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阳镇桃花园旁的宅院中,老人幕夕慈请来了镇子所有的郎中。拿出棺材本不计代价好药尽管开,只为卜侍早日康复。
老人明白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道理,就是不甘心看着小家伙遭罪。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桃花曾多次劝阻,结果惹来老人一句话:“我花自己的钱,谁也管不着。”
桃花明白老人心意,拿这些孩子当自己孙子孙女看待。也许老人的银子花出去了,反而会更高兴。
这就是一种人性,有些人看待金钱如命,而有些人视金钱为取乐之道,还有些人视金钱如粪土。
老人幕夕慈没有达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只是到了拿金钱取乐而已。老人的乐,就是那虚无缥缈的亲情。
花钱为乐是其一,幕夕慈还有点儿大男子主义。整日坐在床铺边上照顾卜侍,不允许桃花和东西插手丁点儿。
大男子主义何尝不是老人的令一种关心,心思全放在卜侍身上,当然不是冷落了桃花和东西。独自一人照顾卜侍,等于轻松了桃花和东西。
桃花本就勤快细心,做饭洗衣等等家务主动承担。小东西一改玩闹的本性,跟在桃花屁股后嚷嚷着学做饭学洗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些东西潜移默化改变身边的人。老人幕夕慈心疼孩子,桃花则心疼更小的孩子。
每次都以你还小为理由,让小东西自己玩去。实在墨迹烦了,便佯怒轻喝:“自己一边玩去,不要耽误我做事。”
小东西也不生气,独自一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像刑真不在卜侍受伤,没有人保护自己,懂得了自力更生。
打了一盆水将脏衣服浸泡水中,拎了个小板凳坐在水盆旁,撸起袖子开始洗衣服。
小家伙煞有介事的极为认真,每件衣服翻来覆去揉搓多遍。生怕不干净影响自己的劳动成果。
春天水凉,东西小手冻得通红。时而将小手放到嘴边吹几口热气,然后接着申入凉水中。
刚做好的饭出来的桃花,看到这一幕当时便泪眼汪汪。快速进屋提一壶热水,倒入硕大的洗衣盆中。
摸了摸小东西的脑袋,蹲下身后柔声道:“让姐姐来吧?姐姐洗得快。”
小东西倔强的扬起小脑袋瓜:“我要自己做,不想当队伍的拖油瓶。不然刑真哥和桃花姐该不喜欢东西了,卜侍也会不保护东西。”
桃花扑哧笑出声,笑骂:“小鬼东西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好妹妹,我们可是一家人。”
小东西使劲点头:“嗯嗯,是一家人。所以更要做一些事情,我是这家中的一份子。”
桃花听闻顿时满脸黑线:“书本读得多就是有好处,说起话来条条是道。姐姐都说不过东西了。”
后者嘿嘿一笑:“东西要学更多的知识,将来可以帮助大家。”
“好好好,有时间多买几本书,放到小东西的书箱里。”
“刑真哥小气鬼,才不舍得花银子买书籍哩。”
“姐姐有私房钱啊,上次不是买过吗。下次还买。”
“谢谢桃花姐姐。”
桃花想了想说:“卜侍喜欢吃甜的,你去山上摘几颗桃子吧。记得挑一些大的,熟透的。”
小东西立刻答应:“好嘞,我这就去。”
刚刚跑出三步,突然回头叮嘱:“桃花姐姐不许动这些衣服,我摘完桃子回来继续洗。”
桃花笑着答应,见东西跑远大声提醒:“别忘带上行山杖,会安全一些。”
小东西常年练拳,两条小腿捯饬起来又快又稳。回身拿起行山杖后,一杆风没影了。
桃花笑着做到小板凳上,开始东西未完成的工作。
老人幕夕慈颤颤巍巍从房间里走出,笑呵呵说:“年龄大几岁,鬼心眼的确多不少。”
桃花同样笑盈盈起身:“幕老好,在房间里呆久了是不是很憋闷。您老可以经常出来透透气,我去帮忙照看卜侍就行。”
老人摆摆手:“不碍事,小卜侍睡着了,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回来。”
“好嘞,您老慢点。”
话说东西拎着行山杖,攀爬低矮的小山毫不费力。小跑来到桃树下,东西抬手给自己额头来了一巴掌。
“该死,忘记带背篓了,好吧,摘四个捧回去。“
行山杖一途多用,正好帮小家伙打掉高处的桃子。连蹦带跳打下四个桃子,加之刚刚一路奔行上山。
小家伙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地上,斜靠在桃树下,将行山杖暂时插入地面。
这颗常年结果的桃树旁泥土松软,小东西手里没轻没重,致使行山杖没入泥土一寸有余。
休息不多时,东西嘀咕一句:“耽搁太久卜侍该饿了。”
而后迅速亲身,拔起行山杖便欲下山。就在行山杖离开地面的一刻,一道清澈水柱溅射到东西满脸。
小家伙胡乱抹了一把脸:“嘿,暖洋洋的。"
舔了舔嘴角顿时惊喜过望:“甜的,而且有桃子香气。”
现宝贝一般飞奔下山,边跑边喊:“桃花姐桃花姐,这里有带桃子香味的甜水,卜侍一定喜欢。”
-跑下山时,见衣服已经洗完。东西差点哭出声,埋怨道:“桃花姐骗人。”
