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的身边跟着冉小贱率领的三十护卫,此外还有四五个侦察队的人,他们也都和范二一样全都手持陌刀。
当他们一起冲向桓振所领的江州军时,自是所向披靡的。
跟着范二来的四百士卒眼见领导已经身先士卒,哪有不全力以赴的道理?
眨眼的功夫,范二一方的四百余人就冲入了阵中,与桓振剩下的八百余人混战在一起;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气势,都是显而易见的。
城门口的荆州兵得了范二一方的救援之后,顿时感觉压力陡然一松,遂拼命往外杀来以图与范二的队伍会师;城头上的荆州兵看着范二一方杀入战团,也理所当然地停止向城内射箭了。
殷仲堪眼睛并不好使,他虽看不清月光下的范二的脸,但还是意识到范二是自己的援军,于是也振作起精神,将刚才往下射箭的将士调了一半下去增援。
城门之内的半里方圆的场地上,三方军队的人数很快就达到了一千五百人,但这个数字一直在不断地往下掉,又以江州军一方损失得最快。
以冉小贱和范二为的将近四十个手持陌刀的猛士,全力砍杀起来对桓振而言几乎是无解的。
手持陌刀的这些人包括范二在内,全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杀戮,但他们来此之前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是让桓振的人夺下城门的话,自己一方就被敌人瓮中捉鳖了。
这种形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看着范二这些人如同绞肉机一样势如破竹,桓振已经是彻底无解了,他甚至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桓振自从看到范二这些人杀入战团,现自己一方根本就顶不住他们的攻击时,脑子里便不由想到,“他们这是有备而来的?这样一来,西门和东门也都早就埋伏了敌人吧?我们难道落入圈套了?这是胡藩和殷仲堪他们一早就设计好的?”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桓振已现自己的后背莫名其妙地开始冒汗。
胡藩见到范二等人的勇猛之后,也被吓得面如土色,这种时候他已经明显意识到这次城门争夺战的结果了。
桓振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问题是,如果桓振投降的话,他或许还能活命,自己这个已经向桓玄投诚并打开城门引他们到来的奸细呢?
胡藩找不到任何殷仲堪不杀自己的理由,所以只得挪动脚步靠向桓振,并向后者提议道,“桓将军,要不然咱们退往北门?”
退往北门只是一个比较体面的说法,其真正意思是,——从北门逃跑。
走为上策,事实上胡藩的提议还真的是此时最好的选择了。
桓振却是冷冷一笑,而后忽地提起了自己手中的长矛,一下就扎入了胡藩的胸口。
胡藩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桓振,颤抖着说出了最后一个字,“你......”
“叛徒!”桓振唾了一口,很快就将长矛收了回来,又高声下令道,“兄弟们,退往北门汇合!”
胡藩的护卫看到自己的主子被桓振所杀,甚至不敢上前报仇,只做鸟兽散。
江州士卒听到了桓振的撤退命令后,却精神振奋起来,确认了来时的方向后,便向范二这边奋力杀了过来。
他们求生的**异常强烈,但这股气势碰上同样不容有失的范二一方的硬碰硬之后,很快就像气球被扎穿一样瘪了下去。
在交战中,某一方失去了斗志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杀戮了。
又经过了半炷香的你来我往之后,桓振带来的一千余人便基本上交代在这儿了,他杀出范二的包围圈时,跟在身边的已不足百人了。
范二一方的很多人毕竟是第一次战斗,所以损失也是巨大的,这一战之中他们就损失了三十余人,其中还包括一名手持陌刀的护卫。
城门口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要想从上千的尸体中分拣出自己一方的这三十余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现在还是大晚上?
所以范二只是让冉小贱他们找到那把失落的陌刀之后,便开始整队了,毕竟现在并非打扫战场的时候,因为西门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来。
殷仲堪终于在几十个护卫的拱卫下走向了城头,他走到范二身边时,脚上的官靴早就被鲜血浸湿了......
