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停止你没完没了的抱怨吗?这里是医院,请考虑一下伤患的心情,抱歉,我知道我们搞砸了,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受伤,但是看在上帝的份儿上,请至少对伤患表现的和善点行吗?否则我恐怕要请你出去了!”莱昂纳多看着一路飙车赶来的公关经理,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道恩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仿佛一肚子的气,一直在抱怨。
“我并不是在埋怨莎拉,只是一切太突然了,阿玛尼、范思哲、迪奥……我打了一圈电话。现在问题摆在这里,莎拉伤的如此严重,整条左臂缠上了绷带,手指骨头错位更是必须戴上固定器,那么明天的红毯怎么走?那条抹胸长裙肯定不能穿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从哪里给他找一件可以藏住绷带的礼服?这根本不可能,除非她一直藏在斗篷下。”
道恩翻着记事簿,语气稍收敛了一些,但仍然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我们刚刚解决前段日子那些该死的报道,莎拉需要一个完美的亮相,最好清新脱俗让所有人惊艳。明天虽然只是人民选择奖,但这是你们第一次带着电影公开出席红毯上,你们还会拿奖,你们将是最耀眼最养眼的那对金童玉女!它本该完美……”
“它仍旧是完美的!”在道恩眼看又要开始絮絮叨叨时,忽然一道更高的声线把他压了下去,这把道恩吓了一跳,其他几人也看向了病床.上的莎拉,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怒了,这是要飙的节奏吗?
可是莎拉并没有大骂,甚至没有训斥道恩,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明明坐在床.上用一种仰视的角度,但她的眼神却仿佛是在俯视,她停顿了一秒的时间,才冷静开口:“根本不需要操心礼服的问题,带着这些绷带走到红毯有什么不可以?我们需要出席的颁奖典礼可不止明晚的人民选择奖,我的绷带不可能在几天之内拆下来,那么金球奖呢?工会奖呢?我受伤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莎拉用另一只没受伤轻轻摆动,手腕带动手掌小幅度转动,像是在挥开阻挡在身前的空气,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同时对道恩示意:“放轻松,来个深呼吸吧!道恩,请记住,你是我的公关经理,替我处理这些棘手问题就是你的责任,你存在的价值不是正在于此吗?可现在,除了抱怨以外你有拿出一条有效的解决方案吗?居然还需要我提醒你冷静,老实说,你从前没遇到过比这更棘手的事情吗?道恩,有其他可怕的麻烦事扰乱了你吗?恕我直言,如果现在就是你的正常工作状态,那么我要怀疑你的专业水准了。”
道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辩驳,反而像是被莎拉说中了似的,目光低垂不敢和莎拉对视。
“保持你的冷静,你会意识到现在的一切没什么大不了,你们之前的公关很到位,起诉假冒诺亚父亲的男人,揭露这个故意抹黑的骗局,把大众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幕后黑手身上,同时大家都在同情我,被有心人算计的可怜女孩……这是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我该表扬你。”
莎拉十分精通打一棒子再塞颗甜枣的技巧,她的语气更加平和了,将明晚红毯的计划娓娓道来——
“所以,我不需要换礼服,更不需要穿斗篷,明晚就带着绷带走红毯,这并不会多糟,我要塑造的就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形象,经历了不幸遭遇的女孩,她会带着绷带微笑,样子既可怜又励志,在博取大众怜惜的同时又让他们为我的乐观喝彩,这个效果是不是很赞?比完美的公主形象更适合?”
