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所有努力都白费了,还得重新来过。这种善真的对吗?难道不应该先保己身,才能行更多的善。
刑真不是佛门中人,不好做过多的评判。至少他认为,善恶有始终,不能一味的不计后果。
但是不影响对缘起缘灭两个小和尚的好感,毕竟他们是出于善心。
清粥架不住难民一味的索取,甚至有些人灌满了坛子,开始往水桶里倒。
施粥善人做的很不错,但是不能无节制的施舍。否则味道就变了,会给难民养成依赖。
所以有善人行善,也只会适可而止,不会日复一日的重复。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真若如此,日子长久便成了一种习惯。
难民习惯了用施舍的粥来生活,便失去了进取心。或许有一天突然断掉了清粥,难民会反过来骂善人做事没有始终。
刑真不关心明天难民是否有饭吃,他所关心的,是眼下的粥越来越少。等排到自己时,不知能剩下多少。
后面熬煮的火都已熄灭,前方施舍的粥打出一瓢便少一份。
每有人取走一份清粥,刑真便提心吊胆一番。时势所迫,身后还有俩和尚一狗等着吃饭呢。
到得最后,刑真暗恨自己乌鸦脑袋。想啥来啥,前面还有三位难民时,盛粥大锅露出漆黑的锅底。
也正如刑真所想,难民当中少数不感恩者骂骂咧咧。
“就给这么点儿,明天怎么办?有钱人真特娘的扣。”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四肢健全不像有病的样子。
手里的水桶,装了尽半的清粥,还是不满意的样子。
“哎,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才会走路的孩子。相公参军打仗一直未归,这点儿粥哪里够吗。”说话的是一位丰腴妇人,手里拎的坛子几乎装满。
坛子里面的米粥,就有刚刚缘起分给两个稚童的一部分。是妇人见稚童家长老迈并且排队,趁机抢到手的。
这时儒杉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拦住了丰腴妇人轻声问道:“请留步,您的丈夫真的参军去了吗?”
妇人略微凝滞片刻,快撑破单薄衣衫的胸脯起伏两下。而后长呼出一口气,郑重其事点头:“的确,我家男人随大军出战走了有一年。”
儒杉男子抱拳作揖:“您稍等片刻,我给您拿些白米过来。”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施主请留步,切莫听他人妄言。”临近的小和尚缘起,不和适宜的出现。
转身又对妇人说道:“阿弥陀佛,善人诚心待人,施主不可妄言。”
儒杉男子停步带有好奇,客气问:“大师何意?”
不等缘起回复,妇人破口大骂:“你个臭和尚,别以为帮我们驱逐几天恶鬼就可以胡说八道。”
“臭和尚你给老娘说说,什么叫妄言,是不是就是骗人?出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你是惦记老娘身子了吧,”
妇人挺起胸膛迈步向前,有意拿身前的颤颤巍巍顶撞小和尚。
缘起肌肤黑里泛红,双手合十连连倒退:“施主莫气,小僧实话实说。”
见小和尚后退,妇人得理不饶人,指着小和尚脑门喝问:“我就说嘛,前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感觉有人偷窥。你说,是不是你个色和尚?”
“去而复返尾随在我们这些难民身后,肯定没安好主意。看老娘有几分姿色,起花花心思了吧?”
小和尚缘起不善于争辩,只是一边口诵佛号一边的倒退。
一旁刑真不相信妇人所说,更加倾向于一直没排到清粥的缘起。细微处见性格,而并不是靠着直觉。他抬腿迈步挡在小和尚身前。
妇人见是一位负剑江湖游侠儿,穿着不像他们一般的破烂。欺软怕硬的性子顿时升起,气势弱了几分。
儒杉书生也上前劝阻:“有话好好说,先不要动气。”
儒杉书生也是看小和尚顺眼,在中间做和事老的时候,动作更偏向于缘起。
江湖人艺高人胆大,妇人吃不准刑真性格,没敢用对付缘起的办法。万一刑真来个将计就计顺手揩油,妇人介意不介意不得而知,当众丢人被取笑肯定是跑不了。
这时一位头花白的年迈老者,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迈着蹒跚步子走来。
厉声道:“吴娘住口,两位大师一路上为我们降妖除魔,数次挡下军武的铁蹄。你怎可恩将仇报,丢尽了我们吴村的脸。”
“再不滚开,小心我把你那点儿不干净的事都说出来。你应该知道,女人不守妇道该进猪笼。”
叫做吴娘的妇人,颇为惧怕老者,挤出个狐媚笑容:“里正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
里正相当于村长,的确有权利管理不守妇道等乱七八糟的家长里短。
七杀福地里的风俗,对于不守妇道的惩罚颇为严苛。
被落实,则是要浸猪笼。就是将人塞入装猪的笼子里后,封口后扔河里自生自灭。
吴娘当即软了下来,客气的对老者弯身施礼,急匆匆跑开。
见吴娘离开不再闹事,老者先是对缘起抱拳歉意:“大师莫见怪,妇道人家不懂事。我们这些难民也的确是饿怕了,想必大师心知肚明。”
“都是该死的战争带来的,吴娘一妇道人家虽不检点。但好歹没做太出格的事来,路上也知道帮我们这些老家伙分担些重量。”
