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了甘纯和甘绦兄弟两个的连续偷袭,殷道护率领的五千荆州军,几乎可以用“全郡覆没”来形容。
甘纯所领的黎民军将士,及时将战场打扫完毕,又将刚才俘虏的四千五百多名荆州将士分门别类,当然也会将俘虏的那些战船上的粮食,选择性地搬到了自己船上。
做完这一切时,时间已悄然过去了两个时辰,但甘纯当晚并没有入城,而是与甘绦和王镇恶交接了俘虏之后,便急忙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甘纯将陌刀营将士留给了王镇恶,此外还多给了他一千步卒。
接下来,甘绦负责将俘虏送到白莲乡根据地,并留下五百士卒看守他们。
王镇恶与沈田子,则领着六百陌刀营将士和一千二百步卒,连夜离开了天门郡,急行军前往江陵城.......
次日中午,范二的船队到达夏口,但他并没有依靠地利的优势等待殷仲堪军的到来,而是直接将这儿的守军全部撤除,让他们上船与自己一同进入沔口。
沔口也称汉口,正是沔水和长江的交汇处,其地理位置大概在夏口的对面。
范二的船队进入沔口之后,开始沿着汉水逆流而上,很快就进入了云梦泽。
江汉平原地势低下,河道纵横交错,湖泊星罗棋布,素有“九曲回肠”之称的荆江贯穿其中,构成典型陆上三角洲景观。
先秦时期,在郢都东南是一片由江水及其岔流夏水和涌水冲积而成的,荆江东岸陆上三角洲。战国中期以后,应城、天门一带的云梦泽,为汉水所挟带的泥沙所湮没,云梦泽已略见缩小。
西汉时期,因江、汉两水泥沙的淤积,荆江和汉江两内陆三角洲联为一体。扬水两岸的云梦泽区逐渐淤填分割成路白、东赤、船官、女观等湖,云梦泽的主体已南移至华容附近。
泽区随着江汉输沙的堆积,日益缩小淤浅,而以沼泽形态为主。
东汉末年,曹操赤壁战败至乌林,已能“引军从华容道步归”,云梦泽便成了道路泥泞的浅滩。
沔水由西北方向而来,范二的船队逆流而上。
他的行进路线,实际上无论是与江陵还是与襄阳,都是越来越近的;当殷仲堪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在此之前,殷仲堪由江陵率领大军杀向当时还驻扎在巴陵的范二,实际上心中是憋着一股气的,特别是越来越接近巴陵,并意识到与范二的距离只有十里之时。
原本殷仲堪以为很快就能与范二交手,谁知他们的距离却一直保持在十里左右,而这也是他可以接受的距离。
于是他们由巴陵航向赤壁,又由赤壁航向夏口,继而由沔口而上。
当范二的船队选择进入沔口时,殷仲堪显然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江而下,直接杀向寻阳......
可这个想法,也只能想想罢了。
毕竟寻阳现在是范二的大本营,那个地方不是那么好打的,更何况夏口和寻阳之间还有武昌、西阳、新蔡等郡?
长江岸边的江州诸郡,与荆州的郡是不一样的。
长江岸边的荆州各郡,去年基本上已被桓玄轮过一遍了,而江州各郡却保存着绝对的实力。
殷仲堪若是敢一步登天地杀往寻阳,必定会腹背受敌。
相比于顺江而下,进入沔口逆流而上显然是最佳选择,因为——现在的黎民军船队已经成了一支孤军。
殷仲堪有理由相信,范二逆流而上只能是死路一条,他最终一定会陷入,自己所领的一万五千大军和殷遹所领的襄阳军的前后夹击下。
范二如今的兵力不过四五千而已,殷仲堪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担心他的反击。
就在殷仲堪想起殷遹时,后者正好带着五千大军杀到了襄阳城下。
襄阳因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汉水穿城而过,汉武帝时属荆州刺史部南郡。
王莽曾一度改称“相阳”,东汉光武帝时恢复原名仍属荆州南郡,献帝初平年间荆州刺史刘表移州治于襄阳城内,“刘备三顾茅庐”、“隆中对”等典故便生在此。
进入东晋以后,因为雍州一带的人避难流入襄阳等地,朝廷为了安置流民,便在淝水之战以后,以襄阳为中心侨置雍州。
襄阳地处扼要,西有秦岭阻隔关中。
有一带山区地势较低,可入关中侧门,秦末刘邦初始就是从这里经武关入秦,创一世基业;桓温也是以此为跳板进行三次北伐,立一世威名。
对襄阳再军事上的重要意义,殷仲堪当然不会不懂,要不然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将襄阳握在自己手中了。
可惜殷遹带领五千将士杀到襄阳城下时,顾恺之早就在两天前入了城,守城的将士不再是此前陈遗所领的八百人,而是额外地增加了一千黎民军。
最重要的是,襄阳城的几个城门,早就牢牢关上了。
襄阳城依水靠山,易守难攻,殷遹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心中顿时笼罩上了一层雾霾。
怎么才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原本就该手到擒来的襄阳城拿下呢?
