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在宴会厅声称要将刘建国从徐城赶走时,省经院的何兵等人也都附和,不失时机的数落刘建国的不是,迹象已经是相当明显了,但程爱军、陈曼丽犹不认为刘建国真就会因为沈淮的这句话而在徐城没有容身之地。
然而,他们意料之外的结局,是她们意料之外的来得之快。
程爱军、陈曼丽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刘建国甚至连留到明天都不行,今天连夜就灰溜溜的离开徐城了。
这还是以前不可一世的刘建国吗?
沈淮早前在省经院就劣迹斑斑,去东华名声也不是很好,但他什么时候强势到这种地步,一两句话就让刘建国这样的人物在徐城没有容身之地?
张孜这时候就觉得,她再惊讶吐舌头,舌头就要吐出来了。
谢成江也没有想到音乐会在这时候切换,叫他跟沈淮的说话声听上去格外的刺耳,让他的处境颇为尴尬;亏得这边没有外人,不然这情形叫刘建国知道,多半会给误以为是故意出他的丑。
徐棉工人上街请愿,更多人聚集在厂子里讨说法,谢成江差不多是最早就知道的。
随着徐城国企改制力度加强,下岗职工将要超过十万人,各种社会矛盾变得尖锐,今年以来时有突事件生,除了关注交通情况之外,谢成江也没有特别在意这种事,毕竟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
还是刘建国被沈淮收拾之后,他们才更关注这件事,才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要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才知道整件事甚至演变成赵秋华、周任军与徐沛的暗中较量。
事件没有生多严重的后果,谢成江相信徐沛即使知道刘建国的不当、胡闹之处,也不会当面计较什么,但是徐沛心里的态度会不会生微妙的变化,以及沈淮不肯善罢甘休的姿态是真是假,都叫人难琢磨透。
徐沛中午与沈淮就碰面谈过话,晚上徐沛又拉熊文斌一起去解决徐棉的问题,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他们这边也不敢坐着去赌事态会转有利他们的方向展。
暂时先让刘建国离开徐城,算是给徐沛一个交待,也减少沈淮在背后动手脚的可能。只是背后的曲折,没有办法跟在座的所有人解释,难道要替刘建国站起来辩解,刘建国不是因为沈淮赶才离开徐城的?
谢成江真是郁闷之极,本来就是硬着头皮来见沈淮,刚坐下又搞这么的乌龙,又是难堪又是不堪。
包厢里安装的是最新的电脑点歌系统,还没有几个人能用惯,酒店安排专业的服务小姐站旁边帮着切歌,她看包厢里的反应很奇怪,就把音乐都切掉,包厢里陷入一阵奇怪的静寂之中。
“你是过来告诉我这件事呢,还是说我们要再开个包厢叙旧?”沈淮问谢成江,“我也有一阵子没见你跟陈芷了。”
阿芷你娘啊!谢芷心里在咆哮,真想扭头就走。
谢成江听沈淮这么问,心里更是郁闷,暗道:要只是为了说刘建国连夜离开徐城的事,我犯得着这么贱跑上门来?只是沈淮的问话叫他难回答,鬼才想跟这家伙叙旧。
“不打扰大家唱歌,我们到隔壁说话吧,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到成怡了。”谢芷心里恼归恼,但都硬着头皮过来了,也不能拍拍手就走,让包厢里的服务生帮她们在隔壁再开一个包厢。
如果不搞清沈淮在背后到底跟徐沛有什么谋划,谢芷心想她们这边今晚大概谁都没有办法安睡。
沈淮与成怡站起来,与谢成江、谢芷随服务员到隔壁的包厢里单独说话。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谢芷接过菜单,问道:“喝点什么,干邑?”
沈淮直接对服务员小妹说道:“给我们拿两瓶二锅头跟六瓶冰红茶过来,二锅头要五十三度,红星酒厂的那种,再拿一桶冰块过来,就好了……”
谢芷一脸的黑脸,这里的豪华包厢最低消费不会于两千,两瓶二锅头、六瓶冰红茶,你让酒店卖你多少钱一瓶合适?
谢成江长吐一口气,挥手跟露面鄙视跟为难脸色的服务员小妹说道:“两瓶二锅头、六瓶冰红茶,再来一瓶人头马xo。”
沉默着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等服务员将酒水端上来,沈淮拿着酒杯往里兑二锅头跟冰红茶:“穷人穷喝法,二锅头跟冰红茶兑着喝,不比普通的鸡尾酒差。用特陈人头马调的酒,我也喝不出好来。要不要你们也尝尝我这酒?”
看沈淮将酒杯递过来,谢芷皱着眉头接过来,小呡了一口,心里叫:娘的,口感还真不错。
沈淮又帮成怡兑了半杯酒,又问谢成江:“你是喝我这土酒,还是喝你的人头马?”