范二看着殷仲堪走路不稳、神情萎靡地,不由得走上前几步扶住了他,失声道,“明公,你怎么下来了?外面的敌军退去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东门、西门,还有北门......”
“东门应该没问题,他们消灭掉敌人之后应该早就赶往北门了,所以北门也不会有问题。唯一担心的,就是西门了......我这就带人过去!”
“有劳了。”
“只要守住今晚,桓玄必退!”范二说着话,便向殷仲堪施了一礼,而后对冉小贱等人大手一挥......
范二小跑到西门时,双方的战斗也已接近了尾声,双方的人数加起来都不足百人了。
当范二的人一拥而上时,江州的四五十人只得选择跪地投降,却被杀红了眼的殷道护,命令自己一方的四十多人全部就地杀死。
西门的争夺战,江州的九百余士卒死得一个不剩,二百骑兵队也只剩下十余骑了,甚至是带队的殷遹也死在了战斗中。
这大概也是,殷道护对投降的士卒斩尽杀绝的最根本原因吧?
殷道护所领的援军,也只剩下不足三十人了。
这一场战斗,显然是势均力敌的战斗,战斗的结果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范二救下殷道护之后,勉励他一定要守住城门之后便带着人往北门去了,只走到一半时他的侦察兵便传来了北门的消息。
一如范二所料,宗悫所领的陌刀队只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杀向东门的近千江州兵彻底征服了,随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杀向了北门。
桓振留在北门的士卒并不太多,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退往北门,所以宗悫解决他们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重新夺回北门的控制权之后,宗悫并没有擅自增援范二,而是老老实实地守在了这儿。
紧接着桓振就带着近百残兵败将出现了,可他们看到宗悫等人摆出的阵势后,竟可耻地选择了跪地投降。
令范二大跌眼镜的是,宗悫所领的陌刀队杀敌竟没有范二等人多,——他们杀死的江州兵一共也就只有三四百人,但俘虏的人数却达到了六百人!
江左目前的人口连八百万都不到,能够不杀人就解决问题,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宗悫所得到的,显然是意外的收获,这也让范二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双方势均力敌的话,想要一方投降几乎是不可能的,结果当然是双方死拼到最后,两败俱伤。而一方能够以碾压的姿态俯视一方的话,后者多半就会无条件投降了,这也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怎么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用说教或是道德的约束显然是不行的,两国交兵比的到底还是拳头。
真理,只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想要以碾压的姿态俯视敌人,想要增强自己一方的战斗力和威慑力,扩军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这并不符合范二的精兵政策。
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提高士卒的单兵作战能力了,其中又分为提高士卒的身体素质,以及研制新的利器和防御力更强的铠甲......
扩大陌刀队?
尽快将火药研制出来?
听着宗悫将战报汇报完毕,范二又胡思乱想了一番,遂说道,“你们做的不错,大家都辛苦了。但今晚不能有半分松懈,你们继续留在北门,直到殷荆州派人来接防。”
宗悫答了一声诺,便将范二松下了城楼。
甘绦刚好将此次敌人入侵的战报全部汇总,随后他就跟在范二身边,一边往东门走一边将这有惊无险的一个晚上娓娓说了出来......
对于今晚的偷袭战,桓玄一方显然是损失最大的,桓振带来的三千人已经算是全军覆没,此外还损失掉了胡藩这枚棋子.....
殷仲堪一方也损失了近千人,其中还包括一个二百人的骑兵队,失去这些人之后,将剩下的人分配到三个城门都不够了。
看来明天一早他就得动城内的百姓来守城了......
范二这一方损失了三十多人,其中一人还是他的护卫,得到的俘虏却有六百多人,还包括桓玄的侄子桓振在内。
明天一早肯定是要将桓振交给殷仲堪的,剩下的那些人倒可以先俘虏着,以待战败桓玄之后再收归己用。——也就是说,这些人现在不但没用,还得派人看守。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范二真想用这些人,换回自己那已经死去的,跟了自己最少都有一年的兄弟。
可如果只是如果。
战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的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谦恭让。
战争,注定是要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