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冉魏军多次将燕军击溃,可安喜地处原野,步兵为主的冉魏军在机动性上远远比不过燕军,也就无法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
当听说燕主慕容俊再次帅十万大军南下,准备与慕容恪军对自己形成合围时,冉闵随之向南撤向常山。
冉闵选择退向常山,一来是避慕容俊生力军的锋芒,再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诱敌深入。
因为冉闵经过与慕容恪的交锋之后,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部队在安喜原野上是有多么吃亏了;而廉台是临水与多丛林地带,这种地形对步兵而言更有优势。
慕容恪紧追不舍,很快就与慕容俊的主力拉开了距离,这也的确是孤军深入了。
进入魏昌城侧面的丘陵地带后,慕容恪面对的地形成了背水而战,从此退无可退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随之连斗十场。
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冉魏军虽是十战十胜,但作战过程中的损耗却很大,冉魏军由一万多人减少到了七千人。
作为失败的一方,慕容恪一方同样损失了很多士卒,但燕军的基数原本就更大。
尽管气势在冉闵一方,但优势仍然在燕军一方。
慕容恪连续十次被击败后,也终于放弃了骑兵的机动性优势,灵光一闪之下想到了“连环马”战术。
也就是将最精锐的五千名勇士用铁链锁起来,以他们为饵引诱冉闵的全力攻击,这样就可将冉魏军困入重围中,慕容恪再命其主力从两侧对他们进行合围。
慕容恪用铁链将最精锐的勇士锁起来,就是担心冉闵军的冲击力把他们打散,可这样一来,这五千勇士也就成了炮灰。
他则亲自率中军部署在这五千勇士之后,既可做连环马部队的坚实后盾,又能驱赶他们拼死向前。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又说“慈不掌兵”。
正是因为慕容恪对待自己的士卒,能够像对待敌人一样的残忍,这才能成就他的威名。
连环马战术的精髓在于,敌人一旦被困住,突围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一是将铁索全部斩断,或者将挡路的每一匹马都杀死。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想要破解连环马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使连环马战术获得出奇制胜的目的,心思缜密的慕容恪又特意,在他们前方布置了另一道骑兵,他们的作用就是掩人耳目。
冉闵经过了十战十胜之后,也认识到了,要是这么打下去的话,自己的兵力肯定会被消耗完;于是以不死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率领残余的七千勇士,对慕容恪军动了最后一次的冲锋。
冉闵以破釜沉舟的气势一马当先地杀向对面的敌军,当他们杀透慕容恪特意布下的第一道骑兵时,这才现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中。
早就埋伏于战场两侧的慕容恪军主力,也在此时露出了獠牙,并迅速对冉闵军形成合围。
前方是钢铁城墙一样的连环马部队,两侧是马上就要抵达的敌方主力,而战场上最忌的则是后退!
此时除了拼死向前,冉闵还能何选择?
于是冉闵的残余部队,犹如行将就木前的回光返照,开始对慕容恪的帅旗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
在无数次的冲击中,尽管冉闵将慕容恪的参军高开击杀,但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两侧的鲜卑主力却来得太快。
慕容恪以最精锐的五千勇士的生命为代价,将冉闵引入到了退无可退的牢笼中,当两侧的主力冲来之后,局势也就更加分明了。
慕容恪想要瓮中捉鳖,冉闵却誓要鱼死网破。
接下来的战斗也还依旧惨烈,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冉闵所领的士卒全军覆没。
真正意义上的全军覆没。
冉闵在几个护卫的保护下杀开了一条血路,向东奔逃二十余里,可惜他的朱龙宝马却因为流血过多而倒了下去。
接下来,两条腿的冉闵终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鲜卑骑兵,最后无奈被擒。
慕容恪俘虏冉闵后,便将之献与燕主慕容俊。
慕容俊嘲笑冉闵道,“你只有奴仆下人的才能,凭什么敢妄自称天子?”
冉闵怒道:“天下大乱,尔曹夷狄,人面兽心,尚欲篡逆。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做帝王邪?”
