米贼引起的后遗症,则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解决的粮荒。
粮荒问题再次导致三吴地区的百姓流离失所,因此而被饿死的百姓,更是数以万计。
徐州的人口数量,也由两百多万人,直接下降到了一百五十多万人,损失掉的人口多半是被杀死或饿死了,也有一些人跑到山中变成了野人,这场灾难对朝廷造成的损失是难以用数字来估量的。
在去年六月到今年的六月,朝廷不但失去了对上游作战的最佳时机,而且丧失了对上游作战的可能,其原因当然是无兵无粮。
但进入六月下旬以来,朝廷的兵粮问题终于算是得到了缓解,最重要的是上游的荆州和江州,再次陷入了如火如荼的内战中。
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司马元显再次振奋起来。
此时此刻,难道不是朝廷收复失地的最佳时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