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急骤的暴雨,突如而下,声势迅猛,有力地砸落下来。
我只能被迫地闭上双眼,承受着。
他的吻仿佛要永远眷恋着,不愿离去。
我原本抬起的两只手被他一只手有力地攥着,挣扎却无力。
就在我的心逐渐沉至底部的时候,一股有力的力量从身后便突然地将我揽去。我跌入了那人的怀里。
“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冲动了?”冷淡调侃的声音在散着幽香的花园里响起。
揽在我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仿佛要将我镶入他的身体之中一般。
“林,是你对吗?”我抬起手,附上他的脸,声音里带着欣喜。
腰间的手渐渐松开,我得以正视着他。深茶色的眼里彼时已经蓄满晶莹的液体,在被灯光照亮的幽亮夜色中出璀璨而脆弱的光芒,直直地射入人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细长白皙的手轻轻压住我放在他脸上的手,眼角弯起,那莹亮的透明便如一颗颗细碎的钻,掉落下来。轻轻滑伤了他柔美的俊颜。
“安安,让我看看你。让我好好看看你,真好,你还活着。”他的声音如同程洛轩,带着激动的碎语,轻轻自喃。
“是,我活着,我很想你,林。”我的眼角有泪滑过,他的手心是那样地温暖。他是程林,那个身上始终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程林。他的不羁与轻狂,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改变而沉淀多少。
他深茶色的眸一直注视着我,带着狂喜与复杂,纠结在一起。
“不要多想,只要我活着,比什么都好。也不要去计较。”我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让他宽心。
我知道,他在内疚,他在自责。他在为五年前没有对我照顾周到而感到后悔。可是他付出的,却是很多、很多。
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去的国外。
这是他和自己父亲的一场妥协。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会背叛两个人之间的誓言。
“你总是这样善良,安安。”程林的眼里带着怜惜,他细碎的吻落在我的额角。带着小心而轻柔的呵护般。
“我一直相信,一直相信你还活着。只是活在我无法找到的地方。但是我们仍然逗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仍活着,你又怎么可能先行离去。”程林的唇角微笑起来,声音里有着宽慰。
“你们两个在把我当成空气吗?”冷怒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刚刚想要说出的话。才意识到,程洛轩还在我们的身边。
他俊美的脸上始终附着一层薄冷冰层,尽管外表并看不出来,但我从他的眸中却是明显感到了身上的那股至冷气息。可以冻得令人牙齿打颤。
“亦安,见到我,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的话说吗?”程洛轩看着我,冰凝的眼眸之中仿佛有着细细的忧伤浅浅划过。
“是,无话可说。”我冷眼看着他,能够感到自己的嘴唇肿胀地微微疼着。
心,其实已经不会如同翻搅血肉一般地疼了。但是面对着他,却是永远无法令自己度过那条河。他是一块会痛的石头,即便被时间的冲刷磨得平滑,淌过的时候,却是仍然会带着小心。
他淡淡的外表下,其实住着一个凶冷的残兽,及其危险。
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有着任何的牵扯。
“啪!啪!啪!”
