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咱们到了!”
马车到了宜宾酒楼的门口,晴晌赶紧撑开帘子对夏青道。
今天是胥尽欢约好和楚河他们见面的日子,夏青自然会来,其实这件事就是夏青嘱咐胥尽欢替自己做的。
三日前,回到骆家,太祖一见到夏青,虽然纳闷儿行猎怎么会提前结束了,却还是不忘把夏青拉到跟前好一通亲热,又听郭妈妈说夏青受了伤,更是急乎乎的要把自己多年珍藏的珍贵药材,统统拿给夏青食用,夏青好说歹说,才让太祖打消了这个念头;相比之下,太祖反倒是对一旁面色苍白的骆凤仙不是很热络。
骆凤仙心里委屈,面色上更加不好看,骆承安担心她惹太祖不快,赶紧让她先回去休息,高氏被撵去骆家家庙祈福,到现在人还没回来,骆凤仙就算想要找人撒娇,一时间也找不到人,若是待的久了,自己在外面做的那些个事情被太祖知道,反而不好,听骆承安这样说,骆凤仙便急忙下去了。
夏青见骆承安他们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样子,知道她们有事急着和太祖说,偏偏太祖没看见,夏青也乐得奉陪,又陪着太祖唠了好一阵子话,直到骆凤翔悄悄出去找来柳妈。
柳妈这才趁着换茶水的时候在一旁提醒太祖,该放夏青回去休息了,太祖这才放人。
事后听韩翊说,骆承安他们在太祖的房里谈了很久,直到下午用晚膳的时候才出门,至于谈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好几顿饭没进,再加上连惊带吓,到了夜里,骆凤仙就起高热来,这高热来势凶猛,骆凤翔紧急命人出去请了城中三位最有名的大夫,居然都没能把骆凤仙的高热退下去。
不得已,骆凤翔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来敲开了夏青的院门,想请夏青出面,替他们请一请龙玲,本以为凤仙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夏青的事情,就算夏青会帮忙,多少也会刁难自己一番,可没想到在自己告知了来意后,夏青居然二话没说直接打韩翊连夜去请龙玲。
这大大的出乎骆凤翔的意料之外,不免对夏青另眼相看。
夏青却只用单单一句话,就让骆凤翔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不论以前生过什么,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是家人,我总会念着你们对我的好的。”
骆凤翔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只好灰溜溜的道了谢退出来。@^^$
家人?
他们的确是血亲的家人,可是这骆家里面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一个曾把夏青真真正正的看做是家人了,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自私的想法,就是对夏青疼爱有加的太祖,也不过是在为即将要生在夏青身上的不幸而弥补罢了。
龙玲来了后,替骆凤仙扎了几针,骆凤仙的烧这才渐渐地退下来,龙玲被安排在夏青的院子里住下。
本来是要替龙玲另外单独安排一个院落的,可龙玲却非得住在夏青的院子里,大家也只好依着龙玲的意思。
龙玲在骆家住了两天,这期间除了替骆凤仙扎扎针看看病,顺带的也做起了夏青的传声筒,南笙在外边搜罗道的一些消息,系数透过龙玲告诉了夏青,夏青这才知道,不仅夏铳在周国,原来就连胥虎也来了。!$*!
龙玲告诉夏青,胥家家主的接任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胥尽欢必须在时限之前赶回去,否则就会被族里的那些个老人们瞧不起,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失势。
胥尽欢虽然不在乎这个家主的位置,可一旦胥尽欢失势,这些年跟在胥尽欢身边鞍前马后的随从们,都将会面临灭顶的危险,所以即便是为他人着想,胥尽欢也一定不能耽搁了。
胥虎这次前来,只怕是要想方设法的阻止胥尽欢回去的。
怪不得!
到了第三天,沈如歌来访。
太祖这几天虽然对夏青还是一如既往的热络,不过话里话外的也看得出,太祖是不希望龙玲与夏青走动太过亲近的,所以龙玲一说要走,即便是骆凤仙的腿伤还没好,太祖也欣然同意了。
可是沈如歌的到来,显然太祖是很高兴的,郭妈妈忙进忙出的张罗着茶点,从态度上就能看出她对沈如歌的热络。沈如歌也不是笨蛋,临来的时候,范云也曾提点了不少,沈如歌自然看得出骆家人的意思。
只是……不知这夏青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听说了吗?听说蔡文姬哑了,这辈子都不能开口了。”沈如歌见周围没什么外人,低声对夏青道。“我今天早上听人说,蔡家的人这两天接连请了好多大夫,可是都没有一个人能治好蔡文姬的嗓子,身上的伤倒还好说,虽说重了些,可好在那些荆棘虽然有刺,倒也减缓了不少下坠的速度,这样一来反倒是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不过看情形,得在榻上躺个三五个月了。”
“那张脸算是毁了,而且……听说就在昨天,他们连上次替我哥看病的龙姑娘都请去了,只可惜龙姑娘看了以后也说没办法,蔡文姬的嗓子是彻底没救了,她们这才死了心。”
夏青倒是没想到这些,怪不得住的好好的,龙玲却突然要走,原来是蔡家的人请龙玲啊。
若是让他们知道龙玲这两天一直待在骆家替骆凤仙看病的话,只怕又要多心吧!夏青这样想着,自然不肯把龙玲来骆家的事情告诉沈如歌,沈如歌左拉右扯的说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上,原来的范云想请自己去沈家一见,而且正式的帖子已经送到了太祖手上。
后路都已经截了,自己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
好在沈家的帖子排在七天后,听说那天正好逢庙会,热闹的很,夏青她们还可以一起出去转一转。
沈如歌又在夏青房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沈如歌前脚刚走,夏青就被太祖叫到了自己的院子。
“玉容小姐,您来了!”