慕容俊大怒,令人鞭之三百,然后送至龙城,斩于遏陉山。
冉闵死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
慕容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日天降大雪,过人双膝。
其时正是永和八年。
离今已有四十四年了。
在胡族联军与东晋朝廷的联手打击下,曾经凝聚北方汉人希望的冉魏政权,至此一去不返。
但汉民族勃的血性,却从此赢得了胡人的尊重。
自此以后,汉人卑贱的命运得以改善,胡人对汉民的压迫也逐渐减轻,胡人政权纷纷调整民族政策,胡族的“汉化”也由此开始。
冉闵死后,年仅五岁的冉盛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好在他身边跟着几个冉闵的亲卫,他们几经辗转后终于到了钱塘。
冉盛做了陈氏的佃户后,就此与冉小贱的母亲相识。
又过了许多年,当日跟在冉盛身边的亲卫和妻子都已去世;每当雨季到来,他也因少年时落下的病根而腰酸背疼,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冉小贱饮着悲伤,断断续续地将他祖父的事迹说了出来,而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范二的眼角也早已湿润,听到后面,也终于忍不住感叹起来,“我一时英雄,何为不可做帝王邪?武悼天王,壮哉!”
听着范二的夸赞,冉小贱终于裂开了嘴,哭着笑了起来。
“武悼天王真可谓是生的伟大,死得其所了。”范二继续评价了两句,又安慰道,“你祖父如此冤死,慕容鲜卑这个罪魁祸就不去说他了,至于江左朝廷嘛......不说了,咱们还是继往开来吧,咱们还得一切向钱看不是?”
“这些事我亦不愿提起......”冉小贱点点头,有些颓然地说了这半句后,又觉得这话又埋怨范二的意思,所以当即住了口。
两人相视一笑,范二倒是丝毫不在意他的失言,便直接道,“你住在哪儿?可能在这三两天内我就能把人招齐了,到时候就要开始培训,该怎么通知你呢?”
冉小贱当下便将自己的住址说了出来,与他的猪肉铺并没有挨着多远。
范二表示已经记住之后,他便告辞而去了。
看着天色就要擦黑,范二当即将阿仁招呼上车,又命车夫老王驾车赶回苏园。
直到车子进了苏园门口,范二的心绪也还没有从冉闵的故事中走出来,冉闵的死给了他造反有理的有利证据,同时也让他有了一些担忧。
所谓的造反有理,倒不是说范二与现在掌权的司马氏有什么杀父之仇,而是因为胡人现在还在北方肆虐,江左朝廷则依然毫无作为。
说到杀父之仇,似乎范二之父范逸之的死还真与朝廷有些关系,或者说与朝堂上尸位素餐的人有些关系。
但以报父仇为名起兵,这格局就实在是太低了。
而担忧则来自于范二的不自信,他刚才就一直在思索着冉闵被俘虏前遭遇到的难题,——若是我遇到了连环马,又该如何破解?
实际上,范二现在拉起来的队伍训练时间也就一个多月,这些人别说对付连环马,就是对付普通的骑兵都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既然无法对付胡人,那自己又有什么面目取司马氏而代之呢?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提高苏园这支武装力量的战斗力,一来是要继续加强训练强度,另一个就是要给他们配备相称的武器和装备了。
自从甘纯在二月下旬去了一趟江州之后,货运队的船只一下就增加了四艘,另外他还根据范二的设计图特别定制了三艘大货船和三艘中型护卫船。
在范二的设计图出来之前,这个时代的船只都是没有舵的,想要改变船只的方向完全靠船桨,这在争分夺秒的战斗中是很吃亏的。
而甘纯在江州呆了小十天之后,就带着几船粮食回到了三江源,他顺便带来的十余面镜子和几个玻璃杯当然也脱销了;他离开江州的时候,有几个商人一直缠着他想要定做一批镜子和玻璃杯,他们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上百贯定金。
对甘纯第一次出行的收获,范二还是无比满意的,不完美之处则在于他没有带回来一块铁矿石。
不过,就算带回来铁矿石又能如何呢?
那时候已经是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玻璃厂都已被关停了,最近这一个月,三江源可谓是入不敷出
就算当时甘纯带回了铁矿石,也没有足够的燃料将之变成钢铁。
想到燃料,范二自然又想起梅岭来。
想要靠木柴支撑起水泥生产、玻璃制造等支柱产业,没有煤的支撑实在是不好办啊。
希望从今天开始,将来的一个半月再也别下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