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叛贼到国王的华丽转身,谯纵所用的时间仅仅只是数日光景而已,这样的传奇经历若是让孙恩听说,恐怕会因羡慕嫉妒恨而口吐鲜血而死吧?
如果这是一个童话故事,谯纵和他的王后,从此便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惜现实总是太残酷,多么痛的领悟!
谯纵入主成都后,许多因为毛璩而获得利益的将领,纷纷举起了大旗,以正义之名倾诉着自己对权利的企盼。
谯纵不得不为到底该如何稳固王位而绞尽脑汁。
先,必须第一时间将反抗者无情地打压下去,扫除一切害人虫。
其次,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蜀国的一亩三分地还包括现在的梁州,平定内乱之后最紧要的是把梁州纳入版图!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蜀国做大做强。
第三,既然蜀国已经从晋国脱离出来,晋国朝廷迟早是要派兵来讨伐的,扼守三峡这个天然门户,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无独有偶的是,就在谯纵派出重兵把守三峡天险之时,司马元显也第一次提出了“海禁”的口号,也就是“禁止晋国的船只出海,同时禁止外国的船只靠岸”。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切断米贼的残余。
在此之前刘裕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近一个月来收容了大量投降的海贼的奏折。
刘裕带来的消息是鼓舞人心的,这意味着海贼已经由盛而衰,他们基本上失去了,再次登陆沿海地区祸害百姓的可能性。
美中不足的是,贼孙恩直到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司马元显企图用“海禁”的办法,彻底杜绝米贼的再次登陆,由此也就将在这次战役中表现出色的刘裕彻底解放了出来。
刘裕回京之后,被封为建武将军,并任左东中郎将,位列第四品,领五千士卒。
朝廷对刘裕的重用,刘牢之嘴上虽不说什么,心中总还是有些郁闷的,毕竟刘裕是他的人,而他现在的职务几乎可以与自己比肩了。
刘裕当然知道自己的权利从何而来,所以他虽在禁军中任职,可还是与北府军将士来往不绝,这大概也是司马元显最愿意看到的吧?
时间如蚂蚁一般向前滑行着,由无始走向终。
在六月十五日的下午,甘绦所领的船队终于进入了天门郡的地界,而比他们更早出的侦查兵已经陆续将消息传了回来。
将所有消息汇总之后,甘绦得到了两条最重要的消息。
第一,天门郡太守范泰此时已经随罗企生进入了根据地,他的家人则被软禁在石门城;罗企生留在石门城内的守军只有二百人,这些人多为武陵郡的府兵。
第二,罗企生从进入天门至今已有八天的时间,但他进入根据地后就遭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抵抗,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到达由王镇恶带领乡民建起的邬堡。
荆州兵的人数,则由最初的二千六百余人,变成了现在的一千三百余人。
将消息汇总之后,甘绦对根据地的安全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当即便与沈田子做出了先占领石门城再前往白莲乡的战术安排。
甘绦虽是第一次指挥战斗,但此前一直追随在范二身侧,自然知道布置侦查兵以及在城内安插内应等工作。
事实上,或许是因为眼界的问题,罗企生对现在的江州和荆州一触即的局势,并没能看在眼里,所以他留在石门城士卒才只有区区二百人。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都不知道布置暗哨,这让甘绦派去用来拔掉敌人暗哨的侦察兵,纷纷表示无语。
而突袭石门的战斗,几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来形容。
十余个乔庄成当地百姓的侦察兵,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由几个城门分别进入了城内。
他们汇合了早在两年前就在城内生活的棋子后,便在约定的时间,摸向了离码头最近的北门。
当晚的月色很好,甘绦和沈田子亲自率领二百陌刀营将士,在离石门还有三里的地方就下了船,随后无声无息地往石门城的北门走去。
离北门还有一里时,他们才停下来互相帮助着穿戴铠甲,而侦察兵们此时已经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北门,并打出了一切就绪的信号......