殷遹先想到的,便是城内的那几十枚棋子。
当然,他不是想利用这些棋子,去刺杀城内的话事人顾恺之;凭着后者如今的声望,就算他派出了刺客,刺客估计也没法对顾恺之下手的。
刺杀国宝级的大师,谁背负得起这样的骂名?
殷遹设想的,其实是想让城内的内应,利用武力从里强行打开一座城门。
这样的计策还是挺不错的,但无论是顾恺之还是陈遗,都早就知道襄阳城曾经被殷遹占领,看到他亲自带兵前来时,哪还不防患到这一点?
当晚,殷遹布下的二十多枚棋子,全在襄阳城南门被歼灭,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城外。
次日,殷遹开始对襄阳城进行强攻,两军在吃过早餐之后,空气中的温度便一下子升了起来。
仲夏时节,立秋未至,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令。
明媚的阳光下,城楼上旗帜鲜明,黎民军将士们的甲胄闪着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相比于此,荆州军的装备可就寒酸多了,但他们却胜在人多势众。
顾恺之可用的将士只有一千八百人,他当然不能将所有人布置在一个城门中,几个城门分配下来,平均每个门只有四五百人而已。
面对敌人主攻的城门,顾恺之和陈遗也只敢布置一千人,至于其他几个城门都不知了两百多人,也是因为他们担心昨晚的意外会再次生。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人,黎民军将士虽是居高临下地站在城楼上,心中却多了些惊惧。
到是陈遗看了一眼城下的荆州军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难道想就这样攻城?他那一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吧?”
陈遗这话的确有些尖酸,顾恺之却知道他是为了提高将士们的士气,遂也哈哈一笑,“他实在是太着急了,只以撞木和云梯作为攻城武器,实在是太看不起襄阳城了!”
襄阳城的城墙不像一般的小城那样是夯土结构,而是由砖石砌成,更重要的是城墙又高又厚,撞木和云梯实在挥不出太的效力。
尽管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城武器,殷遹还是开始指挥着千余名,昨晚从附近抓来的辅助兵开始填护城河。
相比于没有什么攻城工具的殷遹,顾恺之和陈遗所做的守城准备也不充分,因为他们现在连投石车头没有!
顾恺之、陈遗、殷遹这些人的军事常识,正所谓是半斤八两。
他们或许更适合做名士,而不是带领将士们出生入死,并将城内百姓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上。
但在这一刻,他们显然没有顾忌自己的安危,或者说将百姓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可惜没有投石车!
若是有投石车辅助守城,殷遹想要填平护城河,至少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但现在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护城河填出了一条路。
接下来,荆州军开始拿着云梯,抬着撞木开始了真正的攻城。
当然,城头上的守军并不是吃素的,他们手中的弓箭和檑木、滚石以及热油等物也都倾洒而下,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放倒了近千荆州军。
这些荆州军多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轻伤或重伤,也有三四百人被直接射杀,这还是他们都顶着盾步步为营前进的前提下。
战斗是无比惨烈的,所以一将功成万骨枯。
殷遹这老小子根本就不将将士们的生命放在心上,所以荆州将士在一天下来,就在战场上留下了近千的尸体。相对应的,城头上的守军也有被城下的敌人射死射伤的,但这个数字显然要远远低于荆州军。
第一天的攻防战结束后,顾恺之脸色变得灰败,或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死人,而这些人的死与自己直接相关。
顾恺之毕竟是一个当了几十年参军,却从未真正在战场上呆过的人。
陈遗的脸色就好多了。
他曾参与过沪渎垒之战,他也曾经历过对米贼的伏击战和九州攻城战,他至少可以正视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