夏青刚到太祖的院子,就见柳妈朝自己走过来。“您快进去吧,太祖正等着您呢!”
夏青进去后,见太祖披着一件宝石蓝的绣花大氅围坐在窗前的榻上,屋子里的香拢里燃着上好的白檀香。一旁的矮桌上放着几样素色点心并时令水果,许是近午有些乏,太祖正一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缓神儿。
见夏青进门,伺候在一旁的小环就要叫醒太祖,夏青却急忙对小环摇了摇头,轻轻地走到太祖身边坐下,接替小环手上的工作,替太祖轻轻地按摩腿部。
太祖上了年纪,每次一到春秋换季的时候,腿脚就会有些不稳便,气温骤变的厉害些,就会感觉两腿无力酸软,必须得经常揉一揉才能缓解,伺候在太祖身边的丫头们多少都会着一些手上的功夫,时不时的会替太祖推揉一番。
夏青的手法比小环娴熟,才上手几下,太祖就感觉腿上热热的很是舒服,长长的舒了口气,舒坦的靠在后背的软靠上,浅浅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太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感觉腿上的那双手还在不停的按摩,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入睡的这段时间里,这双手似乎就没停止过,想着小环最近当真是越来越贴心了,刚想开口夸赞几句,一睁眼见是夏青,不由得愣住了。
“玉容?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环一笑,道,“太祖,玉容小姐来了有阵子了,见太祖在休息,不让奴婢打扰您,就一直在这儿替太祖按摩,玉容小姐对太祖的这份儿心,连奴婢看了都自愧不如呢!”
小环在太祖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自问一直以来在太祖身边也算是很尽心尽力了,可跟夏青一比,才知道还差上好多。
夏青一笑,“那就有小环姐姐说的那样好,玉容不过是尽了一个晚辈该尽的本分罢了。”
太祖一听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拉住夏青的手,“傻孩子,我一个老婆子了,有些时候将就一下就过去了,你还那么年轻,怎地也不知爱惜自己,见我睡着了,也不知到一旁歇一歇,回头把自己累着了,还不得把我心疼死。”
太祖两手握着夏青的手,感觉到手心里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肌肉都有些僵硬了,转身问小环道,“我睡了多久了?”
“快两个时辰了。”
太祖一听吃了一惊,“两个时辰?”
平日里自己最多也不过是睡小半个时辰,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许是这丫头的手劲儿把握的太好,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这样不停的按摩了两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这可怎么使得……快快快,去打盆热水来,再去把活血通络的药膏拿一些过来。”
“是!”小环一听,赶紧转身出去了。
“哪就这么娇贵了,太祖,玉容没什么。”夏青笑着想抽回手,可太祖却半分不肯放松,夏青无法,只好由着太祖握着。
没一会儿,小环就端着水盆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柳妈,见太祖和夏青手拉着手的模样就是一愣,还不等出声就听见太祖道,“把水盆放在这儿。”
柳妈按照太祖的吩咐,放了个脚蹬在太祖跟前,太祖亲自把夏青的双手放在温水中,这才安心的在一旁看着。
本来这次叫夏青过来,是想对夏青打一张亲情牌,听了骆承安的话,太祖也意识到,经过行猎这回事儿,兴许皇上赐婚的圣旨,随时都有可能会到骆家,到时候再想改变一切,那骆家要担的风险可就大了,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想办法说服夏青,让夏青主动答应和沈家的亲事。
太祖思来想去的想了三天,终于鼓足了勇气,总算觉得可以当着夏青的面把那些自私的话说出口了,这才叫柳妈去通知夏青来一趟,可是临上阵了,太祖攥着手上的佛珠,却有些犹豫了。
那孩子是那样的好,虽然来骆家的时日尚浅,可是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很尽心的,这国公府上上下下,哪个不说夏青的好,更别提这丫头对自己更是好的没边儿,自己对她的那点儿疼爱,跟她对自己的好比起来,简直就不算什么。
夏青总是把手边上最好的东西先送来给自己享用,得了什么稀罕物也都想着往自己屋里送一些,知道太祖潜心礼佛,更是隔三差五的搜罗一些佛门瑰宝送来给太祖,不说别的,单是这佛珠串儿,就送了不少,檀香木的,白玉珠的,玛瑙的,翡翠的,多的太祖都快数不过来了。
这样一个把家人都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儿,自己怎么忍心……一想到之前自己的龌蹉想法,太祖简直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越想越觉得他们一家子对不起夏青。
“晴晌,别在一旁傻站着了,赶紧去把咱们带来的膳食端上来,这会子正好到了该用午饭的时候,刚好给太祖尝尝鲜。”
夏青一边泡手,一边回身吩咐晴晌,又转过头来对太祖道,“太祖您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这次行猎的时候,我见山里的蘑菇长得好,悄悄地吩咐晴晌她们出去采的,再加上一些别的山珍和素果,特地炖了来给太祖尝尝鲜。先说好,东西就这么一点点,回头太祖若是馋了,玉容可没地方给您饬去!”
