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洛氏伴着夏盛姗姗而来,面上丝毫不见任何为子女伤痛的忧色,反倒多了几分不耐。
不耐啊!?
夏青便觉得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有一种想要不顾一切上前掐死洛氏的冲动,不、她必须忍,这一世,她偏偏不让她们如意,她们越是不想她好过,她偏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嘴角硬是多了几分笑痕,春秋鼎盛的夏盛又如何会为了一个庶出的儿子感到担忧?更何况,这个孩子本就没有寄予多大希望,洛氏拉着夏盛来,分明是看准了自己往日里嚣张惯了,要是依着自己以前的性子,如今多半会闯祸的,就如前生一样。
现在嘛,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父亲,母亲!”夏青起身拜倒。
“还不赶快把你家少爷扶起来。”不等夏盛开口,洛氏就冲着苏嬷嬷吩咐,面色满是关怀,充分的表现了一个当家主母的仁爱和对庶出孩子的关怀。
苏嬷嬷赶紧扶起夏青站在一旁,待夏盛和洛氏坐定,夏青赶紧上前接过晴晌端上来的茶杯亲自奉到夏盛面前,“都是儿子的不是,父亲平日里为家计多有劳累,如今还要替九儿担心,九儿真是不孝!”面上满是自责,不由得让夏盛一时茫然。
印象里这个排行老九的孩子面上总是带着些许不逊,即便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也多有顶撞,本以为这次失足落水,他必会由着性子大闹一场,不想竟然如此懂事。反观自己这个为人父亲的,做的倒是有点儿不称职。
“父亲请用茶!”
夏青又何尝不知道夏盛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前世自己曾当着夏盛和洛氏面大声指责是夏进推自己下水,反倒被夏盛指责不该无端诬陷长兄,还说自己不受教,罚跪祠堂一整天。更是因为这件事对温姨娘也多有埋怨,甚至以为是温姨娘暗中唆使的,更加的疏远了六房。
本来听洛氏说九儿在后院的荷塘贪玩儿落水时,夏盛就憋了一肚子火儿,这个夏青平日里不好好读书,每每气的先生跳脚,偏生是个爱闯祸的主儿,原是打定了主意这次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顽劣的逆子的,如今见他这般懂事,自己若是再斥责反倒不好,也罢!看其日后表现吧!“可曾伤着哪里?以后小心些,不许再到荷塘贪玩儿了。”见夏青面上一片内疚自责,语气里不由多了几分疼爱。
“只是崴了脚,不碍事。”夏青微笑,又递上一杯茶给洛氏,“累母亲跟着受累了,九儿真是心有不安!”
洛氏的心顿时提得老高,这是怎么了?儿子明明跟自己说是他强行把夏青推下水,未免夏青把事情捅出来,亏得她特地先一步去夏盛那里歪曲事实,怎么看他的表现……如此反常?是他没看清是谁?不对啊,儿子说的清楚,还是他想来个先礼后兵……洛氏盯着夏青完美的笑颜疑惑地接过茶杯,心底越的不安了。
“你是怎么了,有话就说。”
夏盛对苏嬷嬷说,自己最忌讳府上的奴婢下人们乱嚼舌根,蛊惑主子、目无尊卑更是不容许。可就在刚刚自己问了夏青后,这个嬷嬷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嬷嬷,不许胡说,还不赶快出去!”夏青急忙出声制止。
洛氏此时好像看到了希望,忙叫住苏嬷嬷。“这孩子,她定是有话要说的,有你父亲在你还怕什么。”哼,纵使你如今变得机警了,可若是你身边的人犯了错,我也一样有办法托你下水。洛氏慈祥的笑了。
夏青显现一副为难的样子。
“老爷、夫人,”苏嬷嬷却好像看不出夏青的为难,冲着二人拜倒,“三少爷可不是去玩儿的,是……”
“嬷嬷。”夏青阻止。
“让她说。”
“是。”夏青低下头去,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老爷!三少爷其实是去给您准备寿礼的。”
“寿礼?”
“三少爷知道老爷素来喜爱新奇砚台,特意搜集了一方上好的荷砚,又听说这种砚要用刚开的新鲜荷花捣碎浸泡才能行,这才不顾奴婢的劝阻,自己去的,奴婢们说代他去,三少爷却说这是送给老爷的孝心,别人是不能代劳到的,老爷您不知道,大家伙儿救起三少爷的时候,三少爷人都昏迷了,手里还死死的抓着那方砚台呢!”
苏嬷嬷一口气说完,洛氏脸上的笑意就有些挂不住了,本以为这嬷嬷会替主子说出实情,那么到时候自己自然有办法圆过去,没成想会变成这样。
“老爷。”苏嬷嬷急忙找出一旁的砚台小心的递到夏盛面前,夏盛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方正宗的徽砚,上面雕刻的荷花栩栩如生仿佛风一吹就能嗅到荷香似的。
“父亲,这砚台不好,赶明儿我再寻一方好的去。”夏青红着脸作势去夺,却被夏盛一手挡住。
“这是为父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九儿真是辛苦了,难为你这么大点儿孩子有这份心,只是这等危险的事以后莫要再做了!”这次的语气里倒是十足的添了几分关怀。
“是啊!多危险啊。”洛氏干笑。
“回头招闽大夫来好好看看。”夏盛叮嘱洛氏。
“是。”洛氏一惊,这闽大夫可是夏盛的专属大夫,平日里就连她身子不舒服也是不敢轻易请来的。
“九儿只是落了水着凉,怎敢劳烦闽大夫,万万使不得。有小舅舅就足够了。”夏青急忙退却,要是真的让闽大夫前来,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听夏青如此说,不知情的夏盛却觉得他懂事,微笑着走了。
目送着夏盛他们离去,夏青回身冲着苏嬷嬷和晴晌粲然一笑,那笑是那么明媚耀眼。
“苏嬷嬷,我们也该给母亲好好的送上一份大礼了!”
声音清亮,苏嬷嬷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儿,她突然感觉,醒来后的少爷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