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家人千挽万留中,丹珠终于踏上回二十一世纪府的马车,往软垫上一瘫就不想动了。
车帘被人从外面撩开,叶瑾挨到她身边,变戏法似的将一碟枣泥核桃糕递到她面前,“来,随便吃两口垫巴肚子,一会就到家了。”
这是他下午新鲜做的,特意放在食盒里温着一起带出来,隔的时间不久,还是热乎乎的。
丹珠没吭声,默默低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刚在云府吃了点零食瓜果,其实她也不怎么饿,只是散在空气中的香甜气味实在太招人,她能没招架住,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
“知道你爱甜,我放了很多红枣,核桃都是一点一点磨碎了才掺进去的,师傅和师叔试了都说很好吃,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捕捉到她偷窥的小动作,叶瑾立即捏了块递到她嘴边。
丹珠屏住气,别开脸拒绝继续被糕点的香味诱惑,冷冷地开口,“不用,我不吃。”
“我做了一个下午,就尝一口,好不好?”叶瑾固执地将糕点往前凑近了些。
丹珠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推开他的手,“都说了不吃,你很烦啊。”
叶瑾顿时没了声,眉宇间闪过几分掩饰不住的失望,他没再勉强,默默地将糕点放回碟子上,半响,才轻声道:“我放在旁边,等你想吃再吃吧。”
说完,他起身出去,接过车夫的马鞭亲自赶车。
丹珠怔忪地看着已然闭合的车帘,心里一时五味掺杂,也形容不出个滋味。她刚并不想对他凶,只是不知为何,就是刹不住自己的嘴。
虽然孩子没让她受什么苦,但她的脾气却莫名变暴躁了许多,动不动就心烦气闷,脾气上来时看什么都不顺眼,叶瑾现在天天赶在她跟前晃,毫无疑问就成了她的受气包。
回到二十一世纪府,叶瑾小心翼翼地将丹珠扶下车,低声问她待会想吃什么。
丹珠没搭理他的话茬,任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叶瑾也不在乎,自顾地数着这个季节的时令菜,一点都没冷场。
趁他不注意之际,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找不到半丝的不痛快,仿佛刚刚那点不愉快完全没放在心上。
用过晚膳,丹珠沐了浴更衣,拿了本话本子去在窗边,刚翻了没多久便开始犯困了,她现在总这样,吃饱喝足九点不到就想睡觉。
叶瑾早已熟知她现在的生活作息,早早就将被窝铺好,就等着她躺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丹珠躺在暖烘烘的床被里,默默地打量榻下正打着地铺的叶瑾。
他背着她,认真仔细地将床铺上的褶子一一抚平,没察觉到她的注视。
忽然想起从前的自己,丹珠心里不觉有些恍惚,她现在这算是母凭子贵还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换成他会睡在自己铺下。
随着月份增加,丹珠变得越来越嗜睡,嘴瘾也变得越来越强,真跟个馋猫子似的,还总爱在晚上作,时不时就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不到就睡不着。为了满足她的要求,叶瑾经常三更半夜下厨亲自给她弄,有时候好不容易弄好了送到她跟前,她一句“我困了忽然不想吃了”就让他先前的劳动全白瞎了。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叶瑾也不恼,任劳任怨地受下来,等她折腾完了该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毫无怨言任凭她差遣。
丹珠想起有次自己从薛神医的房中出来,不小心撞见他和柳潇的对话,柳潇说看他被自己折腾出胡子渣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自己惯坏的。
叶瑾却全不以为然,“惯坏了才好,以后没人受得了她,她除了我这哪都去不了。”
听到这话时,丹珠心里像倒翻了一堆的调味罐,酸的苦的咸的辣的,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刚过了年,年味还未减淡,云萧和沈嫣如的女儿便出生了,云府举家上下无不欢庆。满月大摆筵席时,丹珠去探望了一次,抱着怀里粉嫩嫩的小丫头,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小丫头已经张开了,脸圆嘟嘟的,说不出的可爱,丹珠抱了一会便将孩子交还给沈嫣如,和其他人一起拉起了家常。
生过孩子的沈嫣如已经完全褪掉少女的娇憨,清秀的脸上溢满母爱的温柔笑容,而初为人父的云萧也是喜色满满,夫妻俩逗着小孩,一家三口坐在那其乐融融。
丹珠心有所触,想到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又想到自己和叶瑾目前的状况,不觉有些的低落。
“珠珠,再过两个月,我们的儿子也要出生了,肯定也很可爱。”叶瑾在她耳边柔声哄着,他一直跟在身边,自然将她的异常看进了眼里。
丹珠抬眸瞥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闷,“你就这么确定是儿子,不是女儿?”
“既然师父都说了是儿子,那肯定八九不离十。”叶瑾顿了顿,目光看向沈嫣如襁褓中的女儿,思索着道:“其实我更希望是个女儿。”
丹珠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不太相信叶瑾这话,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比现代重多了,尤其在大户人家更为明显,谁不希望自己头胎的孩子是带把的?
叶瑾撇着嘴角,不客气地坦言自己不那么磊落的心思,“因为我希望我们家只有我一个男人,你以后能依靠的男人就只有我,只是我。”
“……”
……
孩子是在五月出生的,果然如薛神医所言是个儿子。
名字是丹珠起的,单名枫,就叫丹枫。
对此,叶瑾愤愤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和不满,这是他儿子,为什么不是叶枫?
