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融投平台的谈判,只是掩藏在这次盛大婚礼之下的潜流,绝大多数人亲朋好友,更感兴趣谈论的还是喧嚣浮华的婚礼以及结婚双方背后高深莫测的家族背景。
周家及鹏悦集团虽然曾经历过短暂的危机,但在外人眼里的光环一直耀眼,如今已经不仅仅是谈论东华富头衔花落谁家的问题了,大家交头接耳研究的是,整个淮海省到底还有没有资本比周家厚实的富豪了。
离开西山岛,驱车赶往北山鹏悦参加晚宴,陈宝齐脑子里想着今天沈淮与李谷、郭成泽、孟建声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总是没办法踏下来,却又没办法大咧咧的凑过去听他们在密谋什么,坐在车里,直是觉得头隐隐作痛。
高扬坐在副驾驶位上,从后视镜里看着陈宝齐蹙眉的睁开眼睛,转过身来,笑道:“周知白也是我们市近来最具含金量的王老五,刚才在酒店倒有好些人说些酸溜溜的话,说什么新娘子看上去普通得很,却是不知道新娘子的来头啊。”
陈宝齐勉强一笑,他也不想让高扬看出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周家的安排,还是很有水平的,宋老的意思,也是不希望太高调……”
“倒也有知道情况的,他们今天也说些怪话,说这不是明摆着搞官商利益结合吗?”高扬又说道。
陈宝齐看了高扬一眼,又转开脸看向车窗外,说道:“市里谁敢乱嚼舌头,你听到了不要客气……”
听了陈宝齐暗含告诫的话,高扬讪讪的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看了高扬的神色,陈宝齐也不怪打击他的积极性,说道:
“法律有禁止说不允许宋家将女儿嫁给周家的子弟吗?说了多少年的婚姻z诱,有些人的想法还是喜欢钻牛角尖,那么多的京城子弟,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婚姻一桩桩的拿出来拿放大镜照一照、搞一搞政治审查?”
听陈宝齐这么说,高扬背脊出了一身冷汗,暗感刚才那念头真是馊主意,他们要是在周知白跟宋彤的婚姻上放什么敏感消息出去,能不能打击到宋系还是两说,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招至诸多京城大佬的围而攻之。
陈宝齐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猜想高扬也应该是看到今天的情形有所焦虑。
沈淮难缠难斗,这些年很多人都深有体会,但不管怎么说,即使沈淮跟地方势力结合之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沈淮还是要算标准的空降派。
陈宝齐他此前就一直在这方面找机会,去年初他支持一些人在霞浦县选举上搞跳票动作,便是此例。虽然上次的动作很失败,但不意味往后在这方面一直都不会再有机会。
周知白与宋文慧之女宋彤的结合,绝多数人都在热闹的讨论浮华的婚礼,然而在陈宝齐眼里,这场婚礼是梅钢系内部进一步的融合,是沈淮跟地方势力进一步的融合。
那些关心周家此时有多少资产的谈论,陈宝齐今天也碰巧听到几句,只是梅钢系的股权关系错综复杂,周家相当一部分的资产都掩藏在这错综复杂的股权关系之中,能叫外人窥得的真面目又有多少?
外人较为清楚的,就是周家一直以来dul自营的炉料等贸易业务,仅靠这一部分,周家就掌握着全省最大的民营贸易集团。
然而真正知道内情的人,都应该清楚,周家最有价值的资产还是对渚江投资的持股——而东华地方势力以及民营资本这些年崛起最集中的体现,也皆在渚江投资。
渚江投资这几年来几乎参与了所有跟梅钢主导的项目投资,对上市公司梅溪工业持有的股权市值就超过十亿,总资产愈四十亿,而且是真正扎根东华地方的资本势力,又通过吴海峰、杨玉权、熊文斌等人多年经营的人脉,关系网也渗透到东华官场的最底层。
倘若看不到有分化渚江投资的可能,那几乎就没有将沈淮跟地方势力割裂出来的可能,也就意味着梅钢将更深的扎入这片土地吸收养料。
想到这里,陈宝齐也是只能轻叹,他也隐隐的能感觉到多年未离京的宋华宋老爷子,此来东华,不仅是外孙女出嫁这么简单,更主要的应该是到东华看一眼梅钢的展。
虽然大家预测周家此时拥有十五六亿的资产,堪与省内第一民营集团的浦成电器老总赵沫石相比并论,但周家所拥有的资产,仅仅是梅钢系这个联合工业集团冰山露在海面之上的一角而已。
有时候真是弹指一挥间,就算是很早就关注东华展跟权力斗争的陈宝齐,对梅钢这些年来的崛起也有不真实之感。