道恩抬起了头,眼中闪过思索,他像是正在想想莎拉描绘的那一幕,很快他的眼中闪过了惊喜。
而莎拉也笑了起来,看向道恩时语气轻松不无调侃的意味:“动动你的脑子,道恩,它应该像马达一样飞速转动。至于我们……我想你该重新定义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了,你会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客户不是没断奶的娃娃,虽然我只有十八岁,但我有一颗清醒且不愚笨的大脑,所以请正视我、尊重我,这样我们才能更愉快的合作下去。”
莎拉的语气轻快,但内容绝对不容忽视,足够让道恩警醒。道恩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但最终他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认错的中学生。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心甚至有冷汗冒出来,在莎拉明明含笑却又在警告的目光下,在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了然注视下,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早被这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看穿了——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面对莎拉时,他一直用着俯视的姿态,他觉得一个十八岁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只是长得漂亮又有好运气罢了,她应该乖乖听从经纪和公关的安排,做个不闯祸、不惹麻烦的乖宝宝,所以他一直在轻视莎拉,低估莎拉……
“愚蠢!”道恩在心里这样暗骂自己,他的确该重新给莎拉定位了,并且还要找迈克尔·奥维茨好好聊聊,他应该对莎拉有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这绝对有必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眼下,他已经迅速理清了思路,他要马上联系狗仔,给绑着绷带的莎拉拍几个“偷拍照”,还要连夜联系媒体“爆料”,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现在,谁能给我找点止疼药来?该死的,干脆拿刀把我的这只手剁了吧!真是疼死了!”莎拉皱巴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的左手,十指连心这个词绝对不是假的,只是两个手指错位就已经让她疼得直想掉眼泪了。该死的,她都这么痛苦了居然还要强忍着和公关经理周旋,事情还能更糟心吗?团队成员就不能更给力一些吗?差评!她真想给道恩一个大大的差评!
在心里磨着牙吐槽,莎拉不着痕迹的吸了吸鼻子,决定把面前这些碍眼的家伙赶走,会议结束还不行动起来?围在病房对她行注目礼干嘛?她需要的是有行动力的伙伴,而不是一群愣在面前装雕像的呆瓜!
在吞下了一片止疼药之后,莎拉挥动那条健康的胳膊开始赶人,可是等道恩、艾达包括伊恩都识趣地离开,她又立即后悔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莱昂纳多两人,她一直努力忽视的怪异感觉变得无比强烈,尤其是在莱昂纳多将她搂进怀里,温柔亲吻她额头的时候。
糟糕!莎拉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皱,现在她可不想和莱昂纳多独处,真的不想!从莱昂纳多出现在片场开始她整个人就感觉别扭的不得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这种纠结仿佛融在了血液,红细胞和白细胞在打架,一种尴尬对立的情绪,两个意识在大脑进行着一场殊死搏斗。
“怎么?还是很疼?”莱昂纳多的手指落在莎拉眉心,将她皱着眉揉开。
莎拉却越不自在了,她摇了下脑袋,张开嘴又欲言又止,话卡在喉咙里像是给舌头打了结,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她并不想解决,这才是最纠结的点,因此她甚至垂着脑袋不敢和莱昂纳多对视,心头涌上浓浓的愧疚。
可是在莱昂纳多手环着她的腰,挑开她的衣服下摆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感觉浑身皮肤都在紧绷,汗毛根根炸起,她像个被电到的猫咪,最大限度地将身体缩成一团减少和莱昂纳多的接触面积。
“宝贝?”莱昂纳多这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双手托起莎拉的脸颊,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然后在莎拉躲闪又纠结的眼神中悟到了什么。双手随之缓缓放了下来,他困惑又无奈地皱眉,表情明明在笑,但莎拉知道他的心情已经直线下落了。
“对不起,莱昂……”莎拉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她下意识称呼莱昂纳多的名字,而不是更亲昵的“亲爱的”或者“宝贝”,这使得两人间的温度瞬间又低了一点,莱昂纳多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