后者解释:“时间久了水会凉,又要从新烧,岂不是浪费。”
东西想想的确如此,而后忽然记起一事。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桃花笑道:“幕老出去了,我要留在院子里照顾卜侍。”
东西也不强求,自顾自带上工具再次跑回小山。一番挖掘过后,原来桃树地下有一口温泉。
清澈泉水涓涓流淌,热气滚滚升腾。水流充沛,不多时便装满小水桶。
东西小脸儿上沾满泥巴,本就不白的小家伙,越的像个小泥人。唯独一双清澈的眼眸,比之泉水更加清澈。
收获过后是喜悦,裂开小嘴如沐春风。顾不得疲累,拎起小桶再次下山。
心心念念:“给幕爷、爷,桃花姐姐,卜侍他们都喝甜水。还得给刑真哥留一点儿。”
想的越多,小脸儿洋溢的笑容越浓。满身的疲惫抛之脑后,湿漉漉的衣服不管不顾。
天真耿直的小东西,回到院落正好和出门而回的幕老碰头。东西如定格一般凝固在当场,而后放下手中的一切。如一阵风扑到幕老怀中。
小东西哽咽道:“谢谢幕爷、爷。“
老人连呼:“慢点慢点,要拿不住掉地上脏了可就不好了,东西该不喜欢了。”
小东西抹了抹眼泪后破涕为笑,脆生生说:“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喜欢还不帮爷、爷接过去。”
“好嘞,我拿两个小书箱,爷、爷抱着书籍。”
幕老笑呵呵:“嗯,老头子我没读过书不识字,书铺掌柜说这十本书适合你们的年龄。让我从中挑选一两本。”
“我哪懂得哪本好哪本不好,所幸一起买回来。放小书箱里面,你和卜侍有时间就拿出来读。”
“读完一本换一本,十本书能坚持一段时日。”
小东西解释:“书可以读很久的,读过了可以复习,温故而知新。每次读一遍都会有新的收货,爷、爷,买的书永远也读不完。”
“别骗我老头子不识字,哪有一辈子读这么几本书的书生?”
“真的,东西没有骗爷、爷,书可以有很多本,但是书也可以读很多遍。就好比说时间长了,以前读过的书会有所淡忘。拿出来从新读一遍,等于又学了一遍新的知识,而且记得特别牢靠。”
怕幕老不相信,东西强调:“等刑真哥回来您可以问问,东西没有欺骗您。”
老人溺爱的摸了摸东西小脑袋瓜:“东西最乖,老头子相信东西的话。”
一老一小相视一笑,往日安静的院落。几个孩童加入后,热闹又祥和。
小东西挖小坑,刑真挖大坑。方圆百十余丈,挖起来颇为不易。小年儿丁点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坐在黄牛背上仰头望天。
小狗崽儿也极为不讲义气,趴在一边晒太阳。大坑小坑都跟他没半点儿关系。
刑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挖开大坑。小年儿和小狗崽比刑真更积极,连蹦带跳窜到大坑边观望。
刑真莫名其妙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俩的关系突然间变好了,小年儿前辈放弃吃狗肉的想法了?”
小狗崽儿刺溜跑到刑真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小年儿。
后者谄笑:“我什么时候说过吃狗肉了,别冤枉好人。我是剑客是大剑客,怎么能做出吃狗肉这么龌龊的事儿。”
刑真和小狗崽儿同时露出鄙夷目光。
方圆百丈的大坑,呈圆柱状上下一边宽。坑底平铺一层森深白骨,全是人骨触目惊心。
站在大坑边缘的刑真。小年儿和小狗崽儿,不禁惋惜这些鲜活生命的消逝。
小年儿问:“能猜出这些白骨的身份吗?”
刑真思索片刻道:“所猜不错的话,应该是那些突然消失猎户和樵夫。”
小年一脸嫌弃:“开导这么久还需要想,果真木讷。你只说对一半,仔细观察,有没有其他异样。”
刑真脱口而出:“有异样,早就看到了?”
"说说看?“
“大概二三十具骸骨有点点金色,请前辈赐教其中缘由。”
小年儿道:“长时间念经礼佛,日积月累下。即使没有道行术法,身体也会被佛家独有的气息浸透。”
“这种浸透是利非弊,对佛门子弟来说是莫大福气。寺院内没有道行的高僧,年龄往往比凡俗高出三五十年,正是因为受佛气滋养。”
“长期被佛气滋养,最直接的体现便是,骨骼上有点点金光浮现。”
“顺便给你普及一下,佛门的六丈金身和佛气有关。六丈金身大成者,全身骨骼金光刺目,有如金属刀枪不入,着实霸道非凡。”
刑真大惊失色:“前辈的意思是,这些泛着金色的白骨,是佛门弟子?”
小年儿肯定道:“是的,绝对没错。”
刑真试探着分析:“被偷偷掩埋,说明这些佛门弟子死于非命。而且是见不得人,不想被外人得知。”
“难道是山林有瘟疫出现过?”
小年儿没好气儿:“得过瘟疫的尸骸,骨骼上面有黑斑。”
刑真惊悚至极,不确定的反问:“难道说尸骸当中的佛门子弟,是平安寺的和尚,被人杀害后偷摸掩埋于此。”
小年儿没好气儿:“废话,附近只要一座寺庙,难不成是外地和尚赶着来送死?”
刑真突然开窍:“现在平安寺内,是假和尚?"
见小年儿沉默不语,刑真明白自己的猜测大致无误。握紧双拳低语:“看样子有必要夜探平安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