就在大家还津津乐道的谈论梅钢在钢铁产业展上的成就之时,年炼化能力达一百万吨原油的渚南炼化在年前就已经不动声息的开始试生产运作,新浦炼化也开始进入设施安装阶段。
而沈淮刚才在西山岛描述造船海装基地展的前景时,流露出来的野心更是惊人;新浦航运集团借亚太金融风暴、东南亚二手货轮租售价格暴跌之际,借机与长青集团联手,大举低位租购货轮,目前旗下总载重吨已经达到六十万吨,成为淮海省排名第一的航企,但依旧只能满足梅钢系不到三分之一的货运需求。
企业层面的经营,需要时间慢慢的彰显成绩,梅钢系跟那些特大型央企以及世界一流工矿企业,还有很大距离,但是在很多沿海地区都还在学习、摸索“临港产业集群”概念之时,陈宝齐就注意到沈淮近期表几篇的文章,已经有提到“海洋经济”等更为全面的经济概念。
这意味着沈淮经营霞浦,心里已经有了更为全局跟清晰的理念,而他们想要展好新津,偏偏还就要学沈淮,这种憋在心里、吐也吐不出来的感觉,真是叫人难受。
这局到底要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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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过后,老爷子他们还是返回梅溪住渚园度假酒店,沈淮则要留下来应付,等其他宾客都散尽后,才与宋鸿军他们一起驱车赶到梅溪。
周知白与宋彤虽然今晚是新人,但宾客未散,他们也没有机会歇下来,一起赶到渚园大酒店。
沈淮与周知白、宋鸿军他们先站在停车场边上分烟抽;宋彤在礼服外披了一件呢子外套,也不顾什么形象,走过来从周知白嘴里接过烟,抽了两口。
“我说你注意点形意,让小姑看到,能当着知白的面抽你。”沈淮说道。
“结个婚累惨我了,”宋彤心虚的看了一眼酒店里,将烟还给周知白,问周知白,“累不累?”
“怎么不累……”周知白笑道。
“这就是对了,结婚就得这样折腾,折腾惨了,以后过日子吵吵闹闹想掰的时候就会想一想,还想不想再这么折腾一回。”宋鸿军笑着说道。
沈淮哈哈一笑,拍着宋鸿军的肩膀,笑道:“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结婚。晚上知白跟宋彤在台上喝交杯酒的时候,你没看见你妈眼睛里那个泪花闪闪的样子……”
“你不要说这些给我压力,”宋鸿军耸耸肩,跟沈淮保持了些距离,说道,“这些话我可不爱听。”
沈淮大笑,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进去给老爷子打个招呼,还要赶着把知白跟宋彤送进洞房呢……”
周知白、宋彤两人也有不少大学同学赶过来参与婚礼,晚宴后他们先从北山鹏悦赶到梅溪,这时候走出来问什么去闹洞房,沈淮与宋鸿军,留周知白、宋彤跟他们的同学说话,他们先进去找老爷子问候一声去,成怡她妈那边,等会儿也要去问候一声。
走到老爷子以及大姑宋英、大姑夫宋健住的那栋楼,沈淮与宋鸿军走进去,老爷子的精卫员坐在楼下,跟他们打招呼,说好些拜访的人刚离开,就他父亲还有小姑、小姑夫在楼上。
沈淮与宋鸿军走上楼,近门就听见老爷子在里面说话:
“你要能沉静下来,花四五年做出这些成绩,不要说常务副省长啦,便是省长、省委书记也是绰绰有余,你也有资格去做。你现在说常务副省长你有机会去争,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摞去?”
沈淮与宋鸿军停下脚步,又悄悄退后下楼去,站在楼梯拐角等楼上老爷子训完话再上楼不迟,省里两相尴尬。
沈淮拿出烟来,拿出打火机,又怕打火机的声音太响,又犹豫了一会儿,记得他有酒店的火柴装兜里了,拿出火柴来,给自己及宋鸿军分别点上烟。
看着烟头青烟袅袅,沈淮心里也是无奈,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父亲这时候竟然对“常务副省长”有野心,还挑在这时候跟老爷子提出来。
一个省、一个市甚至下到区县,省长、市长、区长、县长都可以是摆饰,但要是具体管业务的“常务副”,没有过硬的业务、控局能力,经济工作很可能就会是一盘散沙。
当前升迁重实绩,核心地市的一把手跟“常务副”的履历,是省市政局登顶的重要台阶。
不管从哪方面去说,他父亲宋炳生都不够格去争什么“常务副”,沈淮却是没有想到他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说,人最难的真就是认清自己?
“唉,都是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宋鸿军无言的看过来,沈淮无奈的摊手叹道。