进城之后,二百陌刀营将士兵分三路扑向了三座城门,甘绦和沈田子则领着护卫和侦察兵赶往郡衙。
直到此时,守城的荆州兵才现如同神兵天降的黎民军,但他们此时除了跪地求饶之外,已没有了任何出路。
陌刀营将士一共俘虏了四十余名荆州兵,甘绦和沈田子也理所当然地,见到了范泰的几个儿子。
当两百黎民军步卒在两个大队长的带领下入城之后,甘绦亲自指挥着他们与陌刀营将士换防,又下达了石门城从此戒严的命令。——这也是为了防止,随时到来的荆州援军再次夺取石门城。
实际上,无论是在范二还是在殷仲堪眼中,石门城的军事作用都不算突出,它最重要的也还是一种象征意义。
罗企生先拿下石门城,这意味着殷仲堪已经向天门郡举起了屠刀,由此威胁到了范二这个大土豪的最根本利益。将石门城从荆州兵手中夺回来,则代表着范二对殷仲堪不宣而战的恶行做出了明显的回应,这也意味着范二向他真正宣战了。
殷仲堪想要拿下白莲乡,并不是想以此来恶心范二,而是对白莲乡这个最大的铁器生产基地,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白莲乡根据地属于天门郡下辖,而天门郡属于荆州下辖。
所以殷仲堪认为自己将白莲乡的铁矿握在手中,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甚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范二对自己的禁脔当然不会拱手相让。
非要从道理上说,从汉朝的皇帝建立起小金库开始,山川、河流之类的产出都是属于皇帝个人的,——这也意味着,如果范二没有支配白莲乡铁矿的权利的话,殷仲堪同样没有这样的权利。
如果不讲道理的话,那就只能拼拳头了,而范二如今显然不惧与殷仲堪拼拳头了。
殷仲堪要后悔,就后悔自己想要白莲乡根据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出相应的兵力,而仅仅只是小打小闹。
殷仲堪要后悔,就后悔自己两年前,没有在意范泰申请救济。
如果那时候他就开始重视天门郡,并派人前来调查的话,范二怎么可能在此展壮大呢?
可这似乎不能完全怪殷仲堪,因为他这几年都忙着跟朝廷做对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在乎百姓们到底是挨饿了还是受冻了。
相比于民生这种小事,显然是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更为重要。
古今中外的绝大部分官员,都有这样的想法吧?
更何况,荆州那么大,殷仲堪的能力却那么小,又怎么管得过来呢?
对于攻打天门郡失利这种事,罗企生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刚接到命令时便认为这次战斗是正义的,事实上他现在仍如此认为。
问题是,尽管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战斗都以“正义”为出师之名,但“正义”这种东西并没有直接的杀伤力。
罗企生虽先后做过王凝之和殷仲堪的参军,但他并没有真正参加过军事战斗,他也并没有任何领兵作战的经历和能力。
参军,大概也是这个时代最具有水分的职务之一吧?
即便是做了将近三十年参军的顾恺之,范二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镇守雍州,更何况只有几年“参龄”的罗企生呢?
罗企生从进入澧阳县至今已有八天了,他刚到达澧西码头就遭遇到了当头棒喝,被王镇恶的一场火攻打得没有任何脾气,光是这一战就让他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将士。
三天后,由于老天的帮助,罗企生终于在码头上登陆并站稳脚跟,但这一次甚至比三天前还损失惨重。
尽管被敌人夺取生命的将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近千人受伤也是很让人无语的,这直接让荆州兵的战斗力降低了一半啊!
接下来的五天中,罗企生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他们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前进了十余里地,期间遭遇到的各种打击更是层出不穷。
八天下来,荆州兵将士已经失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几乎人人带伤。
战斗打到这样的程度,罗企生都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奇迹了,如果说还有什么赢取胜利的办法,或许也只有一条,——等待殷荆州派来援军!
可就在这天傍晚,罗企生竟然得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埋伏在前面隘口的敌人已经悄悄撤退了。”
前面的隘口,已经是黎民军的邬堡前的最后一道门户了。
这个消息意味着,罗企生终于可以和敌人,硬碰硬地进行最后一战了!
如果是在八天前甚至是在五天前,罗企生对这样的消息都应该是欢欣鼓舞的,可现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