谢成江看着那瓶不知道有没有掺假的人头马,心想他等会儿要是把这瓶假酒外带回家,脸就丢更大了,硬着头皮说道:“我喝惯白兰地了,二锅头太辣。”待服务生帮他打开酒,看着沈淮、成怡以及他妹都拿着二锅头兑冰红茶,就他一个喝人头马,感觉更不是滋味。
沈淮小口的饮着酒,说道:“你们过来呢,我也知道是为什么?淮电东送那件事,是因为其他两方面有保密的要求,所以就没有提前通知你们,你们一定要怪我不地道,我也没有话说……”
谢芷看了她哥一脸:沈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这种不要脸的假话,有必要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嘛?
谢成江尽可能的低下头,努力做出认真听沈淮说话的模样,实在不想将心里的鄙夷表露在脸上,他们反正对沈淮的人品就没有抱什么期待。
“这次呢,徐副书记那边也没有要我们保密,再个我此前跟叶总、鸿奇在东华谈话也很开心,有什么事,你们不问,我也会跟你们提前说一声的。”沈淮继续说道。
听沈淮这么说,谢成江背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沈淮提前说的话,就一定能行,就一定没有陷阱?
谢成江打死都不信。
不管谢成江信不信,沈淮继续说道:“徐城市国企改制到了攻坚阶段,下岗职工总数今年底突破十万之后,明后年很可能会突破三十万,甚至四十万,对地方财政造成的压力极大。香港实行土地收储制度,主要靠土地转让维持庞大财政支出,虽然会造成房价飞涨,但就对当下紧张的地方财政来说,也不失权宜之计。徐副书记去年就在徐城试点推行土地收储制度,目前市土地储备中心收储的最大综合建设地块就是滨江包括徐城炼油老厂在内的化工厂区。我们目前的想法,是市里在看底之前推动这个地块进入拍卖程序,我们计划以不低于二十亿的价款,拿下这块地,进行综合开;整个项目的投资大概不会低于一百亿。我想金鼎与淮能合资成立地产公司之后,应该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投资机会,我想你们无论是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或者在附近单独拍下一个地块进行开,都是相当不错的机会。”
谢成江跟谢芷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的提前告知?
徐沛今天晚上与徐棉工人见面,允诺大幅度的提高安置标准,明后天就会面临来自周任军及省市财政系统的质疑,故而这个方案最迟明后天就会在省市传开。
他们提前一两天知道这个消息,却要卖沈淮一个天大的面子,也太不值了。
谢成江低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据说这是白兰地储存在橡木桶里数年后自然沉淀出的色泽,流金一般的色彩,在灯光的折射下格外的华丽,但谢成江这时候哪有心思去欣赏酒的颜色,眼珠子转着不停沉吟思虑:
梅钢系拿二十亿出来是给徐城市财政应急的,所以这笔土地款最迟不会拖延到明年底就会上缴。梅钢系财大气粗,但二十亿也不是说来就来的,不可能将二十亿沉淀在滨江地块里几年都不动弹,也就能预算沈淮是真心想开滨江地块。
那么大的地块、那么庞大的投资,项目的艰难跟风险是可想而知的,但到这时候梅钢系推动项目的能力,已经很难叫人去置疑什么。
谢成江这几年就窝在徐城,琢磨着各种投资机会,滨江地块蕴藏着怎样的风险,又蕴藏着怎样的机会,他自然也都有考虑过。
要是他能调动上百亿的资本,未尝不想尝试一下,故而他也不怀疑沈淮的决心。
就算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去做这么大的项目,滨江地块附近近期也会有一些几十亩规模的商业地块推出来拍卖。要是确知梅钢即将大规模开滨江地段,金鼎要是提前入手几幅附近的地块,无论是土地增值还是将来单独开后的市场前景,都是可以预期的。
理是这个道理,但想明白这些道理,谢成江心里更是郁闷。
要是沈淮现在不说,他们过两天也能想明白背后的细节,该怎么运作就怎么运作就是,跟沈淮也没有什么干系。
现在沈淮就提前两天告诉他们,搞得就像是沈淮邀请他们参加似的,让刘建国或者戴部长知道,搞得就像他们前脚将刘建国踢走,后脚就跟沈淮勾结起来做大项目——这让刘建国或戴部长心里怎么想?
拒绝吧?入秋才正式组建的金鼎地产能拒绝收益达数千万甚至数亿、旱涝保收的项目?这时候又怎么知道沈淮所谓的“提前通知”,就不是想将计就计的把他们赶在门外?
谢成江这时候才知道,他与谢芷赶过来见沈淮,是他们今天又一大败招。
不管怎么说,都是败,他这时候只能郁闷的喝着酒,回来还不知道要跟他爸以及叶选峰他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