“本来就够苦的,委实不好多加惩罚。不然啊,没草药没粮食的,搞出病来只能等死,又是一条人命。”
缘起在老人弯腰时便以上前将之扶住,一直重复着:“不该受此大礼。”
老人坚持说完,随后又面向儒杉男子作揖。自然也被儒杉男子拦住。
老人继续说:“吴娘是个寡妇,男人是病死的不是上战场。没有老人也没有儿女,大善人不必浪费粮食了。”
“村里的年轻人的确被召入伍不少,这样挺好,杀这些没人性大宜军武。”
儒杉男子回道:“老人家客气了,我们知道的,吴家村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的男子有一百二十六人。”
“其中八十三人参军入伍,是值得敬佩的村子。”
儒杉男子望向一众难民,重重叹息后缓缓道:“这些难民都是如此,十之七八家中有男儿入伍参军。”
“我们不仅要分清粥,这次跟随我们的队伍走吧,公子答应给这些人安排住处。”
“没有几进几出的高墙楼阁,但至少比这样居无定所强。”
若非有儒杉男子搀扶,老人差点跪下磕头。安排一人两人,十人八人不算什么。
但是一下子安置几千人,手笔委实大的吓人。
儒杉男子继续道:“这些难民不一定信我所说,还请老人家帮忙去劝说一二。”
儒杉男子说的相当诚恳,再个他也没必要欺骗。骗这些难民,除了多搭些粮食外,讨不到任何好处。
老人欣然接受,当即便答应下来快步离开。人逢喜事精神爽,老人离去的步伐比来时沉稳快上许多。
小和尚缘起和缘灭由衷为这些难民感到高兴,纷纷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善哉、善哉。”
儒杉男子抱拳回礼,自报姓名:“在下金玉书,两位大师所作所为一直看在眼里,深感佩服。”
“后面还剩些粮食,不妨去填饱肚子再说。”
又对刑真说道:“这位少侠所做所为同样令在下佩服,且我认为做的很得当。不如一起,先到后面稍作休息。”
刑真肚皮饿的嗷嗷叫,没理由拒绝。两位小和尚境地差不多,甚至比刑真还要难堪。
经介绍,锦衣公子哥儿名为梁苏,自称是大梁国的乡绅财主。
刑真也得知,此地是大梁国和大宜国的交界处。
两国交战苦的永远是老百姓。大宜国节节败退,战火引至自家国土内。
流离失所的难民,也全部是大梁国的百姓。
逃亡的百姓快不过四条腿的战马,眼前所见的三千难民是幸运儿。
还有战争中被杀害的军武和百姓,大多执念不消后化作厉鬼。
白天风平浪静,晚上阴风阵阵,也是这些难民的崔命符。
有两个小和尚护道,保留下来这些活人。原本这股难民潮万人之多,两位小和尚出去游历一圈回来,只剩眼下的三千左右。
对此两位小和尚深感愧疚,但不认为游历是错。
有护卫把关,难民吃饱了喝足了不敢贸然冲撞。有些人想抢粮食的恶毒心思,只得憋在肚子里。
何况公子哥儿梁苏答应给他们安排住处,更没必要触其眉头。
后方设施颇为齐全,有桌椅有营帐。饭菜早已准备好,不仅有粥还有酒有肉。
和尚吃荤不吃素,梁苏很是周到的准备了素菜。
圆桌不分主次,五人一狗围桌而坐。
小狗崽儿早已迫不及待,一对前蹄并用。连酒带肉,一股脑往嘴里塞。
吃肉的狗都见过,喝酒的狗可就稀奇了。除却刑真外,众人无不感到惊奇。
都没动手,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小狗崽儿。
而雪白的小家伙,只知低头大口剁顾,两耳不闻窗外事。
刑真满脑门子黑线,暗道被小狗崽儿害的不轻,太丢人了。
刚刚饿的肚皮疼,见到食物反而没了胃口。刑真感慨:“为什么要有战争,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
“难道没有办法让他们停止吗?打来打去有什么好的?”
四人几乎同时开口:“不可能,。”
梁苏解释道”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利益的国与国之间,便有战争。”
他说的无措,刑真可以理解。但仍不相信一定要打仗才能解决,又把目光投向两位小和尚和金玉书。
金玉书自然和自家公子一个意思,点头示意梁苏所说没错。
两个小和尚沉默片刻,缘起缓缓道:“刑施主有所不知,我们离开的一段时间就是去其他国家劝说停止战争。”
“这里不止大梁国和大宜国之间有战争,还有很多国家皆是如此。”
“劝说他们停战根本就不可能,在和平与利益面前,君王永远选择后者。”
刑真喝了一口酒,酒烈且辣,回味香浓,赞叹道:“这是什么酒?”
梁苏回道:“大梁的红梁酒,刑少侠若喜欢,一会差人送来几坛子。”
刑真连忙推辞:“吃你们喝你们的,怎么好意思拿。”
梁苏极为豪爽,挥手道:“不碍事,在下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今日结下酒水情,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还望刑公子能提点一二。”
怕刑真误会,梁苏继续道:“刑公子别害怕,我不可能拿酒做要挟换取回报。”
“只是哪天在下落魄了,刑公子达了,赏几壶酒就好。”
刑真嘿嘿一笑:“谢谢苏公子大度。”
随即他言归正传:“没有别的办法止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