感觉到莱昂纳多凝滞了一瞬的呼吸,莎拉心头愧疚越强烈了,她伸出手想拉住莱昂纳多的胳膊,却又胆怯地收了回来,她低垂着脑袋闷闷道,“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拍摄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其他任何人都没问题,但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的出现在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个女孩,我的身体、我的心跳、我的毛孔都在被你唤醒,渴望着…渴望着被你…”
莎拉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了抓头,握成拳有些颓然地敲着自己额头:“这太诡异了,我好不容易给自己设了个男孩的套子,但是心底却因为你的出现,因为你……我能感受到它渴望挣脱那个套子,投入你的怀抱里……莱昂,可是我不能……电影还没拍完……”
“嘘…我懂,我明白…”莱昂纳多重新捧起莎拉的脸颊,低声安抚,像是在哄一个正在哭泣的小女孩,他耐心地重复说着“没关系,我理解”,将莎拉脸颊的泪痕拭去。
“对不起。”莎拉认错态度诚恳,但她知道自己目前没法改正,所以她像只犯错的狗狗一样,耷.拉着小脑袋。
“ll,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个演员,亲爱的,别忘了我也是个演员。”莱昂纳多在莎拉的短上胡噜了一把,然后轻咳一声示意莎拉抬头,在莎拉不解的目光中,他扬起一边眉梢颇有些居高临下地对莎拉吩咐道,“这笔账先记上,等电影拍完……我们可以加倍清算,别忘了,我可是这世上最记仇的男人。”
莎拉意外地瞪着有些微红的双眼,过了两秒才回过味来,她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莱昂纳多抱着手臂、债主一样的俯视下,她做了个两人都用过的动作——一个俏皮的军礼。
第二天,莎拉缠着绷带的照片出现在了不同的报纸上,甚至在预言网页被置顶,这使得莎拉拍戏受伤的消息立即在影迷之间传开了。
这是她参演《男孩不哭》以后第一次露面,越瘦削的脸颊让人看了不由得皱眉。詹妮特拿着报纸眼睛都红了,此时她正和莎拉影迷团的其他伙伴们绘制标语板,大家原本已经想好了写什么,但现在,看着整条手臂被绷带包裹,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的莎拉,他们心头都有些堵。
“一定是因为那些报道折磨的,还有那个冒充小诺亚父亲的老男人,他们真是恶心透了!”詹妮特吸了吸鼻子,觉得莎拉肯定是被那些绯闻气得吃不下饭。
“的确坏透了!居然拿莎拉去戒毒所的照片污蔑她,她只是为了揣摩角色去采访吸毒者而已,如果不是当时录了参访的视频,这盆脏水还不知道怎么洗清呢!还有,到底是谁买通了圣斯内尔医院,还好莎拉的团队够谨慎,另外又找了两家医院,否则……”另一个叫苏珊的粉.丝一边画标语一边感叹。
“完全不同的亲子鉴定结果,当时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我都要气疯了,现在回想真的后背都会冒冷汗呢!到底是谁在针对莎拉?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吗?对个十八岁的女孩如此险恶用心!”詹妮特将彩笔递给另一个伙伴,用不可置信地语气继续说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奖项?因为《莎拉》票房太高,莱昂纳多和莎拉的表演太优秀?可怜的莎拉,她只是个穷画家的女儿,没背景、没后台、没人脉,这么弱小的她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阴险的大人们。”
“是啊,那太难了。”尼克将刚刚裁剪好的标语板送过来,加入这个话题的讨论,他的看法明显更犀利也更成熟,“好莱坞可不仅仅是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幕后黑手可能多得远超我们的想象,为了把自己看中的电影或明星推上最耀眼的舞台,天知道他们都做过什么。打赌那个抹黑莎拉的一定是个大人物,莎拉有迈克尔·奥维茨护航居然还被伤害成这样,可见针对她的人有多强大的势力,连迈克尔·奥维茨都应对不了。”
“我现在忽然很期望去年那些传言是真的,还记得吗?有人说莎拉是奥斯卡主.席的私生女,还有人说莎拉是某个大佬的女儿……”詹妮特停下手中的笔,不无遗憾地叹息道,“可惜,那些都是假的,莎拉只有个穷画家爸爸。”
“不,她还有我们!”尼克忽然提高了声线,他拍了一下桌子吸引伙伴们的注意,“伙计们,我们应该让莎拉知道这一点,她不孤单,她还有我们,所有影迷都在支持她,不论有多么恶劣的报道继续抹黑,我们都会陪在她身边,我们永远相信她!我们永远爱她!”
“没错!我们永远爱她!我要去现场,叫更多的人一起去现场!”
“用最大的声音把这句话喊出来!就这么干!让所有人都听到、都知道这一点——我们就是莎拉最强大的后台!”
一簇火苗可以燎原,一声呼喊可以震天——当莎拉化上精致妆容,穿着淡蓝色抹胸礼服,缠着绷带坐进礼车时,她并不知道在即将踏上的红毯,有多么大的惊喜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