丹珠丝毫不让,直接甩出之前他按了手印的休书,理直气壮指着上面的字眼道,“看清楚,我现在跟你没关系,我儿子也跟你没关系!”
叶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顾着她还在坐月子气不得,他真会将休书抢过来撕烂烧毁再埋进土里当肥料。
郁闷地在墙角蹲了半天,他又跑回到她面前,很勉强地跟她打着商量,“好吧,儿子跟谁姓都一样,反正都是咱俩的,换我做你们丹家的上门女婿行吗?”
丹珠正在给孩子喂奶,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不要。”
“为什么不要?”叶瑾纠结地皱眉,就他这样完美的上门女婿,多少岳父丈母娘打着灯笼找都找不到,她居然不屑一顾地拒绝了他的屈尊纡贵!
“不要就是不要,谁稀罕你呀。”丹珠连个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搂着孩子背过去,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叶瑾瞪着她的背影,很是胸闷,过了片刻,又妥协地绕到她跟前,想再为自己将来的地位再争取几句,这一绕不要紧,正正好让他近距离观察到自家儿子趴在她怀里吃奶的样子,小嘴巴抿得紧紧的,吧嗒吧嗒地吸着,别提多得劲。
叶瑾脸色“唰”地沉下来,盯着那张神似他的小脸蛋,目光森然凌冽,“不是有奶娘么,为什么不把他交给奶娘?”
丹珠有些没好气,“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给别人奶?”
“可我不喜欢他吃你那里!”
“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不行,儿子给我!”叶瑾伸手就要想将儿子抢过来。
丹珠抱紧孩子往旁边一闪,,龇牙咧嘴地差点没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滚,你离我儿子远点!”
因为丹珠极力的反抗,叶瑾夺子未成,本想趁丹珠不注意偷偷把孩子抱出来,给奶娘喂饱了再送回来的,但丹珠一直抱着不离左右,就连洗澡都要放在一边,根本没机会靠近。
叶瑾气得牙痒痒,又不敢来硬的,只好闷了一肚子的气出去找人不痛快。
可怜了柳潇,天天被心绪不佳的叶瑾整得嗷嗷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趁着某个月黑分高的夜晚出门远行,打算等叶瑾跟丹珠彻底和好了再回来。
小丹枫模样随他爹,眉目精致漂亮,皮肤粉里透白,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又圆又黑,可爱得不行,丹珠每次一看到儿子笑,整个心都要化成一滩水,抱着就不舍得松手。
儿子也粘着她,一刻不见就哇哇大哭,母子俩形影不离互相逗趣,不知让叶瑾喝了多少缸的醋。
一般喜得贵子的父亲都是欢天喜地的,但叶瑾显然不是一般人,自从儿子将丹珠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夺走后,就注定了他未来会是个无比毒舌苛刻的父亲。
丹珠有次撞见他阴恻恻地盯着她怀里的儿子不放,会忍不住低喝,“我警告你,别对我儿子起什么坏念头。”
“他也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叶瑾嘴角露出一抹邪异的冷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等他长大,为父一定好好教他如何成才。”
丹珠一阵无语,他这个样子,哪里像个父亲?寻仇的还差不多。
搬进二十一世纪时,她原本打算最多住一年,等孩子出世满月了就搬回胡府,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因为胡府从去年秋天开始动工一直到今年初夏,整整大半年过去,工程才刚刚完成了一半。
丹珠暗自纳闷,按理来说,云萧这么尽职负责,应该效率奇高,赶在她产子前如约完成才对,怎么会把工期拖得这么长?
实在想不明白,这一天,她趁丹枫睡着了,抽空去现场考察情况。工人还是先前那批工人,一个都没少,而且根据工头所言,工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地干活,没有一天拉下来的,更没有人偷懒。
她去检查已经修整完成的部分,活做的十分细致,处处彰显名师巧匠的精湛工艺。
丹珠对验收结果十分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慢,贼儿慢,虽说慢工出细活,可是照着眼前这个进度,也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她去云府找了总负责人云萧,在对方支支吾吾的解释下,她毫不费劲猜出来,果然又是叶瑾那厮在搞鬼。
当即气冲冲回家踹了厨房门。
屋里熬着鸡汤,灶台上的瓦罐里咕咚咕咚地翻滚着泡泡,白衣青年正细心将上面的浮沫地一点一点撇掉。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侧头看过来,嘴角弯起柔和的微笑,“珠珠,你来的正好,过来替我试试味道。”
叶瑾熬的鸡汤……一想到这个,丹珠就条件反射低咽了咽口水,过去大半年里,她已经太了解他亲手熬出来的鸡汤有多鲜美香醇。
以前丹珠听过不少产妇抱怨,说怀孕前后那段时间喝的鸡汤能喝到想吐,自从喝过叶瑾的鸡汤后,她觉得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喝到真正好喝的鸡汤才会嫌弃。
勉力忽略他递过来盛满鸡汤的勺子,丹珠抬高下巴,面无表情地质问:“你又给我搞事了吧?”
叶瑾先是一愣,眨了眨眼,心平气和地询问,“怎么了?”
“你少给我装蒜!”丹珠气不打一处来,徒然飙高了音量道:“你故意叫云萧拖我工期,别以为我不知道!”
叶瑾眸光微微一闪,低下头继续撇浮沫,慢吞吞地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
“不然呢?”丹珠冷哼一声,“你最好别来招惹我,真把我急毛了,我立即带儿子直接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