渐渐幽冷的花园里突然响起了拍掌的声音。
“来得晚了,倒是让我看到了一个意外。洛轩,我还以为你始终不会喜欢女人。”夹杂着淡淡的玩笑声音,声音其实冷魅得并无任何温度。
我的身体便在瞬间不由自主地微微跌在程林的怀里。他及时地支撑住了我。
“夜?你不是说,今天不会过来吗?”程洛轩说出他的名字,我的心里便被一根细线串连起来,细线动荡不安,将柔软的血肉挑拨开来。
黑色西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身材,身体依靠在玻璃门边,一只手插入兜内,另外一只手悠闲微晃地拿着杯中的白兰地。月色皎洁,映衬在他俊雅中透露着邪魅的脸上,糅合成无与伦比的存在。
仿佛魔与神,被极致而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带着窒息的魅力。被隐藏在他看似儒雅而温和的外表下。
“只是突然感到无聊,便决定中途过来。却是想不到,原来你们兄弟两个竟然在这里争着一个女人。”南宫夜的唇角衔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没有人能够真正看得懂他笑里的意思。
对于南宫夜对我的称呼,程洛轩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想必,他也是知道了南宫夜忘记了我的事实。
我抬起头看了看程林,程林轻轻点头,于是心中的疑问便肯定了下来。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女人更加喜欢的,好像是林。看来在讨女人喜欢这方面,你需要向你的弟弟学习学习。这是身为未来妹夫我的诚恳建议。”南宫夜晃动着自己杯中的白兰地,优雅地抬起双臂,饮下半杯。
“是吗?那么我倒是要感谢你了。”程洛轩清冷的声音里不带有任何的温度。
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与他们三个见面。尤其是南宫夜和程洛轩,他们都是我不愿再见的人。
“林,我想离开。”
我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带着平淡的语调对身边柔美妖冶,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程林说道。
“好,我送你回去。”程林语气温柔,带着担心。
“我还会找你,亦安。”在与程洛轩擦过的那一刻,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眼神紧紧地盯凝着我。
“哥。”程林的声音有些冷冽,程洛轩看看他,清冷的声音淡淡开口,“我知道,她不会属于你。”声音里面带着笃定的成分。
“安安并不属于任何人。”程林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浅浅惑人笑意,程洛轩眸光微敛,有细碎的锐冰在里面划闪而过。
我突然感到内疚,两个兄弟,本就是有着一些芥蒂的。却是因为我,而令这芥蒂渐深起来。但愿,他们之间还有着能够缓和的间隙。
程林终于带着我离开,当与南宫夜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自动地让出过行的空间。我的头始终微微低下,不敢抬起。连呼吸,都暂时停止。
可是我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纰漏瑕疵。我知道,遇见无可避免。我已经比起五年前见到南宫夜那次好了很多。
我知道,一些都会逐渐淡化。
都会。
夜色微凉。
程林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我的身上,将车门打开,让我进去。
“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的身上披着程林的外套,有着淡淡烟草的气息,感觉心里安稳。
“安安,谢谢你还活着。真的。”程林的声音在车内的空气轻缓响起。语气里的那丝激动,仍未退去。
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渐渐握紧。
我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觉得自己日渐坚硬的心瓣柔软下来,那些外壳被温暖一层一层地剥落。在他的面前,我依旧是那个透明花形的水母,轻易地就将自己柔软的内核展现给身边的人。
“林,晓楠死了。”我微微低下头,忧伤在这一刻铺盖而来。
握着我的手微微松懈片刻,然后又更紧地握着。
“你一定很难过,安安。我很后悔,我一直没有坚持地陪伴在你的身边。”他的声音带着幽然。
“是,我很难过。林。我一直将晓楠视为自己的亲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与我一直相靠的亲人。在她闭眼的那一刻,我从来没有如此地厌恶憎恨着自己。是我间接杀了了晓楠,让她在经受了莫大的侮辱之后又在分娩的痛苦中离开这个人世。她始终没有真正感受过幸福。她的憧憬,她的未来,是毁在我的手里的。我知道,自己这一生,永远都要活在罪孽之中。被那一根根尖利而冒着毒辣液体的藤蔓紧紧地缠着,我不能一死了之,这是最轻的惩罚。它们会永远缠绕着我,直到毒液侵蚀到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破坏掉所有的组织。让我的生命一点一点枯竭衰老,直至死去。”
我听到自己异常平稳的声音对程林述说着这些话,看着眼前各色霓虹灯光飞速掠过自己眼前,带过冷清而妖冶的光芒。
“安安,你总是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的身上。我很心疼,你究竟是怎样度过这几年的。可是当在宴会看到了你,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已是好了很多。为此,你一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加艰辛努力的过程。安安,我为你感到骄傲。”
“林,我并没有任何值得让人骄傲的地方。我要活着,活着就必须要用物质条件要维系着生命。我并不是独自一人,我答应过晓楠,会好好抚养她的孩子。现在,他也是我的孩子。五年里,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一定会非常煎熬。你知道吗?原来幼小的生命有着神奇而强大的力量。总是会让你在一次次的绝望之中找到光亮的缝隙。”我的声音因为谈到熙儿而开始渐渐柔淡。他是我生命里的宝贝。
如果说一定有着什么能够让我骄傲的地方,那么就是熙儿的存在。
林轻轻地笑了,出好听的声音。
“安安,我很欣慰。至少在这几年中,你并不是孤独地度过。”
车内的我们始终在聊天,谁也没有再提生在宴会之中的一切。仿佛今夜真正碰到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再有了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