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医院的时候,孩子一路上都没有醒来过,送进医院的急诊病房,医生赶紧给他输液。
小家伙一直都躺在我的怀里,我不敢松开手,那种感觉就像把自己的心给掰开了,然后生生地撒上了盐。
“把他放下来吧!”李沫白站在我身边说。
我看了他一眼,可是我怎么舍得把他放下来!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命!
“你这样他会不舒服的!”他说着将病床上的被子打开。
我很少见到他这么细心的样子,甚至会为林瑞阳把被子摊开。
我便缓缓地小心地将孩子放在床上,他的身上还是那么烫,只是眼皮微微地皱了几下。
他是不是已经感受到了母亲在他身边了?
将他放在床上时,我就一直坐在床边,眼睛根本就没有办法从他身上离开。
“你先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李沫白一眼。
多希望这个场景里的我们,是一家三口。
可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位他的身份,甚至于,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定位我自己的身份。
李沫白,为什么,他不能单纯地做我的丈夫?为什么明明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孩子,明明我爱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我的孩子成了私生子?
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他错了?
我入神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回答问题。
“林溪。”
他又叫了我一声,我才意识到,刚刚他问了我问题。
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休息。我只想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见到他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会生!谁也不会再伤害我们的孩子!”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
只是这种保证,可信吗?
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总让我觉得讽刺。他真的觉得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可是不久的以后,他就会娶别的女人,我的孩子就会有自己新的母亲。
他现在三岁,是不是若干年以后,他就会忘记,也许曾经,他还有个我这样的母亲?他不会不记得我有多么爱他?
我不敢去想,多年以后,也许我们在街上相遇,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他的母亲。
那么,那些我为他流过的泪,都成了我一个人的故事,一个人的过往,一个人的辛酸。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看也没有看我。
那稚嫩的脸颊上,还看不出痛苦。可是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正在为他痛苦着。
“你是不是,”我说着看着李沫白,没有信心地看着他,我不敢问,可是我多希望能得到新的答案!
“什么?”他也看着我,那种表情还是那么熟悉。
李沫白,你会不会忘记,曾经你也抱着我,深情地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你是不是,一定会娶她?”我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个问题是我不该问的。
我是在让他为难,也是在让自己为难。
“会。”他坚定地回答我,也坚定地看着我。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我为什么一定要问他这个问题呢?难道我不知道答案吗?
我知道答案的。从三年前他在我面前和霍展颜订婚,再多不久前他在英国亲身示范告诉我的,都是这个答案。
他会娶霍展颜,一定会娶。
“那么我呢?”如果我是个傻子,那就让我一次性把这些傻子问的问题都问完吧!
“等陈鹤峰身体康复,我会让他带你走!带你走的远远的!”
带我走的远远的。
我的心里立刻像是下了一场大雪,那里寒风彻骨,冷入骨髓。
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该说的都说了,我该问的也都问了。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是需要解释清楚的。
“好的,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我,我们之间立刻陷入了这种无尽的沉默中去。
到底是我想要的太多,还是他太绝情?为什么每次和他相处,痛苦总是会不放过我?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孩,他的表情渐渐地舒展开,好像既不痛苦,也不是沉睡。
“我出去走走。”我先起身往病房外面走。
他没有动弹,依然坐在那里。
我悄悄地将病房门关上,然后靠在门框上,眼泪啊,悄悄地顺着脸颊滚落,怎么都收不住。
怎么办呢?怎么办!为什么我不能坚强起来?不是一直都可以做的很好吗?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个结果吗?为什么现在却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其实我不爱他的,我早就不爱他的!为什么现在情绪却变成了这样?我怎么能这么没用呢?
恨是会让一个人变老的,我不要恨!我不要有怨念!
三年多了,其实那种痛苦和痴缠早就被时间冲淡了!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深深地吸气,可是眼泪还是在脸上肆虐。
我坐在病房门前的长凳上,夜晚的医院人少了许多,特别是VIP病房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地可以听见每一声脚步声。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感觉自己的眼泪都流尽了,才缓缓地起身往病房去。
房门打开,李沫白坐在孩子身边,他的手里握着小家伙的手,眼睛看着病床上的林瑞阳。
他是一个父亲,他真的是一个父亲,每一个眼神里都似乎透露出浓浓的慈爱。
他们从来没有亲近地相处过,可是现在却可以如此和谐地相处过。所谓血浓于水,或者就是这样吧!
“他的手老是乱动,和你一样,睡觉也不老实!”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小声地说。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乱动,睡觉的时候总是很安心安静的!”我解释说。
然后我意识到,他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安心地睡过觉了?那时候我在他身边,我可以保护他,他也从来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没有人会保护他,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坏人!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看着他!”我说着便坐到床边。
他看了看我,将小家伙的手交到我手上。
“你也要执意休息!”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而是轻轻地将小家伙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软软的,是我熟悉的孩子的手。
那是我心上的一块肉!
他缓缓地起身,然后脚步缓慢地退出去。
关门声响起,我紧绷的神经慢慢地舒展开,然后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李沫白,为什么,你把我变成了这样?当初若是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妈妈!”
我突然听见了小家伙在叫我,于是慌忙地凑到他跟前去,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看样子,他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李叔叔走了吗?”他悄悄地问我。
怎么,他一直都知道刚刚在身边的是李沫白吗?那么他其实早就醒了?
“他出去了,阳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心疼地看着他。
“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那些坏人什么时候才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呀?”他的眼睛里是委屈还是恐惧,不管是什么,现在都是一根根的刺刺在我的心上。
“他们是不是欺负阳阳了?阳阳是不是想妈妈了?”我双手握住他的手,心里无比的难过。
“他们让阳阳喊那个阿姨妈妈,那个阿姨好凶,她不是妈妈!我不要喊她妈妈!”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哭,“阳阳只有一个妈妈!”
阳阳只有一个妈妈!可是眼泪啊,将我彻底淹没了。
“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阳阳!”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前,那软绵绵的一团,是我的生命中最是珍贵的礼物啊!
“妈妈,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啊!
我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手背打湿了。
这时候我看到他手背上的针管开始回血,输液瓶里的水已经滴完了。
我起身把输液的开关关掉,准备按响床头的铃声叫护士进来,可是突然,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把阳阳带走!
李沫白不在!我要把孩子带走!
“阳阳,妈妈带你走好不好!”我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便立刻小心地把阳阳手背上的针轻轻地拔了出来。
“好!妈妈,我们走吧!以后阳阳保护妈妈!”他的声音脆弱却满满的都是喜悦。
我要带走他,马上带走他!
我将他抱起来,紧紧地护在怀里,虽然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但是比起先前好了许多。
我悄悄地将病房的门打开,李沫白不在外面。他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而且今天是我和他两个人来的,所以医院里应该没有其他人在。
我抱着孩子,低着头小碎步快速地走着。
“妈妈,以后阳阳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欺负我们!”他伏在我的肩头用着稚嫩的嗓音对我说。
我忍住眼泪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往前走。
我一定可把他带走的!
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口都没有人现我们。
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便带着他坐上了车。
坐上车之后,我的心便安了下来。是的,我带着他成功地逃离了李沫白的视线!
我要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