说完又神秘兮兮的靠近太祖道,“这可是我背着众人悄悄地命晴晌她们做的,太祖可不许去伯父跟前揭我的短儿,我不认的!”
见夏青这孩子气的表情,众人都笑起来。
柳妈一见晴晌端上来的东西,眼前立马一亮,普通的菜品,太祖早就吃的嘴刁了,可是除了这些东西,大夫又不允许太祖吃别的,才吃了四五日的清淡小菜,太祖整个人的精神就少了一半,这几天更是连饭都不想吃了,自己正愁着没什么好东西给太祖下饭呢,这好东西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呦!这些东西……太好了,这几日太祖火气旺,大夫正说让太祖她老人家多吃一些清淡的,可清淡的东西太祖吃的多了,这几日正闹着厌食呢!”
这玉容小姐,当真是好的没话说,自己不过是几日前在小厨房里感慨了几句,对方也能这样放在心上。
山珍用来下饭,当真是最好的了,既能保证了营养,又提高了食材的口感,而且对于吃腻了那些素菜的太祖来说,这些简直就是及时雨。
“玉容小姐对太祖真是太好了,连出个门也记挂着太祖她老人家的身子。”柳妈在一旁感动的红了眼眶,亲自上前替夏青添了一些温水。
太祖此时更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瞧柳妈妈您说的,玉容哪有做什么,太祖对玉容好,玉容又岂会不知道感恩,玉容所做的,都是应该的。”夏青笑着对柳妈道,说完又转身望着太祖,“对了,太祖今天找玉容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玉容?”
这时候太祖哪里还能说出那些话来,就连在心里想一想都觉得对不住夏青。
“没事!就是几天没见到玉容,心里想的紧,想找玉容来说说话。”太祖笑着对夏青道。
夏青一笑,伸手接过晴晌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对太祖道,“哪就有几天,玉容不是每天早上都有来给太祖请安吗!”
“就那一会儿的功夫,连凳子都还没坐热就走了,这也叫见?”太祖不依地道,众人见太祖耍赖,都跟着笑起来。
夏青上前亲自替太祖递过筷子道,“好好好,只要太祖把这些都吃了,那玉容以后就每天都来太祖这里陪着太祖,见天儿地在太祖眼前晃,非得晃得太祖眼晕不可。”
太祖看着面前的一大锅烫头,夸张的道,“这不得撑死我老婆子!”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直到夏青从太祖处回来,太祖也始终找不到机会对夏青开口,柳妈一边指挥着众人收拾东西,一回身见太祖为难地扶着额,上前道。“太祖!”
“你不用说了!”太祖挥挥手打断柳妈的话,“那孩子对我是那样的好、掏心掏肺的好,叫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谁说不是呢。”柳妈在一旁接口道,“可是太祖您亲口答应老爷的话,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太祖摸了摸桌上的紫檀木佛珠,“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不能……太难为了这孩子!”……
“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晴晌就忍不住得意地道。
“晴晌,小声些!”
太祖一派人来通知说要见夏青,夏青就猜到太祖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所以就事先让晴晌把准备好的东西一并给拿上了。到了那里后,太祖的神情和语气果然如自己所料的一般,夏青拿捏好了分寸,适时的打了一张亲情牌,果然成功的让太祖张不开嘴,可是夏青也清楚,这种招数用在太祖身上还可以,换做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起到什么效果。
不过只要拖过这几日,到时候皇上的旨意一下来,料想骆家的人也不敢抗旨不尊。
摆平了太祖,到了第二天,夏青这才带着夏冬盈一起来到宜宾酒楼,一下马车,夏青就看见胥尽欢的马和沈家的马匹都停在马厩里,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这才笑着从马车上边走下来。
“九儿!”
夏冬盈见夏青下车,上前一把拉住夏青的衣袖,“九儿,我知道错了,你就再放过六姐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打从行猎回来后,夏冬盈就一直被夏青安排韩翊严密的看守着,刚开始夏冬盈还寄希望与夏铳,可是一回到骆家,夏冬盈就绝望了,骆家不是随便的地方,若是能轻易进入,夏铳早就杀了夏青,又怎会把主意动到行猎上边,逃走又无望,夏冬盈只好盼着夏青能放过自己,可没想到夏青居然要把自己交给沈家。
自己杀了小童的命,沈家又怎会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